司巖瞧了眼小雪，重新端起了茶杯。
    小雪瞅著司巖品茶，片刻，忽然道：“司巖哥，這茶，你覺得好喝嗎？”
    司巖隨口應道：“還不錯！”
    “還不錯？”小雪皺著眉又端起茶杯，嘗了一口，疑惑道，“司巖哥，我和你喝得，不是同一種茶？”
    街邊小店，來往的多是形色匆匆的普通百姓和過路的江湖人士。
    除了干脆喝不起好茶的，在這樣的店里喝茶，為得也只是解渴和歇腳。是以，這樣的店中茶的品質多是普通，至多比路邊的茶棚好一點。正因如此，當有名好茶的司巖說出“還不錯”，著實是令同行的小雪有些驚訝。不過，小雪終究還年輕，她忘記了，有一種東西是比茶的品質更足以令飲茶之人感覺到愉悅的，那便是“心情”。
    也不知從何時起，司巖就開始緊張。他心里清楚，現在的局面，倘若他們一著不慎極有可能便面臨著滿盤皆輸的結局。相比盛宸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終究還是緊張的。可如今，小雪之前的話，忽然就令司巖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入口的茶品起來自然也是好喝了不少。
    關于這些，小雪自然是不清楚的，她是真覺得奇怪。是以，看著司巖的目光實在是很驚訝。
    半晌，司巖放下了茶杯，含笑問：“表小姐所說的別院，位置在哪里？”
    小雪道：“就在城外。距離中州城是有些距離，但是環境不錯，從那里到中州也十分方便。不得不承認，作為別院，確實是個好地方。”
    司巖瞅著小雪，笑著道：“還有什么沒說？”
    “沒了”，小雪橫了司巖一眼，一字字道。
    司巖道：“真的？”
    小雪搖著頭道：“表哥曾說過，若是不信，再解釋也是無用。司巖哥你問了，我也答了。至于你信不信，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
    司巖笑笑，道：“表小姐，我是我，不是公子。”
    小雪凝視著司巖，正色道：“我知道。”
    司巖看著她不說話。
    小雪略略沉默，片刻，眼珠一轉，道：“興許是我多想，我始終覺得你的問題，沒有表面上那般簡單。”
    司巖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小雪道：“我說錯了？”
    司巖笑道：“表小姐聽起來是在夸我，可我怎么聽著這么別扭。”
    小雪也不否認，只是嫣然一笑，道，“你想問什么盡管問便是，只要我知道的，我也不會隱瞞你們什么，怎么和我說話都如此小心。”
    司巖瞅著小雪笑，“好。”
    小雪不見司巖開口，眨著眼搶先道：“我先問個問題。”
    司巖接口道：“當時街上人那么多，是公子發現的。表小姐的輕功，已經和公子不相上下了。”
    小雪嫣然道：“我知道你說的不是真的，但我喜歡聽。”
    司巖也不再多在這個話題上說什么，他笑了笑，道：“聽你的意思，你自從到了中州，就住在那個別院。”
    小雪點著頭，道：“我確是住在那里，要不然如何能發現那件怪事。”
    司巖笑道：“既已來了數日，為何到今日才來找我？”
    司巖沒給小雪回應的時間，僅僅停頓了下，已接著說道：“既然是房家用來安置江湖朋友的別院，近期必然守衛森嚴，加之住在其中的客人十之八九都是絕頂高手，表小姐是怎么進了那別院的？”
    小雪翻了個白眼，道：“司巖哥，你明知道整個中州有幾個人稱得上”絕頂高手”四個字，就不要給他們臉上貼金了。”
    司巖看著小雪不說話。
    迎著司巖的目光，小雪認真道：“我不是混進去的。”
    司巖目光閃爍，沒說話。
    小雪道：“真的，我不騙你。我真的不是混進去的，我是被請進去同住的。”
    “被誰？”司巖總算說話了。
    小雪思索了下，道：“剛進城時，無意中認識了個朋友。她聽說我來晚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就主動提出讓我去和她同住。”
    司巖不說話了。
    小雪瞅著司巖，半晌，一字字道：“怎么，有問題嗎？”
    司巖沒有正面回應小雪的問題，而是徑直問道：“表小姐的朋友，也住在那別院中？”
    小雪點點頭，道：“聽她說，她是拿著請帖代師而來。和她住在一處的，都是江湖中的那些以往的名門大派派來的人。他們之中，有的是本人的掌門，有的，和她一樣，皆知本門之中的重要人物。因為掌門不來，所以才來了中州。”
    司巖目光閃爍。
    小雪皺眉，道：“司巖哥，是哪里不對勁嗎？你怎么看起來怪怪得。”
    司巖沒有正面回應小雪的話，而只是解釋道：“一開始得到房家請帖的門派本就不太多，其中大多數對這場英雄大會也都珍而重之。像表小姐所說的這種，很少。”
    小雪嫣然道：“我就說司巖哥什么都知道的嘛！”
    司巖笑了笑，道：“我還是有東西不知道的。”
    小雪挑起眉。
    司巖又笑了笑，道：“表小姐真的明知故問嘛！那好。敢問表小姐，你的新朋友，來自何門何派？又代表何人到來？”
    小雪道：“丁伽琪，她叫丁伽琪。”
    司巖目光閃爍，張了張嘴，最終閉上了嘴。
    小雪凝視著司巖，半晌，斟酌著問：“司巖哥，難道說，她有問題？”
    司巖搖搖頭，忽然道：“吃完了嗎？吃完了，我們就走吧。”
    小雪顯然沒跟上司巖的思路，她眨著眼，半晌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走？司巖哥，你想知道的，就這么多？”
    司巖笑了笑，道：“自然不是。不過，我暫時不問了。”
    小雪挑起眉，道：“為何不問？我不明白。”
    司巖又笑了笑，解釋道：“我只是突然意識到，表小姐近期遇到的人和事，稍待見到了公子，表小姐都得多講一遍的。既如此，屬下就偷個懶。那些個問題，留著公子親自來問更加合適。”
    小雪嫣然道：“原來如此，那我們這就走吧。”
    “不著急”，司巖淺笑道，“不著急。”
    小雪盯著司巖，半晌，眼珠微動，一雙明眸顧盼生輝：“司巖哥，我這回先懂了！”
    司巖笑道：“懂了？表小姐懂了什么？”
    小雪嫣然一笑，道：“方才，是你來追我而不是表哥的原因啊！”
    司巖看著小雪，眼睛亮亮地，少頃，柔聲道：“表小姐既然猜到了，那便不要著急了！”
    小雪點點頭，認真道：“我聽司巖哥的。只不過……”
    “什么”，司巖截口道。
    小雪道：“既然重要，司巖哥怎么不跟著去？”
    司巖笑了笑，道：“表小姐認為呢？”
    小雪“噗嗤”一笑，道：“誰都知道，逍遙宮的大司尊是這世上最了解逍遙宮主尊的人了。關于我表哥的事情，司巖哥的選擇沒錯！”
    司巖道：“公子只是去見個朋友而已，不會有危險的。表小姐不必著急，稍候只管隨我回去等便可。”
    小雪點點頭，遲疑道：“還有個事情。”
    司巖看著小雪不說話。
    小雪眼見司巖沒有說話的意思，只能自己重又道：“大司尊應當記得封宮令吧。”
    司巖道：“是的，我記得。表小姐是擔心見了公子，公子會責怪？”
    小雪跺腳道：“表哥的個性，除了司巖哥你，普天下又有誰摸得準呢！”
    司巖笑了笑，道：“屬下可不敢保證什么，只能盡力。”
    小雪眼珠一轉，巧笑嫣然：“司巖哥的盡力，已經很足夠了。”
    司巖摸出銀子放在桌上，道：“走吧。”
    月，剛剛掛上樹梢。
    街角，總算是出現了那個身影，一直在巷中來回踱步的司巖立馬迎了上去。
    “公子，你可算回來了。”
    盛宸瞅著司巖笑，示意后者隨自己走，緩緩道：“你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司巖暗中翻了個白眼，跟著盛宸走進了大門，嘟囔道：“也不算很久了。”
    盛宸停步，側身，問道：“怎么，雪兒那丫頭，又惹了什么事？”
    司巖偷笑道：“表小姐這次，說不定還真的無意中幫了咱們一個大忙。”
    盛宸道：“說清楚。”
    司巖沒正面回應盛宸的話，而是略略思索了片刻，這才又開口道：“公子，華山派還是來人了。”
    盛宸目光微動，淡淡道：“繼續說。”
    司巖道：“表小姐進了中州之后，就遇到了華山派派來參會的人，之后又被請到了他們下榻之地一同居住。然后，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盛宸看著司巖，不說話了。
    司巖有意讓盛宸想了想，才繼續道：“公子，既然華山派正式派了人，為何其弟子都代表他處出戰英雄大會。”
    盛宸道：“你也發覺不對勁了？”
    司巖不說話了。
    “小雪呢？”盛宸看著司巖問，“那丫頭不會又想借著大司尊來逃避違犯封宮令得懲罰吧？”
    司巖干笑了兩聲，正打算說話，身后忽然傳來了聲音。
    “我哪有！”
    聲音突如其來，司巖和盛宸都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了身。
    小雪看了司巖一眼，這才望向了盛宸。
    盛宸凝望著小雪，連眼睫毛都沒有多余動一動。
    半晌，小雪總算是走了過來。
    “弟子參見主尊。”
    小雪略略停頓，又道：“弟子在封宮令期間擅自出宮，還請主尊懲罰。”
    盛宸看著小雪的頭頂，半晌，道：“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