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尷尬的沉默,久了,總也難免壓抑。而壓抑時間久了,便成了窒息。
自幼相伴,司巖總也算是“習慣”了這種幾近窒息的沉默。然而該說話的時候,他當真是忍不住的。也不知什么時候,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盛宸毫無意外,只是淡淡一笑,道:“想通了?”
司巖眨眨眼,露出個笑容,道:“不怕公子笑話,公子的話,屬下一早就想通了的!之所以一直沒說話,只是一時之間想通了其他事。”
“哦?是么!”盛宸淡淡道。
司巖點了點頭,笑道:“公子就不問問屬下,是想到了什么。”
盛宸道:“你要說的話,我不問,你也會講的。”
司巖自然一怔,干笑了兩聲,道:“依公子的說法,便是比武時客觀情況并不需要秦家主用到更加高深的武功,他也會用。”
盛宸點點頭,道:“我正是此意。”
司巖道:“僅僅為了借機解決秦姑娘,便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值得么!”
盛宸凝視著司巖,半晌,淡淡一笑,道:“你這么問的時候,心里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了。”
司巖一雙眼睛亮亮的,狡黠道:“公子一早就這般說,屬下不就一早就懂公子讓他們兄妹比武的真實用意了。”
盛宸道:“你之所以不明白,完全不是因為你不明白,而是你太過擔心秦姑娘的安危了。”關心則亂”,我以為你不會忘記。”
司巖勉強笑了兩聲,道:“公子你也說了,原本,兩人的武功興許還是不分伯仲的。但一旦秦家主使出公子想他使出的功法,局面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盛宸淡淡道:“這幾年你行走在中原江湖之上,他那樣的人,你應當也已見過不少了。”
司巖點點頭,道:“那樣的人,若不開始還則罷了,既已動手了,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對秦姑娘和華姑娘,之前他已經嘗試過不止一次了。況且……”
“你放心”,盛宸笑了笑,緩緩道。
司巖目光閃動,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司巖想了想,安撫一笑,道:“你只管放心,這秦姑娘既能在江湖上打拼出了自己的名聲,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況且,如今的她對秦家主已心存芥蒂了。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輕易入套了。”
司巖還沒說話,盛宸已接著說道:“既去了,該出手之時,你只管出手便是。”
“公子……”司巖不自覺已一怔。
盛宸抬手示意,緩緩道:“不錯,當眾對秦姑娘下手,確實相當不智。然而,他現在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了。當眾出手,冒險是冒險,然而一旦成功,效果定然非凡。”
司巖做了個鬼臉,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又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了口:“以秦姑娘的心智以及這段日子以來和你我之間的交情,應該一早就猜出來我的心思了。你有沒有想過,她緣何好端端的自己出來承擔這個角色。”
司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猜,是不想秦家主找借口拒絕公子的”好意”吧。我可是聽說,他想拒絕的。”
盛宸淡淡道:“她有自己的目標。”
司巖嘆了口氣,道:“若非凡事有自己的目標,秦姑娘也不可能短短數年之間成了江湖中響當當的成名人物。公子也說了,事到如今,秦姑娘首先是關中金鳳,其次,才是關中秦家的女公子。”
盛宸點了點頭,沒說話。
司巖凝視著盛宸,過了半晌,才繼續說道:“公子是應承了她,保住整個秦家的。”
盛宸點點頭,道:“是的,我說過。”
司巖眨眨眼,不說話了。
迎著司巖的目光,盛宸淡淡道:“興許,她之所以主動要代替我,不過是想在秦家主手里討回幾分面子呢。作為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秦姑娘有些氣性也是常理。這一點上還是青青說得有道理,我們在江湖中浸淫的時間長了,凡事皆習慣往壞處想。大多數時候,這世上的事,確實沒有那般復雜。”
司巖笑了笑,道:“屬下明白了。”
盛宸淡淡道:“明白了還不去睡覺。”
司巖笑著行禮,道:“屬下告退,公子也早點休息。”
盛宸點點頭,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已經逐漸亮起的天幕之上。“去吧”,他這樣說。
俗話說,“有事則長,無事就短”,待到隔日正午司巖見到華青青之時,盛宸和胡驍已然對面品茶好一陣了。
胡驍端著茶杯,瞅著盛宸笑:“總聽人說,這午后品茶是樁賞心樂事。”
盛宸笑道:“對著我,就不是樂事了是么。”
胡驍自然一怔,笑了,“公子這么說,就是在故意逗我了。”
盛宸含笑截口:“那就是你認為今天不適宜品茶。”
胡驍搖搖頭,又點了點頭,道:“公子說得對,我的確是這么認為的。”
盛宸淡淡一笑,道:“上次和胡兄品茶,胡兄也是這般說。”
胡驍笑道:“認識了這么久了,才頭一次發現,堂堂逍遙宮主,居然記仇。”
盛宸道:“這不是記仇。我這個人,什么都記,偏偏就不記仇。再說了,胡兄心里清楚,說到茶,司巖那小子可比你我都要有研究得多。”
胡驍一雙眼亮亮的,沉吟道:“所以說我猜對了,公子今日突然過來,果真不是來找我品茶的。”
盛宸淡淡一笑,道:“看樣子,胡兄認為我今日不該來。”
胡驍沒正面回應盛宸的話,他只是笑了笑,道:“在下一大早可是聽說,秦家兩兄妹要比武了。”
盛宸隨口“嗯”了聲,笑道:“胡兄的消息,一如既往地快。”
胡驍笑道:“公子這是在罵我還是夸我,我怎么聽不出來。”
盛宸淡淡道:“胡兄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胡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字字道。
盛宸道:“自然是秦家兄妹即將到來的比武。”
胡驍笑了笑,道:“公子這就是明知故問了吧。”
盛宸沒說話。
胡驍看著盛宸,沉吟道:“公子既然問起了,那我就多問一句。”
盛宸點了點頭,示意胡驍說下去。
胡驍沉吟道:“早先聽司巖大司尊的意思,公子是有打算自己試一試秦家主的。如若不然,也不會非要他親身出現。”
盛宸道:“是。”
胡驍眨眨眼,好奇道:“那又為何……”
“由秦姑娘出面?”盛宸截口道。
胡驍點點頭,道:“我只是知道,房家對這場比武十分的重視。”
盛宸淺淺一笑,道:“說下去。”
胡驍眨了眨眼,道:“我之所以知道,還真不是因為得到了什么消息,而是收到了請柬。”說著,起身走向了一邊,道,“我這就拿給公子看看。”
盛宸隨口“嗯”了聲,不說話了。
如胡驍所言,他一早接到請柬就隨手放在一邊,此刻要找,確實十分容易。
“就是這”,胡驍說著,將手里的東西遞出來。
盛宸淺笑接過,道:“胡兄,先坐。”說著,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張請柬之上。
盛宸不開口,胡驍就也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盛宸緩緩吁了口氣,道:“他送了很多人?”
胡驍點點頭,道:“聽說是將還滯留在中州境內的各派人物都請到了。”
盛宸笑了笑,道:“嗯,倒時記得去看。”
胡驍凝視著盛宸,沉默了半晌,斟酌道:“去,我是肯定會去的。只不過,公子的口氣,似乎是話中有話了。”
盛宸笑了笑。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胡驍又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我能幫逍遙宮,或者說幫公子,做些什么嗎?”
盛宸還未說話,胡驍已然繼續說了下去:“不對,公子難不成沒接到請柬?”
盛宸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確實沒有。”
胡驍不自覺已一怔,盛宸已說了下去:“這比武本就是我安排的,若再給我請柬豈不是多此一舉。”
胡驍恍然道:“說得倒也是。”
盛宸笑了笑,道:“是我安排的,但我不會去。”
胡驍才來得及一愣,盛宸已接著道:“司巖會去的。到時候,胡兄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盡管找他。”
胡驍點了點頭,道:“我懂了。但我也沒徹底懂。”
盛宸笑道:“早先我托你關照的那件事。我是為這事而來。”
胡驍恍然道:“原來如此。”
盛宸緩了緩,露出了絲笑意,緩緩道:“你叫司巖那小子轉達的東西他都傳到了,只不過,我尚有一事不明。”
“公子請講”,胡驍道。
盛宸道:“依你說,江湖之中能雕刻那么一大面墻壁的人屈指可數。”
胡驍點點頭,道:“至少現在如此。”
“那百年之前呢”,盛宸道。
胡驍愣了愣,道:“公子問,百年之前……”
盛宸點了點頭,道:“《藏心訣》最初失竊的事情,我與胡兄說過的。”
胡驍想了想,道:“說到這個,我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盛宸抬起一邊的眉頭。
胡驍笑了笑,道:“我是沒親眼看到那面墻壁的,以公子的眼光看,當真可能已鐫刻了那么久了么。”
盛宸目光微微一閃,不說話了。
胡驍讓盛宸笑了笑,緩緩道:“巧合地是,江湖上百年之前的雕刻大師和現在的,還真出自一個家族。”
盛宸還是沒說話。
胡驍道:“早先我也和司巖大司尊講了,想見人倒不難。就是……”
“有點遠”,盛宸淡淡道。
胡驍看著盛宸,半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