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游一驚：“你的意思是……”</br> 如果紅線不是在游戲內大家都變成鬼之后出現的,那難道在這之前就已經——</br> 唐心訣：“一個僅僅是為了騙錢的野雞大學，會把所有學生都弄死在學校里，從沒改過學校地址,還能不受影響地一屆一屆招收新生嗎？”</br> 就算欺騙再多學生,學費加起來能有多少錢？從一個學生身上欺詐的錢,要承擔囚禁殺死她后接踵而來的一系列曝光和刑事危險——而如果真有這種手眼通天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靠搞野雞大學來賺錢。</br> 張游眉頭越皺越緊,最后近乎悚然道：“副本給我們的背景信息不完整！”</br> “我們最初看到的大多信息，都是來自學生的視角,自然不完整，而且一旦形成思維定式，就很容易忽略里面的違和之處。”</br> 唐心訣冷笑：“游戲降臨，為什么偏偏是這所學校被選中成為了副本？它和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些副本有什么共同之處？”</br> 張游陷入思索,就在姜同學幾人將分好的紅線份額吃完的一瞬,她眸光一亮：“在成為副本前，這棟寢室樓就已經有鬼的存在了！”</br> 她們一直忙于對抗教務處埋下的陷阱,鮮少有時間思考這個副本的全貌，甚至忽視了一點：姜同學等鬼魂，并不是在黑霧吞噬寢室樓,副本形成后才出現的。</br> 從原9樓新生的記憶來看,無論是919和921兩個寢室里被她們誤以為是活人的“行尸走肉”，還是8樓夜夜的幽怨啼哭,都證明鬼怪早已存在……而校方,是不是也同樣知道這一點？</br> 張游覺得自己抓住了某個脈絡，順著思路捋下去,意識到一個她以前從沒想過的假設：如果校方的目的根本不是,或者說不止是騙錢,而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將學生們折磨致死呢？</br> 她以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誰說這所學校的校方就一定也是？</br> 他們不僅有可能對一切完全知情，甚至或許這幫人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催化出鬼魂的存在！</br> 那尸體與紅線……張游一個激靈，不讓自己的思維繼續發散，以免接下來心神動蕩。她深吸一口氣說道：“三年一班死亡錄、無頭怪談、還有這個副本，它們是不是有相似之處？”</br> 三年一班的李小雨，無頭怪談里魏仙的師父，以及這個副本中的學校。</br> 如果說前兩個副本還可以說僅僅是巧合，那么這個副本，幾乎向她們展示了游戲降臨、乃至副本形成的過程與內核，要是在唐心訣的提示下再想不出什么，她就白經歷這么多場考試了。</br> 得到唐心訣肯定的回答，張游也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是邪術。”</br> 若她們的猜想是正確的，那么教務處的來歷和身份就大有可待商榷之處，至少他們絕非單純的學校經營者，反而更像是一個精通邪術的團伙！</br> 與無頭怪談中金雯四人的凄慘下場相似，這所“學校”的學生被迫成為某種獻祭或者計劃的犧牲品，而整個寢室樓甚至都變成了養蠱場，只不過校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游戲會降臨。</br> 黑霧蔓延吞噬之處，現實被拉入游戲場。活人變成鬼怪，鬼怪從地下蘇醒，掌管者變成陰溝里落荒而逃的老鼠，被剝削殘害的弱者卻擁有了更高的力量。</br> “所以教務處只有利用紅線和它們原本的能力，緊急設下一個能限制學生鬼怪的陣法，把紅線鎮壓在地面下，也同樣鎮壓住了這里的冤魂。”</br> 唐心訣輕輕勾起嘴角：“這操作是不是有點熟悉？”</br> “是不是很像郭果以前喜歡看的那些玄學或恐怖故事中，做了虧心事又害怕被厲鬼報復，因此要先下手為強的旁門左道？”</br> 郭果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湊過來小心翼翼問：“我怎么了？你們在討論什么呀。”</br> 她把腦袋鉆過來好奇地看向二人，卻看見張游面色嚴肅嘆了一口氣：“我們在夸你有先見之明。”</br> 郭果：“……”我信你們才有鬼！</br> 她只當兩人在忽悠敷衍她，撇撇嘴轉頭望向門口那邊，只見姜同學等人吞下紅線后卻呆立在原地，既沒有立即開始行動也沒有其他表現，而是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這是？</br> 有人想過去查看情況，卻被唐心訣攔下。</br> 唐心訣搖搖頭：“再等一等。”</br> 過了約整整三分鐘左右，姜同學和另外兩名女生才緩緩抬起頭，然而這時，她們眼中卻布滿了血絲，紅彤彤分外瘆人。</br> “我想起來了。”</br> 姜同學聲音沙啞開口，罕見沒有太多起伏的情緒，卻令人感覺到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br> 唐心訣：“全都想起來了？”</br> 姜同學扯起嘴角：“一部分。我們靈魂里的力量和記憶被封存在一起，吃的越多就恢復越多，如果我想全部恢復，恐怕要把自己吃到爆炸才行。”</br> 陰冷的氣流在她頭頂一股一股來回飄動，似乎在安慰她。</br> “沒關系，我現在很理智，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姜同學露出一口白牙：“多虧你們的提醒，讓我有了心理準備。如果讓我自己發現紅線并吃掉，我可能會被記憶里的憤怒沖擊得昏頭，寧可自爆也要獲得完整力量去找教務處報仇……但現在，我不想這么做了。”</br> 她張開雙手，目光落在空中：“除了我，這里還有很多很多女生，有的比我死的早，有人比我死的晚，她們都從沒離開過這里，甚至有的已經不會再思考，忘記了自己為什么存在。”</br> “她們需要力量，也需要離開這間牢籠……紅線給不了她們，但是我可以。”</br> 說罷，姜同學露出一抹明朗的笑意，望著普通人看不見的身影們：“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隨意使用我的力量，我的能力就是你們的能力，我的自由就是你們的自由。離開這里，去復仇吧！”</br> 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從她指尖傾瀉而出，她的眸光迅速變弱黯淡下去，與此同時，房間內原本就存在的陰冷氣流變得越來越明顯，大作的陰風比之前刮得還要凌厲，空氣中仿佛隱隱有半透明的身影出現。</br> 附著在5號6號身上的兩個女生也對視一眼，無聲地搭上姜同學的手。</br> 她們是眾多鬼魂中覺醒最早的一批，也是力量最強大，一直引導著大家行動的領頭者。但她們清楚，這些看起來不太聰明的靈魂們，并不是真的癡傻或者笨拙。正是這些同伴當初輸送力量給她們，自己卻停留在黑暗角落，才讓她們能堅持到現在。沒有所有女生鬼魂的聚集和互相影響，也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蘇醒，更沒有今天的希望。</br> 她們可以不親手手刃仇人，但所有同伴必須都擁有自由和復仇的可能，一個都不能少！</br> 隨著兩個女生的加入，由紅線轉化又釋放出的力量越來越多，空氣中熙熙攘攘的虛影也一個接一個變成能被看到的實體模樣。</br> 她們有的還保持著死亡的狀態，有的懵懵懂懂環顧四周，有的想撲過來阻止姜同學三人，有的彼此擁抱在一起，放聲大笑或是無聲哭泣。</br> 當最后一個虛影也轉換完成，10號的身體失去支柱般倒地，5號6號也是一樣——眾人連忙上前扶住三人身體，才發現附在身體里的鬼魂已經不見了。</br> 5號嗆了一口氣睜開眼，虛弱又疑惑地問：“這是，這是怎么回事？”</br> 她們也得到了這些鬼怪贈與的一部分力量，走到盡頭的生命被再次延長了一小段。</br> 目睹全程的郭果睜大眼睛，卻無論怎么調動陰陽眼都看不見原本這三只鬼的影子：“難道姜同學她們……”</br> 就這么消散了嗎？</br> 唐心訣似有所感仰起頭，用精神力感應周身的環境，明明沒看見有身影在，卻似乎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br> [放心啦，我們只是變成了最虛弱的狀態，正好可以偷懶了。這里馬上就會變得很危險，你們快點離開吧]</br> 聲音像風一樣飄散了，而剛剛獲得實影和紅線力量的一眾女生鬼魂們已經來到出口，邁出了第一步。</br> 成功走出。</br> 下一瞬，這些身影盡數尖嘯著飛入走廊，整個走廊都開始輕輕顫動起來，連帶著空間也嗡鳴震動不止。唐心訣立即轉頭拉住室友，室友也同一時間紛紛尋找彼此，她們跟在鬼魂們身后離開女寢重新進入走廊，其他人也反應極快地蜂擁而出。</br> 蔣嵐和珂珂扶著阿念，5號三人互相攙扶，11號和12號拉著剛剛蘇醒的13號和15號，而7號則飛快奔進去拖起了歐若菲……當最后一個人也邁出女寢，已經裂開一條大洞的墻壁發出巨大聲響，轟然倒塌！</br> 碎裂的水泥和結構將兩個空間交界口堵得嚴嚴實實，不用去看也能猜出里面的寢室大概率已經坍塌成一片廢墟，與男寢的下場竟殊途同歸。</br> “我們快點走！走廊也要塌了！”</br> 前面的人轉頭提醒后面，聲音在呼嘯的氣流中斷斷續續。</br> 不知道為什么，隨著女生鬼魂的涌出和行動，原本凝固的空氣幾乎變成尖刀般的罡風，阻擋著眾人向前走的步伐，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懸崖峭壁上，抵擋著氣流艱難說話。</br> “咳咳，我看不到路了，好大的灰！”5號捂著嘴，她們本來只剩下極其虛弱的力量，在這種環境下很快就落到隊伍最后面。</br> 就在三人舉步維艱之時，一道強大的推力忽然出現在5號背后，她驚訝地回頭，看見不知何時帶著歐若菲退了回來的7號。</br> 7號簡略一點頭，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快走。”</br> 女生雖然不善言辭，5號卻早已經看出她和珂珂一樣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現在沒力氣做多余動作，現在必定感激地撲上去啵她一口，饒是如此也激動道：“謝謝！要是以后，咳咳，能通關，再見面我一定請你吃飯，大白兔和金絲猴奶糖管飽……”</br> 7號手上更加用力：“你們先安全通關再說吧！我再也不想……”</br> 5號沒聽清：“再也不想什么？”</br> 7號沒回答，一只手推三個人，另一只手抓著歐若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br> “……再也不想失去同伴了。”</br> ***</br> 唐心訣幾人走在最前方。</br> 走廊里瘋狂的氣流像是躲在暗處的教務處最后的反撲，罡風中時不時夾雜著鋒利能致傷的物體，大部分被唐心訣的鐵錘和張游的字典擋了下來，鄭晚晴也熱血沸騰地想用拳頭和罡風正面剛，但是她看了看身后，還是選擇用來保護看起來隨時能被吹跑的郭果。</br> 郭果捂著手腕傷口，抱著鄭晚晴的胳膊拼命往前挪，生怕自己拖隊伍后退，埋頭走了半天卻聽到鄭晚晴提醒：“你把頭抬起來點。”</br> 郭果瘋狂搖頭：“我不抬！”</br> 她不看眼前的路，可能還能膽子稍微大一點，要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生理性腿軟就更走不動了！</br> 鄭晚晴沉默片刻：“你真的不抬嗎？”</br> “不！除非不抬會死！”</br> “死倒不至于……那好吧。”</br> 又過了不知多久，郭果感覺四周的氣流似乎小了些，氣流中的尖嚎聲也不再那么嚇人了，室友的步伐也慢了下來，似乎看到了什么。</br> 她這才小心翼翼抬起頭，還沒看清眼前的景象，就感覺頭頂有些發涼。</br> 不對，是涼的有些過分了。</br> 郭果茫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腦袋，沒摸到熟悉的頭發，卻感覺有些涼颼颼光溜溜。</br> 郭果：“？？？”</br> 她被風刮禿了？？</br> 面對郭果崩潰的目光，鄭晚晴聳聳肩：“死倒是不至于，就是會禿。”</br> “……”</br> 最前面的唐心訣忽然停下腳步，打斷了后方眾人的思緒。</br> 空中紛揚的灰塵漸漸散開，露出了前方的景象。</br> 在她們面前的走廊盡頭，多出了一扇門。</br> 一扇涂著紅漆，緊鎖的鐵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