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考生來說,這場幻夢幾乎相當于饋贈。而在臨界的一刻破壞規則,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反噬。</br> 時岸用沾滿鮮血的手扶住額頭,看起來精神狀態不太好。他漠然回答:“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們對我下手,醒來后我就先動手了。”</br> “你的室友呢?”</br> “不知道。”</br> 唐心訣出神地看著地上的尸體,須臾又問:“殺掉它們是種什么感覺?”</br> “像殺豬一樣,但是它們比夢境里弱得多。”時岸每一句都回答的不假思索。</br> 殺豬?</br> 唐心訣扯了扯嘴角:“只要通過這段幻夢,它們就能真正脫離這個副本。它們應該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最后以人類身份生存的這段時間。”</br> 在這里殺掉男寢學生,與殺活人幾乎不會有任何區別。再加上考生在鬼怪離開前都不會恢復記憶,誰知道會有人因“夢”就決然殺人呢?</br> 時岸沒有反應:“如果你做過和我一樣的夢,你也會做出同樣選擇。”</br> ……這句話倒是有點熟悉。</br> 如果她沒記錯,某個叫李小雨的npc也說過類似的話。</br> [如果你見我所見,你就會理解我。如果你成為我,你也會做出同樣選擇]</br> 彼時,唐心訣并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義與目的,但現在看到時岸,她卻有了一個新的猜測。</br> 只是在驗證這個猜測之前,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br> 她點點頭,“行,既然你思維能力健全,那也不算我欺負弱智。”</br> 時岸:“……”</br> 對戰意的敏感讓他聽懂了這句話。</br> 他下意識抽出武器,睫毛茫然抬起:“你要做什么?”</br> 唐心訣言簡意賅:</br> “道具。”</br> 在副本決戰中,兩邊的考生團隊都有急需離開的傷患,因此兩人奪寶也只是一擊即離,并未真正打起來。</br> 既然考試又給了她們第二次見面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br> 時岸眸光頓時又清醒了一點,無聲起身。</br> 交流和談判,是在打不出結果時的手段。而兩人心照不宣,現在能武斗不必文爭。</br> 他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但戰斗本能是有記憶的。他知道對方可以免疫部分噴霧,因此這次出手不再是綠茶味的噴霧,而是一張沉重大網,在唐心訣抽出武器的瞬間將武器扣住。</br> 鐵錘攻擊性強悍但重量難以揮舞,一旦被扣住就需要翻倍的力量掙開,無異于失去先機。</br> 然而預想中的步驟卻沒有出現——一柄輕盈的武器直接捅穿了羅網,將其一割為二重新化為水霧。霧氣中欺身而上的武器映入時岸眼中,他有些愕然地轉動眸子。</br> 那分明是一把……馬桶搋?</br> 唐心訣熟練地轉動馬桶搋,熟悉的異能果然比臨時替代品舒服很多,尤其應用在對戰上,修理成功后的馬桶搋銳利程度大為增加,可以說是無往不利。</br> 時岸急退兩步,他意識到噴霧的控制技能反而會被唐心訣克制,便果斷反守為攻,按下手中噴劑噴出另一股霧氣,同時一腳踢起地上的椅子。</br> 木椅在霧氣中仿佛被無數把刀切割成碎片,每一個碎片都變成鋒利無比的木刺,鋪天蓋地向唐心訣落下!</br> 木刺沒能落到近身處,一股更加磅礴的氣流從皮搋中呼嚎而出,在尖嘯中將它們盡數掀了回去。時岸念出一句咒語,木刺便噗噗炸成粉末,和著水霧沉淀落地。</br> 不到兩分鐘的幾回合下來,兩人都近不了彼此的身,小傷倒是落了不少。時岸的眼眸也越來越清醒,目光復雜地似乎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卻再次緘閉。</br> 最后他說:“我想處理一下這里。”</br> 他指的是自己兩手血污和滿屋子尸體。</br> 和他對比十分鮮明的是,唐心訣從進屋到現在,身上沒有沾染半點血跡,干干凈凈立在原地。哪怕眼里有如出一轍的冷漠,卻始終給人感覺與這里涇渭分明。</br> “好說。”唐心訣笑了笑:“我不是那種趁火打劫的人。”</br> 然后她抱臂站著,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br> 時岸垂眸:“……教務處的東西不能給。其他的可以,食物、防御道具、打折卡……甚至副本信息。”</br> 唐心訣對他如同割肉的表情感到一絲好笑:“如果不是我能聽懂中文,我可能會以為你說的不是副本信息,而是能搞死你的秘密。”</br> 時岸嘴角也扯起一絲笑意,但是非常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信息是什么程度的武器。只有最傻的人才會把它直接分享出去。”</br> 唐心訣:“所以你大概也不會告訴我,為什么你認識我了。”</br> 對方不置可否:“你和我以為的不一樣,我現在不能信任你……不過沒關系,如果你能活下去,也總有一天會知道的。”</br> 唐心訣點頭:“可以,所以同樣,我也不能信任你。”</br> 時岸嘴角笑意一僵。緊接著,他聽到唐心訣一字一句說:“時同學,我要怎么信任一個在在團戰考試里殺過隊友的人呢?”</br> “……”</br> 時岸沒有否認,他知道唐心訣既然已經說出來,就是篤定了推測。</br> 當然,他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好解釋的,只是漠然地重新舉起武器,這是一瓶約半個小臂長的噴劑,外面裹了嚴嚴實實的黑紙,看不清噴劑上的字眼。</br> “我不知道你們那邊是什么時候進入考試,又是怎么做的。但在這個游戲里,不是每次都會這么幸運,能遇到真正想合作不帶私心的隊友。上一次你們的任務可能是合作,下一場可能就是自相殘殺。當然在此之前,殺戮也不需要理由。就像鬼怪殺我們和我們殺鬼怪一樣。”</br> 他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輕聲道:“從某種角度看,我們和鬼怪的區別,是什么呢?”</br> 唐心訣沒有回答。</br> 屋內已經凝固在地面的血液開始緩緩升起,分解成密不透風的血霧,在交戰中被旋轉著扯開,最后潑灑扎入墻壁內,空間便如同遭到腐蝕般模糊起來。</br> 時岸的異能強雖強,在唐心訣面前卻沒有優勢。唯獨有一股不要命的勁頭,仿佛在這里對戰到死也沒關系。</br> 唐心訣笑了:“你想拉我下水?”</br> 四周沒有室友,也沒有任何一個她熟悉的人,她臉上也不再掛著慣常的溫和笑意,而是與時岸一樣面無表情。</br> 甚至從頭到尾,都浸著刻入骨髓的冰冷。</br> “放棄吧。”打散一只從辛辣噴霧中凝聚出的虛幻怪物,唐心訣道:“無論你是誰,我們不是一路人。”</br> 時岸睫羽輕顫,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嘴角卻反而笑起來:“不是一路人?你的室友和你就是一路人嗎?她們知道你的噩夢嗎?她們知道你殺人和我一樣不眨眼嗎?她們知道你……”</br> “時哥——”</br> 一個模糊的喊聲忽然從門外遠處傳了進來——那是房間的另一扇門,連接著男寢的出口。</br> 時岸一怔,后面的話消散在嘴邊。</br> “時哥——出口快關了你快出來啊——時岸——”</br> 唐心訣挑眉:“那你的室友呢?你們也不是一路人?教務處爆出來的血瓶,是用來救他們的吧?”</br> 時岸靜靜聽著外面的喊聲,殺意和情緒都淡了下去。片刻,他在輕輕喘息中取出一只鋼筆。</br> “算了,是我技不如人。”</br> 他將鋼筆用力擲到門外,在唐心訣閃身接住的瞬間,關閉了房間的門。</br> “希望我們下次見面時不是敵人。”門內留下一聲嘆息般的告別。</br> 唐心訣對虛空揮揮手:“要求放低點,下次見面是人就行了。”</br> 門內:“……”</br> ***</br> 踏著大門關閉的最后一剎飛身掠出,拉住室友手臂的瞬間空間破碎,唐心訣只來得及舉起鋼筆展示成果,就重新落入黑暗。</br> “寢室成員個人評價加載中……”</br> “姓名:唐心訣”</br> “關卡:《衛生突擊檢查》”</br> “輸出:27%”</br> “抗傷:2%”</br> “輔助:12%”</br> “有效得分:9分”</br> “解鎖成就:15個”</br> “最終評價:考場紀律維護者”</br> “偏科助力計劃進行中,助力積分30”</br> 看到新的個人評價,唐心訣心頭一跳。</br> 原本總是填充“輸出”“打野”“mvp”等名詞的最終評價被一個新的定義取代……考場紀律維護者?</br> 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她就從書桌前彈起,想和室友討論這件事,結果得到了一個無情鎖喉:</br> 張游難得咬牙切齒:“最后一秒!你知道多危險嗎!!”</br> 如果差這一秒出不來,難道要永遠留在副本里面嗎?</br> 唐心訣:“我心里有數……我喘不上氣了。”</br> 張游:“你有個鬼!”</br> 唐心訣莞爾:“鬼是沒有,新稱號倒是有一個。”</br> 她給室友展示自己的個人評價,張游也一時間愣住:“那我看看自己的。”</br> 張游打開手機,上面赫然顯示:[打野型輔助]</br> 張游:“……”</br> 她這輩子就不能離開打野這個詞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