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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小花，快來?！?br/>     就在繼歡以為自己是幻聽的時候，他再次聽到了姐姐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近在耳旁，又像遠(yuǎn)在天邊。
    繼歡愣住了。
    鬼使神差一般，他掀開被子下了床。
    姐姐就在他隔壁的病房，他知道的。
    姐姐所在的病房門需要密碼才能打開，然而此時此刻，那扇門卻是開著的。有風(fēng)，從門內(nèi)吹了過來。
    恍恍惚惚的，繼歡走了進(jìn)去，然后，他看到了姐姐。
    和下午看到的、只能無意識躺在病床上的姐姐不同，此時的姐姐是坐著的。一如平常那樣，姐姐認(rèn)真的凝視著他，沖他微笑。
    姐姐忽然抬起了右手，中指、無名指以及小指收攏在掌心，大拇指向上，姐姐豎起食指在嘴中央比了比，然后，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最后，姐姐猛地抬起了右臂的右臂猛地抬起，手掌維持原本的姿勢，姐姐的食指忽然指向了窗外！
    瞬間破解了姐姐的意思，繼歡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食指豎在嘴中央代表“噤聲”，食指所指的對象代表“需要攜帶的標(biāo)的”，而最后食指所指的方向則是“逃離的方向”！
    剛剛?cè)齻€動作連起來的意思就是：“不要說話，帶上我，趕緊往西方跑！”
    “姐——”繼歡還想說什么，忽然，他感覺自己被人重重抓住了，然后整個人被用力的向另一個方向拖拽而去——
    猛地?fù)]開了對方，繼歡徹底睜開了雙眼！
    夢？剛剛是做夢？
    一身冷汗，繼歡驚魂未定。然而不給他緩沖的時間，他立刻注意到了跌坐在地上的中年女性。
    護(hù)士長？
    他這才想到自己醒來前似乎揮開了什么，難道……剛剛被自己大力推開的人是護(hù)士長？
    “抱歉……”對于這位從一開始就給予自己許多便利的女性，繼歡內(nèi)心是非常感激的，他反射性的想要道歉，不過對方卻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立刻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迅速從地板上爬起來，護(hù)士長完全顧不上追究繼歡剛剛的粗魯舉動，她只是焦急的抓住了繼歡的衣袖：“繼歡，快！醒了就快點過去，你姐姐她、她不行了！”
    猛地一個激靈！
    繼歡心里瞬間一片空白，什么也顧不上了，他連鞋都來不及穿，迅速的奔向了隔壁的病房。
    和夢里一樣，隔壁病房的大門是開著的，不過和夢中的昏暗寂靜不同，此刻病房內(nèi)燈火通明，一大群護(hù)士和醫(yī)生擠在病房內(nèi)。醫(yī)生大聲的指示聲，護(hù)士們匆忙的腳步聲，儀器的聲音……
    最后一聲尖銳的滴聲過后，一切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原本圍在病床邊的醫(yī)生也好，護(hù)士也好，他們的動作全部停頓了下來，然后，繼歡看到所有人都向自己的方向看來。
    最后，其中一名醫(yī)生主動走了出來，看到繼歡的時候，他拉下了口罩：
    “你，是病人家屬？抱歉，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病人她剛剛離開了，請節(jié)哀順變……”
    就像每一名被告知病人死亡訊息的家屬一樣，繼歡面容蒼白的愣在了原地。
    護(hù)士長輕輕拉開了他，然后帶著他走到病床前，讓他最后看自己的姐姐一面。
    沒了之前擋住大半張臉的呼吸器和各種各樣的管子，姐姐現(xiàn)在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了，她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只是胸前沒有了起伏。
    繼歡輕輕的走了過去，他掀開了蓋在姐姐身上的被子，無視于下面塌陷下去的胸骨，他徑直向?qū)⑹稚煜蛄私憬愕挠沂帧?br/>     “喂——”一旁正在整理儀器的小護(hù)士剛剛想要喝止他，不過很快就被站在繼歡身后的護(hù)士長制止了。
    于是所有人都不再看這邊了。他們做著自己的事，將病床周圍這一小片天地留給了這對姐弟。
    繼歡握住了姐姐冰冷的右手，直到護(hù)士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示他向后看。注意到之前那兩個黑衣人就站在門口的時候，繼歡輕輕將姐姐的右手放在了被子下，拉好被子，他揉了揉眼睛，這才重新站直，然后轉(zhuǎn)過了身。
    后面站著的不止之前見過的兩個黑衣人，又多了三人。
    “請節(jié)哀順變?！逼渲幸幻谝氯藦街弊呦蛄死^歡，他嘴里說著安慰的話，然而語氣里并沒有一絲感情。
    像一名普通的剛失去親人的少年人那樣，繼歡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也遮住了他的雙眼，在黑衣人沒注意到的地方，他用余光看到另外幾名黑衣人一擁而上圍住了姐姐所在的病床。
    “你家只有你一個人過來了嗎？你雖然個子很大了，可是畢竟還沒成年不是嗎？我聽說你今年還不到18歲？”那名黑衣人靜靜凝視著低下頭的少年，然后，就像一名和藹可親的長輩那樣，他攬住了繼歡的肩膀，隨即，繼歡便再也看不到身后發(fā)生的一切了。他的力量不容抗拒，繼歡就這樣被他攬著走出了病房。
    他問了很多問題，不過繼歡只是一聲不吭，等到其他黑衣人出來的時候，他終于放開了對繼歡的禁錮。
    “接下來你想要做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請不要客氣……”最后，男人又客套了一句，他以為繼歡會像之前一樣一聲不吭的，誰知這一次，繼歡卻抬起頭看向了他。
    “我、我想給姐姐買一條裙子。”抬起頭看向?qū)γ娴哪凶?，繼歡認(rèn)真說道。
    就像爺爺吩咐過的那樣，繼歡在本市最大的百貨商店里，給姐姐挑了一條很貴很花俏的連衣裙，爺爺給的錢他幾乎都花掉了。
    被黑衣人重新送回醫(yī)院的時候，繼歡拎著包裝袋對男人說了一句感謝。
    落下車窗，男子對于繼歡的感謝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了一抹曖昧的笑容。
    然后繼歡就拎著包裝袋重新去找姐姐去了。
    當(dāng)然，此時姐姐已經(jīng)不在病房里了，繼歡去了太平間。
    表明自己來意的時候，太平間的管理員有點詫異：“你是想要你姐姐穿著這條裙子火化嗎？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你姐姐生前還有意識的時候和醫(yī)院交代過了，死后她要捐獻(xiàn)遺體?！?br/>     繼歡愣了愣，不過只是片刻而已，很快他就繼續(xù)道：“那我還是要給姐姐穿上裙子?！?br/>     然后，進(jìn)入尸體停放處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房間的四個角落，注意到那邊的監(jiān)視設(shè)備之后，他轉(zhuǎn)過頭：“能讓我單獨給姐姐換衣服嗎？還有……那個，能暫時關(guān)上嗎？”
    他的聲音不大，有點懇求的意思。
    管理員怔了怔，半晌點了點頭：“去吧，按照規(guī)矩，監(jiān)控器不能關(guān)，不過我會偷偷剪輯一下的?！?br/>     拍了拍繼歡的肩膀，管理員拖著腳步走了出去，出門前，他還體貼的關(guān)上了門。
    于是，停尸間內(nèi)只剩下繼歡，以及房間內(nèi)的尸體了。
    看了一眼東面墻壁上的監(jiān)視器，繼歡緊了緊單薄的校服上衣，迅速向前方的尸體走去。通過旁邊的標(biāo)示，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姐姐，薄唇抿成一條線，繼歡的視線瞬間落在了姐姐的右手上：那只手呈拳狀，此刻靜靜垂在姐姐身體右側(cè)。
    然而，下午的時候，在那些黑衣人到來之前，在繼歡被護(hù)士長牽過去和姐姐見最后一面的時候，那只手卻不是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那時候，中指、無名指以及小指收攏在掌心，大拇指向上，姐姐的右手食指是直直指向窗外的。那個姿勢……
    和繼歡夢里見到的一模一樣！
    看到那只手的瞬間，繼歡渾身一個激靈，然后鬼使神差的，趕在其他人注意到這一幕之前，在姐姐的尸體僵硬之前，他用力握住了姐姐的右手，將她的食指和大拇指向下掰下去呈拳狀，在那些黑衣人到來之前，消滅了姐姐留下來的訊息。
    然后，現(xiàn)在，是他履行姐姐最后留下來的最后一條訊息的時刻了。
    小心翼翼觀察了一下四周，繼歡用身體擋住了監(jiān)控器的方向，然后摸向了姐姐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