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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黑蛋以及阿爺,繼歡從未與第三個人如此親密過,尤其是這種親密甚至更甚——
他一直可以聽到雨聲。
僅存一絲的理智告訴他、他現(xiàn)在正在干燥的屋內(nèi),可是……
為什么這么濕呢?
啊……
是屋頂破了嗎?
雨水……一滴一滴的從上方落下來了。
打濕了他剛剛擦干的頭發(fā),打濕了他的臉龐,胸口……
糟了!漏雨了!
他想要撐起身,可是轉(zhuǎn)眼間,手掌就被抓住了。
被同樣濕漉漉的手掌。
水,越來越多了,從地板蔓延到與床同高,漲高,漲高,最終——
床下的水蔓延過繼歡的身子了,與他身上的水珠融為一體的時刻,他感覺自己被海浪吞沒了。
他再也感覺不到床的存在了,宛若一葉墜入海中的孤葉,他翻轉(zhuǎn)著、迷惘的沉浮在波濤之間。
時而高,時而低。
只有抓著他手腕的那雙手是那樣有力、那樣真實(shí),繼歡最終只能反手緊緊抓住了那雙手。
當(dāng)冰冷的雨水匯集成的海變成一片熾熱的時候,繼歡也終于沉沒到了海底。
迷茫的睜開眼,他看到了上空緩慢晃動的水波。
蕩漾。
蕩漾。
他緩緩合上了眼。
他在雨聲中陷入沉睡,等他再次醒來、聽到窗外雨聲依舊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仍然在做夢。
可是,他很快意識到這是現(xiàn)實(shí)。
感受到上方男子沉重的體重,繼歡遲疑了一下,慢慢的伸出手,將對方的身體從自己身上移開,摸到對方身上皺巴巴的襯衣時,他呼了一口氣。
然而,眼神卻仍然是有點(diǎn)不自在。
他吃力的坐了起來,膝蓋曲起,感受到身體與平時不同之處的時候,他將頭深深埋在了膝蓋上的棉被內(nèi)。
形狀優(yōu)美的背脊在空氣中微微顫抖著,繼歡露在被子外面的雙耳變得通紅。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后一口氣猛地吐出。
做完這一切的青年便又變成了平日里一臉冷靜的青年。
只是耳朵還有點(diǎn)紅罷了。
這時候他才敢低下頭向自己的枕邊人看去。
枕邊人有兩位。
其一自然是黑蛋,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爬到自己的頭頂去了,兩只小爪子抓著枕頭,小舌頭隱約可見,似乎正在吃力的舔著什么的。
代價就是繼歡沾滿口水的枕頭。
枕邊人之二,就是阿瑾了。
將頭埋在枕頭下面,只能看到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以及細(xì)軟的烏黑發(fā)絲,繼歡怎么也想不到阿瑾的睡姿居然是這樣的。
怎么說呢?
他覺得阿瑾應(yīng)該是睡覺都中規(guī)中矩,姿勢優(yōu)美的類型。
結(jié)果如今的阿瑾看起來卻像……
卻像一根皺巴巴的咸菜。
看著阿瑾身上皺成一圈一圈的襯衣和褲子,還有那埋在枕頭下的頭,繼歡抓了抓頭,然后輕手輕腳下了床。
小腳丫原本是踩在啾啾頭發(fā)里的,黑蛋就是這樣,只要身體有一個部位還和啾啾接觸著,他就很安心,否則,便有點(diǎn)著慌,往常這種情況,繼歡會塞呱呱給他,不過今天嘛……
繼歡看著黑蛋在夢里皺起了小眉頭,小爪子摸啊摸的,也不知怎的,他摸到枕頭下的阿瑾了。
以為自己摸到啾啾的小魔物便將自己的小臉也塞到了枕頭下,繼續(xù)和“啾啾”相親相愛去了。
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繼歡輕手輕腳的拉開抽屜換好了衣服,然后帶著臟衣服下樓了。
他還帶走了手機(jī)。
打開手機(jī)看到上面時間的時候,繼歡嚇了一跳!
他遲到了!
不是一分兩分,而是一個小時!
這個一向穩(wěn)重的年輕人急忙大步向門口走去,上學(xué)遲到就算了(?),上班他卻是絕對不遲到的。
一邊走,繼歡一邊撥通了阿丹的號碼。
然而——
“別打啦!下雨下的整個葉法爾的手機(jī)都沒信號了。”阿爺從廚房里探出頭來,然后緊接著探頭的是大白,再然后,艾羅卡小姐的三顆頭也依次從門后探了出來。
“咕咕咕”的叫著,繼歡家的五只雞也從廚房里跳出來了。
繼歡愣了愣。
跟在五只雞身后,那吉也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看到繼歡,細(xì)豆芽一樣的魔物憨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早、早上好。”
“早上好。”繼歡也朝他問了好。
“怎么回事?”繼歡問的是大白和信號的事,阿爺卻以為他在驚訝這場大雨,端著一大鍋粥從廚房里出來,那吉則幫他端了碗。
“昨天下雨了,唉,我說怎么睡得那么好呢……醒來才嚇了一跳!院子里全是水,菜都被沒過去了,還好大白它們聰明,我推門出去的時候,它們?nèi)级阍谖蓍芟旅妫湍菈K地方還干點(diǎn)。”
“我就趕緊讓它們進(jìn)來,燒點(diǎn)熱粥讓大白它們喝點(diǎn)。”慈祥的舀出四碗粥放到地上,繼歡這才發(fā)現(xiàn)粥是給大白兩口子準(zhǔn)備的。
那吉則抓了好多小蟲子扔在地板上喂雞。
繼歡:=-=
看著孫子呆愣愣站在一邊,阿爺于是又慈祥的給孫子也舀了一碗粥,和大白那份的區(qū)別就一個:這碗粥是放在桌上的。
繼歡:=-=
“……剛剛的事兒還沒說完,葉法爾的手機(jī)都用不了啦,你老板剛好碰到了那吉,就讓那吉過來捎個話告訴你這幾天不用上班了。”
“嗯……嗯,這、這幾天……人力市場……沒生意……”那吉也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
繼歡先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想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然后緊接著,阿爺下面的話證實(shí)了他的猜測。
“外面下雨了啊!幾百年沒下雨的葉法爾下雨啦!大家儲水的儲水,洗澡的洗澡,洗衣服的洗衣服,哪兒還有功夫找工作哦!今天的集市都不開了。”
那吉雖然口拙,不過動作很快。
“據(jù)說好多穴居魔獸都出洞了,一頭比一頭肥!雨水一沖干凈得不得了,全在地里等人抓哩!”阿爺給那吉盛了一碗粥,最后一碗才是給自己的,他也不怕燙,粥盛出來就喝了一大口。
“小灰和阿布已經(jīng)趕過去占地兒了,那吉是過來叫我們的,我們一起去外面抓魔獸去!”
阿爺說著,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斯斯文文的孫子,有點(diǎn)擔(dān)憂的看看他的細(xì)胳膊細(xì)腿,然后婉轉(zhuǎn)道:“不過家里的菜園子也實(shí)在是不成樣子了,大白它們的窩也水漫金山了,我尋摸著,咱家還是留個人比較好,當(dāng)然,小花如果你想去外面看看熱鬧也是挺好的。”
羊角魔物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看著孫子的表情。
在他心里,這種熱鬧是很危險的,全葉法爾的魔物都傾巢出動,盛況可想而知!他家的孫子如果在老家,那體質(zhì)是杠杠的!可是在這里……羊角魔物心里再怎么覺得孫子哪兒都好,也不得不承認(rèn),孫子的體力和本地青年還是有差的,比如那吉,比如阿布。
他是不想讓孫子出去冒險的,可是作為一頭也從年輕時代走過來的魔物,他深深知道年輕人都是愛熱鬧愛冒險的,就像他都這把年紀(jì)了,聽到這種事還是忍不住想去湊熱鬧,何況孫子這樣年紀(jì)的年輕人呢?
“嗯,我就不去了,我們家有井不缺水,也不缺食物,沒必要湊那個熱鬧。”雖然生理年齡卻是是個年輕人,不過心理年齡已經(jīng)很成熟了,沒有多思考,繼歡立刻避開了這個熱鬧。何況——
“阿瑾昨天晚上過來了,現(xiàn)在正在臥室睡覺。”避開了“他在誰的臥室睡覺”這點(diǎn),繼歡將阿瑾的忽然到訪說了出來:“家里有客人,我們也不好出門。”
不過——
看看一旁難掩失望的那吉,又看看有點(diǎn)猶豫的阿爺,繼歡心知阿爺果然還是想要去看熱鬧的,他就退了一步:“不過新鮮的肉食倒是不多了,阿爺還是出去弄一些,聽說穴居的魔獸柔嫩水多,早就想要吃吃看了。”
阿爺又猶豫了一下,不過在繼歡的勸說下他最終還是和那吉一起出門了。
臨走前還要繼歡向阿瑾問好,那吉也有點(diǎn)可惜繼歡不能去,不過既然有客人,還是一位可怕的客人,那吉表示十分理解,揮別了繼歡,吃飽喝足了的兩頭魔物就帶著幾根繩子出門了。
他開始洗碗,收拾房間,然后把自己脫下來的臟衣物洗干凈。
說是臟衣物,其實(shí)也就一條內(nèi)褲。
將內(nèi)褲擰干晾在浴室里,繼歡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一刻,他倒是慶幸今天下雨了。
一時慶幸,一時又苦惱。
就在繼歡苦惱的時候,和他在同一層樓,睡在他房間、他的床上的那頭黑發(fā)魔物悄悄醒來了。
他從枕頭下醒來。
柔軟的,帶著奇異味道的枕頭。
他的頭發(fā)被人抓住了。
黑發(fā)的魔物瞇了瞇眼。
對于魔物來說,被人抓住頭發(fā)絕對不是什么愉快的體驗(yàn)。
整個人被人抓住頭發(fā)拎起來、切斷的頭顱被人抓著頭發(fā)抓起來、以及……輸了的一方被人抓著頭發(fā)抬起頭來。
以上三個場景是立刻躍入黑發(fā)魔物腦海的三個場景了。
于是,明明是做了一個有點(diǎn)詭異的美夢醒來的,明明心情還算不錯的,在感受到自己頭發(fā)被人緊緊抓住的瞬間,渾身的氣息瞬時變冷了。
他抬起頭,然后,在枕頭下,他和一對白環(huán)眼四目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