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地丟掉手里灰不灰白不白還帶著血的羽毛,芙蘿拉頭一回覺著自己這個只要和長翅膀的打架就愛揪毛的習慣可得改改。
她白色的長裙一如來時一般一塵不染,似是削蔥根般白皙纖長的指間,銀色的指環由于魔力使用過多而在她停手后依舊散發著銀白的光暈。
誰都不知道這雙干凈的手上一刻沾染了多少鮮血與死亡。
這是一雙有審判與裁決資格的手,審判生死,裁決陰陽。
“flora……”
瀕死的墮落者即使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也不過是細弱不可查的聲響。
“flora·green……吾等知曉你的一切……”
呵,殘兵敗將,那又怎樣?
“哈哈即使你拼盡所有挽回局勢又如何……世界的崩壞千年前就已經開始……結局早已注定……”
真不好意思,就算是寫在星盤上釘死的命運,她也有辦法改變。
“吾詛咒你……吾詛咒你終將看著所愛的世界……走向吾主帶來的滅亡……”
墮天使死前滿懷怨恨的詛咒擁有著強大的力量,然而芙蘿拉卻并不在意。
她真正所愛的世界,并不是你們指的這一個,你們主子恐怕連摸都摸不到……
況且詛咒一個黑暗女巫,你認真的嗎?
對于站在黑暗女巫頂端的芙蘿拉來說,詛咒可是基本技能,還是沒有冷卻cd的那種,只不過她嫌被某些垃圾同僚搞得格調有點低,不喜歡用而已。
諷刺爬上芙蘿拉精致的眼角眉梢,她連補刀的欲望都沒有,就看著那個連蛻變都不夠資格,所以只能墮落為骯臟污物的天使敗類自己分解成一片片灰白的羽毛,湮滅如塵。
等她走出營地看到那一對兒抱在一起的小情侶的時候,不由得對他們那毫不介意對方身上的血污臟污的感情點了個贊。
明明她記得這倆孩子都有潔癖的呀嘻嘻_(:3∠)_
芙蘿拉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倆孩子好一陣兒,直到迷霧彌漫瘴氣四布的森林開始莫名下起鵝毛大雪,晶瑩的雪花掉落在她攤開的手掌心。
鋪天蓋地的冰雪伴隨著洗凈一切的寒冷呼嘯而來,凜冬已至。
形狀繁復的精致雪花在女子溫熱的手心散發著一陣寒氣,卻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
芙蘿拉遙望著那兩個同時在流淚,卻也都硬撐著不愿讓對方看見,所以只得一直緊緊抱著的孩子們,手中將那朵不化的雪花收進了魔法戒指的空間當中。
雪花的旁邊,便是上次那顆鮫人珠。
第二滴情人淚,到手了。
只剩下,遙遠城堡中那朵仍在慢慢變紅凋謝的黑玫瑰……
“再不離開的話,道路會被雪徹底淹沒的哦~”
到時候不叫她的寵物的話可能就很難安全回家了。
“芙……芙蘿拉阿姨!?”
這才發現芙蘿拉的湯姆一個震驚差點把毫無防備的白雪推了個四腳朝天。
“……說了多少次了,你得喊芙蘿拉姐姐才對!”
把人喊老真的很沒禮貌的!
白雪站穩之后咬牙切齒地說道。
額……白雪你不是已經知道芙蘿拉是黑暗女巫了嗎?黑暗女巫的年齡基本是以百年為單位啊,你這么無腦吹真的好嗎???
湯姆撇了撇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委屈與怯意。
芙蘿拉按輩分算是長輩,他怎么敢像白雪一樣直接喊姐姐。
這位長輩看著溫柔,可一向性子纖細、直覺敏銳的湯姆卻打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隱藏在“圣女”溫柔圣潔之下的——黑暗與鮮血的味道。
所以他在芙蘿拉面前總是乖得不能再乖。
“哦嚯嚯嚯湯姆你小子總是這么有禮貌~”
非常有長輩自覺的芙蘿拉露出一臉標準的姨母笑,笑得剛剛才好不容易脫離危險與心上人團聚的湯姆渾身發毛,金色長發的美男子眼淚欲落未落看著極為可憐。
“跟阿姨說說,你們準備什么時候訂婚啊~白雪過不久就要正式舉行儲君大典了哦~”
一句話驚起三層浪,湯姆又驚訝又害羞,一個大男人竟然從耳朵根紅到了脖子底;白雪睜大了眼,急迫地開口向芙蘿拉追問。
“芙蘿拉姐姐難道你就要退位了嗎?”
轉交政權,對于實際上并沒有嫁給國王的芙蘿拉來說無異于直接退位。
芙蘿拉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告訴白雪自己很快就要徹底離開的決定。
離開懷特帝國,甚至,離開這個世界。
她拯救世界的計劃,已經快要到了最后一步。
三日后,懷特帝國王庭。
芙蘿拉覺得自己就算馬上就要離開,也永遠不會忘記三天前白雪回到王國時看見威爾版本安德森時候的表情。
那個天崩地裂的表情啊,芙蘿拉真想造個相機拍下來做表情包。
威爾具體怎么和白雪解釋的,芙蘿拉沒有管,總之她聽說那兩師徒最后直接打了一架。
芙蘿拉從魔鏡那里聽說了這件事之后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兒,對于那兩個一脈相承的暴/力分子來說,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嗎?打一架不能解決那就打兩架。
在歸來的“安德森國王”與芙蘿拉皇后的堅持下,白雪的儲君大典以及與白馬王子的訂婚典禮正在緊張籌備中。
唔……順便最近懷特王國最流行的皇室八卦傳言是芙蘿拉皇后和安德森國王正在鬧離婚,女方堅決要離男方死活不愿意的那種嘻嘻_(:3∠)_
然而我們傳聞中陷入離婚風波的芙蘿拉皇后,現在正呆在她的寵物魔鏡前,做著最后的魔咒準備。
“皇后殿下,qaq……”
芙蘿拉將復雜至極的魔法陣添上最后一筆,抬頭敲了敲魔鏡的邊框。
“雖然每次我詢問你的愿望,你都告訴我是這個。”
芙蘿拉收起繪制魔法陣的工具,與以前銀色的魔法陣相比,這一次黑色的魔法回路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但我還是要最后問你一遍,魔鏡,心底真正的愿望,真的是變成人類嗎?”
將物化人,芙蘿拉想盡辦法也只有黑暗系的禁術能夠做到。
“……是的,flora大人,在下很清楚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人類的世界有多么復雜黑暗,我想你這些年應該也看的很清楚了。使用禁術變成人類,我希望你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源自寧靜黑暗的大量魔力注入那繁復而美麗的巨型魔法陣,純黑的霧氣籠罩了站在法陣中央的一人一鏡。
流淌的濃黑霧氣穿透擁有靈魂的鏡子本體,藏匿其中的靈魂頭一次感覺到了疼痛的滋味。
“要變成人類,首先得有一個名字。”
芙蘿拉平靜的看著眼前她無比熟悉的銀色鏡面從中間開始碎裂,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縫紋路昭示著一個個體的新生。
“juventus·green(尤文圖斯·格林)我賜予你這個名字。”
渾身赤果的黑發男性,自魔鏡碎裂的光芒之中跌落而出。
“你現在是個人類了,尤文圖斯。”
白色的毯子裹住男人屬于成年男子的、精壯而白皙的身軀,芙蘿拉上前幾步在那片鋒利無比的鏡子碎片當中撿起一面像是突然出現的小鏡子。
圓形鏡子金色的背面花紋襯得女子白皙的纖指異常誘人。
驟然成為人類并被主人賜下了姓名的黑發男子還完全處在呆愣之中,直到芙蘿拉拾起那面小圓鏡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懵懂而迷茫地抬起頭。
鮮紅的血珠從芙蘿拉指間的傷口滴落在鏡面,隨即像是滴進湖水一般泛著波紋融了進去。
“你自由了,尤文圖斯。”
解除了主仆契約的芙蘿拉抹掉指間的鮮血,細小的傷口瞬間消失不見。
她將那面小鏡子扔進還在發愣的男人懷中,語氣柔和地說道:“收好你現在的本體,以后本體不傷,你便不滅。”
芙蘿拉站起身,看著地上那個依舊沒有反應過來的新生人類,對他偏向東西方混合的五官默而不語。
大概是因為他的肉體完全是由她的力量構成的吧……
芙蘿拉對自己內心那始終無法抹去的曾經的痕跡嘲諷一笑。
該離開了。
她沉默著朝外走去。
“殿下!”
看到芙蘿拉毫無留戀的轉身離去,原本還在發愣的尤文圖斯裹緊身上的床單,焦急的站起身叫住了她。
“……還有什么事?”
他們倆當初的交易,現在不是已經達成了嗎?
知道自己根本沒法挽留這個女人,曾經的魔鏡現在的尤文圖斯,費盡心力順著幾乎沒有殘留的契約將自己的本體藏進那個女人的戒指空間之中。
而心思飄忽的芙蘿拉,竟然一時大意沒有發現。
“……殿下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嘴上說著道別的話,那頗為英俊的黑發男子臉上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我知道了,你們也是。”
所以啊,這就是她不愿道別的原因啊……
說她自私也好殘忍也罷,分離的結局是注定,又何必用道別來徒增傷悲?
轉身離去的腳步絲毫沒有猶豫,走出王宮城門之時,披上紅色斗篷的芙蘿拉已經變成了紅發紫眼的“大魔法師芙拉”。
她去往最終目的地的途中還得經過一站,那兩位還在城堡中糾纏的野獸王子與吸貓少女,也不知道境況如何了。
“她走了嗎?”
棕黑卷發的“安德森國王陛下”走進皇后寢宮,對莫名出現在寢宮里披著張床單的黑發男性似乎毫不驚訝。
“……是的,陛下。”
尤文圖斯又是難過又是尷尬地裹緊了身上的床單。
威爾表情未變,慢慢走進這似乎還殘留著女性的柔軟馨香的寢殿,站在芙蘿拉曾經站立的窗口前眺望遠方。
繁花掩映的高樓中,眼前是鱗次櫛比的房屋與街道。
這就是她眼中的懷特帝國嗎?
這女人一走了之,到是把白雪這個難題又丟給了他,這是在報復當初自己將王國甩手給她嗎?
威爾被假胡子遮住的唇角,僵硬地勾起一抹苦澀的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