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雖然不舍，可是停電了有什么辦法，三三兩兩走了出去，白奶奶順手把門關好，總算安靜下來了。</br> 本來小屋也有張大床，也是紅木的，可是嫻姨一定更喜歡自己的床，所以顧正東不怕麻煩，拉上傻三把床換過來。</br> “白姐，我這個折騰，您沒事兒吧？”嫻姨拉著白奶奶的手，歉意地說。</br> “我有啥事兒？對我這種人，能睡上這床就是享受了，哪張都一樣！我這一天天的，過得舒坦著呢。活這么大年齡，還用上冰箱了，都是托你的福。”白奶奶笑道。</br> 對她來講，生活也是突然打開一扇大門。從前平淡又簡單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轟轟烈烈的，倒也熱鬧，這才是人生吧。</br> 折騰完床，把東西又倒騰了一下。</br> 孩子們已經從外面跑回來，自己洗漱自己找地方睡覺，小小還是喜歡跟白奶奶，困了就往她的懷里鉆。</br> 白奶奶跟帶自己孫女一樣，摟在懷里，哼著歌兒哄她。</br> 三個男孩兒都淘氣累了，一個個爬上床，很快就睡熟了。</br> 顧正東沒有習慣早睡，坐到桌邊，把白天的事復盤。他聽從嫻姨的意見，每天的事都記一下。</br> “東子。”嫻姨從小屋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刺繡的小手包。</br> “媽，還不睡？”顧正東笑問。</br> “這是給你的，買輛車吧。”嫻姨說著，從小手包里掏出一個小金餅，五個大洋。</br> “這……”顧正東沒想到，嫻姨拿的是這東西。</br> “找個典當行去賣了，現錢我是沒有的，這東西留著也沒用。”</br> “媽，這些留著當念想兒吧，我舍不得。”顧正東攔著沒收。</br> 前兩天他聽柱子說，老端在收東西時，收了私貨，花一百塊錢買了五個大洋。</br> 現在這東西不值錢，就是金餅子拿出去按克賣，也不過是兩三千的事，離買車的錢差遠了。</br> 嫻姨見他執意不收，就不堅持了，把東西收了回去。</br> 顧正東繼續寫了一會日記，這才爬回床上。</br> 今天晚上睡覺的位置不一樣，平時是龍龍挨著他，今天是小明。</br> 小明個子沒少長，之前瘦瘦弱弱的，現在臉蛋上都有肉了。</br> 顧正東看著這小子，也是喜愛，忍不住在他的臉蛋上親了一口。</br> 他感覺到小明的睫毛顫抖一下，眼睛并沒有睜開。</br> 早上起來時家里最熱鬧，今天的早餐是白奶奶和嫻姨去早市買回來的，有五根新出鍋的玉米，四個孩子加上顧正東，一人啃了一根。</br> “到幼兒園就別吃了，再吃多了不消化。”</br> 嫻姨囑咐一回，白奶奶才帶他們出了門。</br> 顧正東出門前，又看了一眼bb機。沒有霍小嬌的世界，安靜得有點讓人心生凄涼。</br> 今天他想去鋼廠，如果這一單談下來，把院子里的機械賣了，廠子能收到一大筆資金，那現金就能流轉起來，不像現在，只要紙廠那邊結賬慢一點，這邊就吃緊。</br> 顧正東不能對別人說，發工資這一項，有點傷了他的元氣。現金支出太多了。</br> 現在每天都要在動遷小區現金收廢品，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br> 所以他囑咐葬愛小子，一定要跟緊了，每一單都落實到底，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大量預支。</br> 老廠長給他的紙條上，有鋼廠采購處處長的電話，但他可不敢直接找過去，還是登門拜訪一下的好，這樣更有誠意，話也好說。</br> 鋼廠在城市的東北角，離著好遠就覺得空氣不好了，有一股嗆嗓子的糊巴味。</br> 顧正東沒舍得叫出租，路太遠了，一個來回幾十元，他現在缺錢。</br> 大廠有大廠的風范，九十年代初，各大國營企業還風頭正勁，計劃經濟還是主流，工廠肥得很，大門修得也氣派。</br> 顧正東走到側門，門是緊閉著的，現在是上班時間，沒有工人出入。</br> 見他過來，門衛走過來。</br> “您好，我是來見采購處的梁處長的。”顧正東賠笑道。</br> “梁處長？你們約好了？”</br> “是的。”</br> “那我打個電話。”門衛返身往回走，顧正東后悔了，這一問就露餡了。</br> “同志！”他急忙叫住門衛。</br> “嗯？”門衛那是老油條，一瞧他不自信了，就猜他有事兒或是在說謊，那表情就是在說，就知道你騙我。</br> “是機械廠的老廠長替我約的，您提一下。”</br> 門衛不置可否，進了門衛室。</br> 很快他就出來了，可以說用小跑來形容，開鎖打開門，一氣呵成。</br> 顧正東還怔在門口。</br> “請進，梁處長在等您。”這客氣，讓顧正東有點受寵若驚，看來老廠長沒夸大其詞，這些人都挺給他面子的。</br> 采購處在辦公樓里面，顧正東進了辦公樓，又登記一回，這才上樓去。</br> 梁處長是個又高又壯的漢子，顧正東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他面前，還有點被壓迫的感覺。</br> “你是老廠長的？”梁處長開門見山，先問底細。</br> “我現在把機械廠給買下來了。”</br> “呵，你就是背了四十一萬五債務那位？膽挺大啊！”</br> 顧正東沒想到，他是因為這個出名的。</br> “不是膽大，總要有人背。”</br> “你找我有什么事？聽說你是收廢品的，我們廠子的需求量大，你這小門小戶的，不值得折騰一次，省省吧。”</br> 原來老廠長的面子，只限于到讓顧正東見到人，至于談生意，那是一點幫助沒有。</br> “我有大量的貨，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吞下。”顧正東忙亮出底牌，不然沒機會了。</br> “你不是說你們院子里的機械吧？”梁處長這么一說，顧正東的心就涼了半截。</br> “就是那些。”</br> “你也不想想，我跟老廠長的關系，如果那批東西能運出來，他會扔給你？辦法我們都想遍了，沒用的。”梁處長搖了搖頭。</br> 顧正東不是不明白，他是不死心。</br> “那就是說，如果我能把東西弄出來，你們就收，是不是？”</br> “那當然了，只要你把東西弄到廠子！不，你能弄到大路上，我都收！”梁處長拍著胸脯保證了。</br> 顧正東對這個北方大漢，還是有信心的，相信他說話能算數。</br> 但是怎么把東西弄出來，這可真成了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