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套黃梨花雕花家具,每件都有精美的雕工,不是大戶人家,可用不起的。</br> 顧正東有點明白了,怪不得吳大娘哪里怪怪的,這怕是過去的大家閨秀吧。</br> 受的教育不一樣,也經歷過很多事了,所以把生死看得很淡。</br> “這是我的嫁妝,可惜,沒有用上。”吳大娘走到雕花大床前,用手撫摸著花紋,感嘆道。</br> “怪不得,您說都搬過來。”顧正東才緩過一口氣兒來,他目測了一下,一個床一個書柜一個桌子還有兩個大箱子。</br> 上次收張凱家的舊家具時,已經把顧正東屋子里的東西都換了。這是要給白奶奶屋子也換一套?</br> “先不要動,我請示一下白姐姐,她同意了再換。”吳大娘想得周到,雖然白奶奶的家具很舊,都是過去木匠打的廉價貨,可是每一件都承載著她的記憶,那可不是說扔就扔的東西。</br> 白奶奶正好回來,聽這話兒就接了一句,“問我啥?噢,乖乖!”</br> 她急走幾步奔過來,用手摸著床上的花直嘆氣。</br> “這東西是真好看,我年輕那會兒就愛這些,可惜家里沒錢,哪能給我弄這嫁妝,羨慕死了。”</br> “大娘,這些家具放不下了,不行把您的床給換了?”顧正東試探著建議。</br> “行啊!我到老了也享受一下!”白奶奶一聽,樂得嘴都合不攏了。</br> “這大床正好,我們老姐倆帶著小小睡。”吳大娘也是松口氣。</br> 顧正東和傻三兒干了一上午,總算把家具都給擺好了。</br> 院子里就剩下兩個大箱子了,傻三兒來了急脾氣,上去就想自己捧起來,可是彎下腰就沒直起來。</br> “這什么啊,太沉了!”顧正東昨天就發現這箱子重了,還好有老端他們幾人在,用繩子吊的,現在兩個人抬還真有難度。</br> “都是些舍不得扔的東西,雞肋吧。”吳大娘說話就有水準。</br> 顧正東和傻三把兩個箱子運進屋,又給弄到小炕上,這才算把活兒干完了。</br> “以后我們姐倆個就好好處,昨天晚上聽你說的,東子也不容易,我們就一起幫他把孩子帶大吧。”吳大娘跟白奶奶說的這些話,一字不落進了顧正東的耳朵里。</br> 他現在是相信好人有好報了。</br> 當時就是覺得孤寡老人可憐,給找條出路,沒想到又給自己找了個幫手。</br> 晚上他回到家時,才發現,吳大娘就是個寶藏大媽,又給他了一個驚喜。</br> “這是什么?”顧正東瞧著桌子上擺的東西,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br> 桌子上擺的是描金鳳穿牡丹骨瓷小碟兒,一共六個,每個里面都放著幾塊小點心,有綠豆糕,有驢打滾,還有貓耳朵……</br> 在那個零食還不算十分豐盛的年代,這可都是美味了。</br> “看你吳大娘手多巧,弄了一下午,做小點心。”白奶奶是先嘗過了,贊不絕口。</br> 顧正東一時沒忍住,也一樣嘗了一口,這手藝可以出售了。</br> “就是給孩子們做的,嘗嘗,喜歡我就常做,閑著也是閑著。”吳大娘說得很矜持。</br> “您老怎么舒服怎么來,反正您在,我們就享福了!”顧正東感覺是撿到了一個寶貝。</br> 今天收東西,有一箱瓷器,他瞧著不錯,就直接給搬回家來。</br> 這東西看著就好看,就是不懂行兒。</br> 先存著有機會再說。</br> 他家三個淘小子,要把東西收好,放外面容易讓他們給賣了。顧正東彎腰在床下清個地方,正打算往里面裝,見吳大娘過來了。</br> “喲,這可是好東西,明成化的東西啊!”</br> 吳大娘俯身從箱子里拿起一只碗,眼睛都亮了。</br> “您認識這東西?我都不懂呢。”</br> “這叫明成化杯,是當時成窖出來的最好的物件兒了。成窖五彩為最,酒杯雞缸為最,皇帝都愛不釋手的東西。”</br> 顧正東聽她這么一說,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一世好像聽說過,一只雞缸杯拍出2.8億天價,不會就這東西吧?</br> 他伸手要從吳大娘手中把小碗取過來,不想吳大娘沒給,反倒把小碗放回箱子。</br> “東子,記住了,瓷器最忌諱的就是兩個人過手,滑到地上,都擔不起責。”</br> “嘿嘿,又學一手。”顧正東笑嘻嘻把杯子拿起來,放在手上細看,果然是越看越好看,碗上的幾只雞活靈活現的,好像要蹦下來似的。</br> “你這么存也不行,等我一下。”</br> 吳大娘去了片刻轉回來,手里多了幾塊剪好的棉布片兒,她蹲下來,把每只碗都包好,中間又隔好東西,這才讓顧正東把箱子合上。</br> 顧正東萬沒想到,吳大娘不止是會做吃的,對古玩還懂行。</br> 正好看到床下的瓷片箱子,拉出來給吳大娘看。</br> “嗯,都是老玩意兒,有幾個還是稀有的。你收好吧。”吳大娘把玩一回,說道。</br> “這還有!”顧正東這是找到顧問了,他也不藏著掖著的,把小小那盒寶貝也拿了出來。</br> “喲,這可是好東西。”女人看到珠寶,那喜愛是發自內心的,藏都藏不住。</br> “我也不懂,這都什么?”</br> “這個是粉鉆的。我祖上去西洋做過生意,這些東西我也有。這么大的粉鉆可是難得。”</br> 吳大娘又拿起一串珠子,“青金石南紅東珠。就這幾顆東珠,就值錢了,好好收著吧。”</br> “我看這翡翠水頭兒也不大好。”</br> “那時節不講水頭兒,顏色俏就行,你看這多綠啊?”吳大娘指點顧正東。</br> “我都不懂,以后大娘教我。”</br> “我也沒多大見識,就是我太太活著的時候,天天給我講古,再說了,家里都有這些東西。這都得是天天摸著用著,一點點浸出來的,我也不瞞你,你跟我來。”</br> 吳大娘起身往隔壁去,白奶奶出去買菜了,屋子里沒有人。</br> 吳大娘反身把門關上,這才走到一個柜子前,拉開門,把衣服拿出來,又打開個暗隔門兒,從里面掏出一個精致的木匣子。</br> 看到前面她的舉動,顧正東就屏住呼吸了。</br> 等到東西拿出來,顧正東就覺得,小小的存貨黯然失色。</br> “這些也不怕你知道。以后都是你的,現在拿去也是可以的。”</br> “這,這是什么話!”</br> 顧正東驚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