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正東進退兩難時,門外走進來兩個人。</br> “這么熱鬧呢?吃飯也不叫上我們。”周姨說著,走到徐主任身邊,順手就把她給撈起來了,陳主任在顧正東的肩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坐下。</br> 看到這兩個人,徐主任的表情有點微妙,不僅是尷尬,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br> 她不敢再喊,挨著周姨坐下。</br> “東子,你看你這一頭汗,啟瓶啤酒喝吧,陪你陳叔喝一個。”周姨安排。</br> 顧正東真是胸口著了一把火,聽周姨這么說,忙打開一瓶啤酒,倒了四杯,自己也不客氣,一仰脖灌下一杯,雖然酒早不涼了,可是嗓子被蟄一下的感覺還是很痛快的。</br> “我聽說下午有點誤會?”陳主任開口了。</br> “是一點小誤會,已經說開了。”顧正東搶先說道,他要給徐主任下臺階,這事兒不能弄僵。</br> 看得出來,是周姨帶著陳主任來給他平事兒的,他要先表明態度。</br> “是,都說開了,是誤會。”徐主任不情愿地說。</br> “其實我們前幾天開會了,市里動遷辦開的會,我們考慮,動遷這事兒很復雜,有很多政策上的事兒,就全權由動遷辦的人負責,不需要街道配合了。”</br> 陳主任面無表情地說。</br> “什么?這怎么能行!我們不配合,你們怎么動遷?胡鬧!”徐主任一聽這話,一下就跳起來了。</br> “這是市里的意見,我們也沒辦法,你有意見,去市里提一下?”</br> 陳主任呵呵一笑說。</br> 徐主任跌回到座位上,面如死灰。</br> 其實一個街道主任能有多大的權利,她最清楚,干了大半輩子。本來是有動遷這個差使,讓她揚眉吐氣,一時有點飄。</br> 想不到還沒把交椅坐熱乎,就已經被下了官兒,到嘴的小鮮肉也沒吃到。</br> 這短短的時間里,她是經歷了大起大落,乍喜乍悲,一時有點受不了,突然哼了一聲音,頭一歪。</br> 周姨沒想到會這樣,忙扶她,再一瞧,嘴也歪了,眼也斜了,口水也掉下來。</br> 這下幾人可慌了,忙把她送進醫院。</br> 還好只是輕度中風,別的毛病沒什么,嘴歪眼斜的后遺癥是落下了。</br> 這時徐主任的兒女也都來了,她老伴兒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她一直看不上,平時非打即罵,現在倒是乖巧,過來護理病號。</br> 顧正東離開醫院時,正好徐主任被推著出去做檢查。</br> 四目相對,意味深長。</br> 顧正東后背挺得直直的,在她的目送下,走出醫院。</br> 徐主任中風的事,很快傳遍了,還好沒把顧正東給扯進來,不然他得惡心死。</br> 外面傳的版本是徐主任勒索顧正東要好處費,所以在秤上作假。</br> 要不說葬愛小子聰明呢,顧正東走了以后,他把眾人情緒平復一下,又有了主意。</br> “那邊就有副食商店,還有公平秤,稱一下鐵塊到底多少斤!”</br> 這些人其實挺惦記結果的,到底是少沒少枰,能不能拿到一百元,這事兒總懸著,大家都難受,不如一下弄清楚了。</br> 小伙子們好信兒,跟著葬愛小子進了副食店,還把店員都嚇一跳。</br> “幫我們稱一下這鐵塊子多少斤。謝謝姐姐!”葬愛小子嘴甜著呢,加上現在打扮得也清爽,也妥妥是個小美男。</br> 服務員正好閑著,就讓他把東西搬過來。</br> “這把你們閑的吧,大鐵塊子也要稱一下。六公斤。”m.</br> “不是吧,不能稱少了吧!”一聽說六公斤,很多人失望了,有人不服氣,嘀咕起來。</br> “怎么差,這是小臺枰,最準的!那邊有公平稱,自己稱去!”服務員不樂意了。</br> 眾人一擁到了公平枰處,稱了一下,別說,六公斤,一點不差。</br> “不能啊,徐主任的枰不是枰出6.8公斤了?”</br> 眾人還是不服。</br> “你們是不是傻?我們這里是賣東西的,能把多的東西枰少了賣給你們?誰賠錢啊!”服務員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全都恍然大悟。</br> 對呀,買東西的可以把多的東西枰少,賣東西的沒必要,這就是說顧正東的枰沒毛病。</br> 這些人把消息帶回來,又聽說徐主任中風,就全對上號了,也沒人再提這事兒,乖乖讓顧正東的工人快干活,把耽誤的時間搶回來。</br> 今天難免要加班,顧正東讓胖姐多準備吃的,雖然有波折,總算把事兒平了,再說沒有了徐主任這個攔路虎,以后要順暢多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br> 現在是搶工時,他也顧不上形象了,跟著工人一起干起活兒來。</br> 胡同里面有一家,聽說是個孤寡老太太,東西還不少,搬不走,要賣的也多。</br> 顧正東就先過去看看。</br> 小院收拾得很整齊,還養了雞,一位白發大娘站在院子里,見他進來忙說,“快關門,別把雞跑了!”</br> “大娘,這樣可不行,一會來人干活,雞都得跑了,我給您弄個筐來吧,先把雞給關好。”顧正東四下一瞧,沒看到雞窩,所以這么說。</br> “那也行,這些雞都是跟我住屋里的,一會兒還要進屋搬東西,關吧,關吧。”白發大娘喃喃道。</br> 顧正東一下就明白了,這又是跟白奶奶差不多的人,太孤獨了,養雞養成孩子了。</br> 他快速出門,找了兩個大筐過來,跟著白發奶奶一陣忙,把六只雞都裝了進去。</br> “大娘有什么要賣的,我來估價。”顧正東拍了拍身上的灰,問道。</br> “沒啥可賣的,我也不缺錢,東西都沒用了,你要什么搬什么吧,雞也拿走,我沒地兒帶它們。”</br> 顧正東聽著這話,怎么都覺得不對味兒,這大娘怎么很絕望的感覺。</br> “大娘,動遷了您住哪兒啊?”顧正東一邊假意看院里院外的東西,一邊問。</br> “沒找到呢,到時自然有,還能讓我住露天地兒?”</br> 顧正東的心一沉,大娘還是太天真,現在政府的安置能力有限,不能讓她住露天地兒,只怕居住環境也不會好了,怪不是她都不要東西了,不會有地方放的。</br> “那您有什么打算?”顧正東又問。</br> “啥打算,活一天算一天,沒法活了,就死。”白發大娘轉過頭,眼神已經沒有光了。</br> 顧正東這才發現,他問得太及時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