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顧正東這么說，跟燕三來的四個人，有點心動的樣子，燕三的臉上有點不好看。</br> “喝酒！”顧正東又啟了兩個啤酒，欠起身給他們滿上。</br> “我說兄弟，看你這人也是挺講義氣的。我燕三不懂得什么，就知道義氣這事兒，不能差！”</br> “燕三哥的句號早聽說過，沒機會，今天難得，喝個一醉方休！”顧正東也識時務，閉口不再提生意上的事兒。</br> 他不說了，那哥幾個喝得高興，話匣子可是打開了。</br> “大剛最近壓價有點狠。”</br> “那小子挺不是東西的。”</br> “有啥招兒，你還能繞過他去？”</br> 顧正東聽者有心，想的是造紙廠直接找他交易，繞過大剛的事，知道這事兒是早晚要東窗事發，也得有個心理準備。</br> 最近大剛也挺不爽的，本來是入股了，讓四十一萬五的債給嚇跑的，現在又開始后悔。</br> 顧正東也是有原則的人，開始拉大剛入行，一個是他干這行久了，門清兒，可以指點一下。</br> 但是他自己要退的，總不能再拉回來，進進出出的，算什么？</br> 以后難免給別人壞的印象。都這么把入股退股當兒戲，他的公司不用開了。</br> 所以顧正東明知道大剛心里不平衡，也只能裝作不知。</br> “行了！都不如個好老娘們，有什么好說的？”燕三聽不下去了，一聲斷喝，眾人把嘴都閉上。</br> 把店老板嚇得直往這邊看，怎么都覺得心虛，又端了自家熗的小菜兒過來，說是加菜。</br> 幾個孩子早吃飽了。他們本來就是不計前嫌，前一秒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下一秒，就摟脖抱腰在一起玩了。</br> 窗外一陣陣放肆的笑聲，比屋里聲還大，顧正東的目光被吸引過去。</br> “燕揚你進來！”燕三也喝到位了，一嗓子把兒子叫進來。</br> 那幾個孩子也跟進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br> 小強跑到顧正東的身邊，顧正東又拿起一串羊肉遞給他。</br> 小強就靠在顧正東的身上大口吃起來。</br> “你那小子多大？我這個十四了。”燕三問。</br> “小強周歲十歲。”顧正東在小強的頭上摸了幾下，這小子個頭不矮，就是瘦。</br> “聽到沒有？燕揚！以后這就是你弟弟！看到有人欺負他，你就上！爸爸給你撐腰！”</br> 燕三這種人好面子，喜歡把排場做足了，所以說這話，一是發自真性情，二也是有表現欲。</br> 顧正東跟他想的可是不一樣，他有點擔心了。</br> 男孩子都是喜歡一群一群地出動，像小強這種，在學校里找不到認同感的孩子，如果跟社會上的孩子接觸多了，難保要跑偏，到時可是拉不回來了。</br> 可是他又不能跟小強直說，別跟這幾個孩子玩。</br> 他正為難呢，燕三已經訓完話了，給了燕揚十塊錢，讓他帶小強出去買冰棍。</br> 顧正東一見，不開口不行了，忙叫住燕揚。</br> “三哥你幾個孩子？這小子虎頭虎腦的，我真喜歡！”</br> 顧正東拉著燕揚不讓走，他也不敢太掙扎，在燕三面前，他還是很忌憚的，不敢不聽話。</br> “還有個丫頭，比他小三歲。”燕三沒感覺也有什么不對，打了一個嗝，伸手拿牙簽。</br> “上幾年了？”顧正東繼續問。</br> “我早退學了！”燕揚已經等不及了，甩手從顧正東這里掙出去，拉著小強就要往外跑。</br> “退學了？”顧正東早猜到了，可是現在要明知故問，做出驚訝的樣子。</br> “哎，我也沒法子，龍生龍鳳生鳳，咱一個收廢品的，還能培養出個啥？他不學我還能打死他？”燕三的口氣可是透著無奈，跟他應該有的樣子完全不同。</br> “三哥，你這是還想讓孩子上學？”</br> “對唄，跟我學能有什么出息？我苦一輩子了，連帶著讓他媽和他跟我一起受苦？難不成還讓我孫子受苦？”</br> 燕三這么一說，顧正東心里就有數兒了，他又把燕三的杯子滿上。</br> “三哥，我有幾句話，可能有點扎心。”</br> “你說，兄弟間，藏著掖著，那算什么事兒？”燕三讓他繼續。</br> “你說我弄四個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現在是挖門盜洞，想把他們都給弄去上學。”顧正東想起小小他們的事，也是愁，一仰頭灌下一杯。</br> 都是喝酒的，看得出來，他這有心結，燕三破例拿啤酒過來給他滿上。</br> “三哥，孩子還得上學啊，再難，也不能讓他們輟學。”顧正東總算把話說出來了，還不算燕三的自尊心。</br> “你說得對。可是我們這個就廢了，再怎么也是個讀技校，出來進廠當個工人。”燕三也算是看明白了。</br> “當工人，也比在街上混強啊！”座上的小弟忍不住了，他們不說，心里的自卑還是在的。</br> “呵呵。”燕三抽出一支煙，點上，把腿一攤，人向椅子下滑了些，悶頭不作聲。</br> “老端都有正式工作了。”還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br> 燕三還是不動聲色，顧正東聞出火藥味了。</br> “進廠子上班，讓人管著，有什么好？”有人看出來燕三不高興了，忙把話往回拉。</br> “你們有什么想法，今天都給我說出來，我聽著。”</br> 燕三眼皮都不抬。</br> “跟著三哥混有飯吃，有啥說的，喝！”這些人都不傻，燕三的臉翻得也挺快，忙都打圓場，把杯舉起來。</br> 顧正東都湊數了，燕三還是一動不動。顧正東急了，過來把燕三的酒杯拿起來，硬往他手里一塞。</br> “給個面兒，走一個！”</br> 燕三沒想到顧正東這么做，不由得笑了。</br> “三哥，生活這么累，別太緊張，好吧！”顧正東拍了拍燕三的肩膀。燕三看了他一眼，突然就覺得，好像顧正東全懂，有一吐這些年心中郁結的感覺。</br> “行啊，這是要強強聯手，把我給干掉了吧？”大剛大搖大擺走進來，拉過一把椅子往下重重一坐。</br> 椅子咯吱一聲，老板心都一哆嗦。</br> “大剛，來得正好，一起喝！”顧正東知道，這是攤上事兒了，不過他不怕。</br> 他起身又讓老板搬了兩箱啤酒過來，往地上一放，招呼大家放開量喝。</br> “那今天，就不醉不歸吧！”大剛嘴角一牽，拿起一瓶啤酒，把蓋兒咬下來，往地上一吐，對著嘴就把酒倒進去。</br> 顧正東沒動，他要保持清醒，要打一場硬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