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東沒有直接回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讓他喜怒不形于色,那是不可能的。</br> 這事沒有辦法跟別人講,他只能憋在心里,頭昏昏的,拐進一家小酒館,要了一瓶北大倉,胡亂點兩個下酒菜,不等菜上來,酒就干掉半瓶,眼珠子都紅了。</br> 這種心痛的感覺,他以為再也不會嘗到了,想不到,重生一次,還要嘗愛情的苦。</br> 他想用過來人的豁達開解,可是做不到,動心了,哪能不疼?</br> 他已經無力開解了,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一想到霍小嬌,心就像被狠狠擰了一把。</br> 菜上的倒是很快,他一瓶酒見底,又叫了一瓶。</br> 送酒過來的服務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不知怎么有點面熟,她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么,把酒打開了。</br> 顧正東平時的酒量也就是一斤,兩瓶下肚超量了,往桌上一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頭疼欲裂。</br> 他試著坐起身,身下的床有點軟,像是折疊床,吱呀呀叫個不停。</br> 周圍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不遠處有個破舊的風扇,呼啦啦用力轉著,像開個拖拉機。</br> 聽到他的動靜,門開了,進來一個人,拍的一聲拉開了電燈。</br> 100度的燈泡子把屋子照得雪亮,顧正東一閉眼,受不了這刺激。</br> 他猛然又把眼睛睜開了,進來的人是老黑,再看周圍又是桌又是椅的,他的折疊床夾在過道上。他的意識恢復了一些,依稀記得,這是之前喝酒的小酒館。</br> “廠長,你喝多了,這店是我姐夫開的,我老婆在這里打工,她認出你,喊我過來的。”老黑解釋道。</br> “這樣??!”顧正東明白了,想道謝,剛站起身,頭轟的一下,差點又栽倒在地。</br> 老黑手疾眼快把他給接住了。</br> “幾點了?”顧正東的思路越清晰,心里越急,他惹禍了。</br> “兩點多了?!崩虾诳戳艘谎郾碚f。</br> “完了!”顧正東一跺腳,這時間他沒回家,嫻姨要急瘋了。</br> “廠長你放心,我來時你已經不省人事了,本來想送你回家,你一直吐,怕你回家了也沒人照顧,就把你留店里了。我去你家報個信兒,說你加班要睡廠里。”</br> 老黑這事兒干得漂亮!顧正東的心底一寬,可是又想到他吐了沒少給老黑添麻煩,又不好意思了。</br> “快漱一下口?!?lt;/br> 說話的是老黑媳婦。</br> “謝謝嫂子,給你們添麻煩了?!鳖櫿龞|滿臉的愧疚。</br> “這啥話!要不是你,我兒子的腿都接不上,是我們感恩才對?!崩虾谙眿D遞了一個大搪瓷缸子過來,里面是涼開水。</br> 顧正東漱過口,她又遞了一個冒著熱氣兒的大毛巾。</br> 顧正東收拾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感覺又活過來了。</br> “哥,嫂子,折騰得你們都沒休息好,快去睡吧,我現在沒事兒了,能回去?!鳖櫿龞|站起身。</br> “我騎自行車帶你吧?!崩虾诓环判摹?lt;/br> “哥你放心吧,我能行,你快去睡?!鳖櫿龞|攔住他,今天老黑倆口子的舉動,真是出乎他的意外,這份意想不到的人間溫暖,給了他新的希望和動力,剛受的情傷似乎都不那么痛了。</br> 他重生過來就不是為了兒女情長的,先創業,這么多人等著他幫助呢。</br> 顧正東挺直腰板,快步向家里走去。</br> 遠遠看到院子里的燈還亮著,他的心就一沉。</br> 沒等走到門口,就聽到門響,嫻姨迎了出來,看到他先拉到亮處,上下打量了,才松口氣,又重重把他的手一甩,快步進了院子。</br> “媽你還不睡啊,我說了不用等我?!鳖櫿龞|還想嘴硬。</br> “還學會撒謊了啊你!”嫻姨氣得一巴掌拍到桌上。</br> 顧正東腿一軟,差點跪下,他沒想到嫻姨那小小身軀有這么強大的能量。</br> “媽,你怎么知道……”</br> “你說加班就加班?我不會去看?”嫻姨氣哼哼地說。</br> “媽,我錯了……”一想到嫻姨摸黑深一腳淺一腳跑去廠子看他在沒在加班,顧正東不由得心疼。</br> “說吧,到底有什么事,告訴我?!?lt;/br> 嫻姨這么一說,顧正東就知道瞞不住了。</br> 嫻姨是個活得很通透的女人,她的認知和閱歷決定的,可以洞悉很多真相。</br> “小嬌跟她媽媽說了我們的事,她媽媽反對我們在一起,已經鬧翻了。”</br> “這孩子,性急了!”嫻姨聽聞,坐回到椅子上,緊扇了幾下蒲扇。</br> “是,怪我想得不周到?!?lt;/br> “這事兒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你要吃點苦頭了。唉,去休息吧,先別想了?!?lt;/br> 一聽說顧正東失戀,嫻姨就心疼了,馬上口氣軟下來,讓他先回屋休息。</br> 顧正東回到屋里,看到床上躺著的一排小家伙,心里略松了松。</br> “爸爸。”小小憋不住了,一翻身爬起來。</br> 這么一嚷,那幾個也都爬起來,小小搶先撲到顧正東懷里,另外四個小家伙,圍在他的身邊。</br> 孩子們都很敏感,嫻姨攆他們睡覺,他們知道顧正東沒回來,哪里睡得著,也擔心著呢。m.</br> “都躺下,快點!”顧正東哭笑不得,把他們都喊回床上躺好。</br> “爸爸?!毙⌒Ьo顧正東的脖子,依在他的懷里,軟軟糯糯的,把他的心都融化了。</br> “乖,都乖乖的,快睡?!辈恢遣皇怯泻⒆觽冊谏磉吺刈o,顧正東閉上眼睛,很快就墜入了夢鄉。</br> 他起床時,已經是上午十點。</br> 屋子里靜悄悄的,應該是嫻姨把孩子們都打發上學了,就去院子里,沒打擾他。</br> 顧正東沒急著坐起身,把手墊到腦后,望著天棚發呆。</br> “哥,咱哥倆真是親哥倆,命都差不多。”</br> 大剛走進來,坐到床上,遞給顧正東一支煙。</br> 顧正東剛想說我跟你不一樣,可是想想沒說出來,也沒啥不一樣的,不就是吃了愛情的苦嗎?</br> “你怎么沒上班?。俊彼鹕韱柕?。</br> “我去了,看沒事兒了才回來了,不是不放心你嗎?!?lt;/br> “我能怎么的,你還不放心!”顧正東起身去洗臉,嫻姨見他出來,就去打水。</br> “媽!我來吧?!鳖櫿龞|攔住嫻姨。</br> 這時突然聽到門外一陣亂,有人闖了進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