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紅姐又點了一支煙。這種細長的女士煙,有著淡淡的甜香。</br> “每個人都有軟肋,有軟肋的人,才敢去托付,不然……”顧正東說到這里,想來紅姐就懂了。</br> 紅姐盯著他,突然紅了眼眶,從領口里拉出一個項鏈墜兒。</br> 這是一個鏤空的銀盒子,有機關能彈開的,一般是小女生才玩的東西,跟紅姐的風格不搭。</br> 紅姐鮮紅的指甲摳了一下,銀盒子彈來了,她舉給顧正東看。這姿勢有些尷尬,顧正東的眼神一不留神就掉進領口了,他看了一眼忙移開目光。</br> 盒子里有一張嬰兒的相片,白白嫩嫩的。</br> “我兒子?!?lt;/br> 紅姐說完,把銀盒子重新關上,放回原處。</br> 顧正東的心被觸動了,他對孩子沒有抵抗力。</br> “這么說吧,我這行兒也好賺錢,可是賺這些老家伙的錢,我也不忍心了。尤其是那些窮13,明明沒錢,還想占便宜,天天來免費做不說,還妄想買一個。我好氣喲!”</br> 紅姐這番話,把剛還沉浸在親情感動中的顧正東拉回現實。</br> “好,這是我的名片,回頭我們再聯系,我得先去辦正事兒?!?lt;/br> “急什么,你不是要辦正事兒嗎,要找個快倒閉的廠子掛靠是不是?”紅姐的腦子確實夠用,剛才的事兒她一聽就懂了。</br> 這要是換胖姐和葛萍她們,是聽不懂的。</br> “你有門路?”顧正東聽出她的話外音了。</br> “有。麻袋廠二輕局下屬的一個小廠,已經不行了。這是人事科長的電話,你去找他,就說我讓你來的。他欠我個人情,會幫你的?!?lt;/br> “好嘞!”顧正東欣然接受,同時也接受了紅姐這個人。</br> 她的人脈廣,這樣的人才必須用。尤其是他的創業初期,就需要這種八爪魚樣的人物,觸腳伸開,四通八達。</br> 紅姐是明白人,多一句沒問就放顧正東走了。</br> 天已經晚了,顧正東先跟人事科長通了電話。</br> 紅姐說人事科長叫付友。</br> 顧正東莫名覺得這名字耳熟,可是想不起來了。</br> 電話接通,聲音很陌生,他就沒有再猜,二人約好第二天見面。</br> 不想大前門起了作用,駕校那邊來消息,讓顧正東去取駕駛證。</br> 拿到本子的第一件事,他是要帶孩子們出去兜一圈兒。今天是小強的生日,雖然是戶口本上的生日,也不知道準不準,可是顧正東想給他隆重慶祝,所以孩子們都沒去幼兒園,請一天的假。</br> 沒辦法車小,只能帶孩子們,白奶奶和嫻姨只能等。</br> 孩子們歡呼雀躍,包括杜君生。</br> 這讓顧正東很意外,因為孩子們對坐車已經沒有最初的新鮮感了,尤其是最近去幼兒園都是接送,他們還偶有怨言,現在怎么還是如此歡騰。</br> 其實他不懂,在孩子們的心目中,這是不一樣的。</br> 現在這輛車,是爸爸的車。</br> “慢點開,轉一圈就回來?!眿挂虈诟馈?lt;/br> 顧正東應了一聲,出院門,就看見孩子們站在車旁邊,副駕位的門開了,卻沒人上。</br> 他就懂了,都想搶這個位置,可還知道謙讓,心里又不忍就這么放棄了,等著顧正東裁決。</br> 顧正東一眼看到小強早就坐到了后座,這孩子越來越沉穩,拿出大哥的樣子,處處照顧弟妹,從來不爭不搶。</br> 越是這樣,顧正東越要樹立他在家里的尊嚴。</br> “小強,你坐過來,你們四個去后面?!?lt;/br> 顧正東發話了,沒人敢不應,四個小家伙擠到后座,小強坐到副駕位,雖然沒說什么,可是眼睛里掩不住的笑意。</br> “兒子把安全帶系上。”顧正東指導小強。</br> 小強乖乖做好。</br> “兒子,以后你早點學開車。你是家里的老大,爸爸忙事業,你要多照顧家里,畢業了也要跟爸爸學做生意的?!鳖櫿龞|一邊開車,一邊跟小強聊。</br> 小強嗯了一聲,有點哽咽。</br> 大概是有感而發,想起自己從前的生活了,有對比,有傷害。</br> “爸說這話你不愛聽,學習還是要上點心的。以后你要是接管公司了,學識跟不上,怎么辦?再說將來爸爸要送你們出去留學,學本事,你不喜歡英語,出去給人家比畫手語?”</br>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小強憨憨一句保證,顧正東也就放心了。</br> 這孩子不承諾就罷了,一諾千金。</br> 帶孩子們玩一圈回到家,顧正東就麻袋廠,定好時間的,人事科長會在單位等他。</br> 顧正東看到麻袋廠的牌子,就知道找對了。</br> 麻袋廠也曾經輝煌過,當年那東西可是硬通貨,到處都需要。九十年代改成編織袋當主角了,麻袋廠就沒落下來?,F在已經停工。</br> 最慘的是,麻袋廠的選址不好,都快到市郊了。不像繡品廠,雖然不在市中心,可是隔公園很近,后面還有湖。那將來可是湖景房的好地址,寸土寸金的。</br> 要不說選址選的是風水。當年也是為了減少污染,紡織廠,亞麻廠,麻袋廠這些廠的選址,多半都跑到郊區來,這邊再過個二十年,也沒有什么開發的價值。</br> 所以顧正東對這個廠子是沒興趣的,他只想要個名額。</br> 當初他接手機械廠時,是以個體戶的身份,沒有這個公職,現在要找地方錄入公職,建檔,這才能往二輕局里調。</br> “一個名額五千。”付科長,跟顧正東年紀相仿,看起來很精明。</br> 他也不問顧正東想干嘛,直接就報價。</br> “付科長,五千有點多,能不能便宜點?”</br> 雖然這段時間資金進去周轉一圈,已經進入良性循環,顧正東手里也有些錢了,可錢不是這么花的。</br> 再說真把繡品廠給整過來了,啟動資金也需要很多錢,他要節儉。</br> “一口價?!备犊崎L眼皮都不掠。</br> 他手里拿著游戲機呢,在玩俄羅斯方塊,沒時間管顧正東。</br> “哎,付科長,螞蟻腿也是肉。”顧正東提醒他。</br> “多那一口肉撐不著,少那一口餓不死。你不一樣,你不辦,就過不了關。”付科長這話,把顧正東給噎了一下。</br> 看著這毛頭小子瞎整,可是人家明白著呢。</br> 顧正東一時還真找不到別的門路,再說現在的事兒急著辦,不能拖。</br> 他決定再說服一下。</br> “三千吧,我這資金是真的緊!”顧正東是想緩一下,又快到給工人開工資的日子了,能拖一下是一下。</br> “你這人一點也不爽利。”付科長剛輸了一局,氣不順,把游戲機扔到破沙發上,站起身。</br> “付科長,不是我不爽利,只是現在攤子太多,我也得顧前顧后的,當家人難做?!鳖櫿龞|嘆口氣,掏出煙盒彈了一支煙出來,遞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