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廠長開什么玩笑?哪有什么罰款!都整改好了,驗收完全合格!”張飛馬上說。</br> “已經驗收了啊,那謝謝張科長了。”顧正東給他下了個臺階,這種人是不能深交的。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妥協,早晚會反擊的。</br> 所以顧正東并沒有想給他什么成為朋友的機會。</br> 張飛也是明白了,沒再廢話,轉身走了。</br> 三天后,大剛搬家,順便請大家吃飯。</br> 本來他說去飯店的,白奶奶和嫻姨都不同意。</br> “在家做,有家了,為什么去飯店吃?”</br> 她們是心疼錢。</br> “我去幫你們做飯。”胖姐主動請纓。</br> 本來顧正東是擔心讓兩位老人做飯,她們太辛苦了,有胖姐出面,那就問題不大了。</br> 在東北,搬家是很有儀式感的。</br> 白奶奶讓大剛買口新鍋。</br> 大剛去了半天,拎了一口黑漆漆的大鐵鍋回來。</br> “你這鍋太大了,只有你自己能拿得動。”三個女人傻了。</br> “我要學做飯,以后給我媳婦做飯!”大剛說完,黑臉泛紅。顧正東聽了很是高興,他終于有自己的生活規劃了,這是好事兒。</br> 白奶奶掏出一把硬幣,撒到鍋里,這是討個彩頭。</br> “把鍋給東子。”嫻姨吩咐。</br> 顧正東抱著大鐵鍋,走在最前面。大剛留在門口,點燃一掛鞭炮。</br> 熱氣騰騰中,搬家儀式完成了。</br> “這屋子真是好,收拾得真干凈。大剛以后你也照這樣來,別過成豬圈了。”白奶奶囑咐大剛。</br> 顧正東擔心的也是這個,大剛沒有正常家庭生活的經驗,一直生活在垃圾堆樣的地方,真怕沒幾天這屋子就下不去腳了。</br> “放心吧,我會好好收拾的!”大剛認真點了點頭。</br> 這一頓飯賓主盡歡,孩子們要早睡,嫻姨早早帶他們回去了。顧正東留到最后,胖姐和白奶奶幫著收拾剩飯,大剛光著膀子帶著圍裙站在廚房洗碗,還似模似樣的。</br> “碗底也要洗的,跟我學,這樣拿住了,轉一圈,對!”白奶奶手把手教。</br> “還挺復雜,嘿嘿。”大剛學得認真。</br> “這以后就不怕媳婦罵了。”胖姐打趣道。</br> “我就那么一說,誰嫁我?”大剛苦笑道。</br> “你別說,我還真想給你介紹一個,過幾天給你安排相個親吧。我鄰居家的妹妹,在護校上學,學護士的,很老實,長得也好看,就是有點嬌氣。”</br> “拉倒吧!人家能看上我?”大剛馬上說。</br> “我去說說看嘛,他們家住的平房,人家姑娘說了,找個有樓房的就嫁,上平房的廁所夠夠的了。”胖姐抿嘴一笑。</br> 那年代樓房并不普及,像紅星這種小區,都是市委的房子。一般地方都是平房,廁所有個屋頂就不錯了,冬天地上有尿冰,夏天有臭味,確實難受。</br> 大面積的動遷剛開始,當時的技術有限,蓋樓房的周期長,加上東北的地域特點,每年就只有半年能施工,所以樓房交工也要兩年。</br> 大剛這也真算是搶了個先機。</br> 大剛對這件事抱了希望,顧正東卻不看好。女孩子過于重視物質了,未必能養得住。</br> 可是他不想打擊大剛的積極性,人生總要自己過,給他鋪好路了,至于愛情的苦,就是要他自己經受的,讓男人成長的,必須是女人,大剛一步也不能省。</br> 再說大剛年輕,輸得起,讓他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吧。</br> 都收拾好了,顧正東要叫出租送胖姐,她死活不同意,騎上自行車跑了。</br> “白大娘,累了吧,我們回家……”顧正東話音剛落,見大剛也出來了,反身把門鎖上。</br> “大剛不用你送了,都自己人,送什么。”白奶奶以為大剛是來送他們的。</br> “我不是送你們,我是跟你們回去住。”大剛撓撓頭不好意思地一笑。</br> “你放著這舒服地方不睡,去跟傻三擠?”白奶奶吃驚地問。</br> “嗯哪,自己睡不好,我想跟你們住。”大剛重重點點頭。</br> “啥?”顧正東和白奶奶都傻了。</br> 頭一次見這樣的人。竟然有樓房不住去擠平房。</br> 顧正東找小蔡給大剛印了名片,上面寫著銷售科科長。</br> 現在是公司初建,各部門都是剛剛建立起來,機會多,就看這些元老自己怎么表現,怎么爭取了,只要做得差不多,顧正東都不會虧待他們的。</br> 沒想到胖姐說話算話,還真帶了一個女孩過來。</br> 女孩子的個子不高,燙了一個爆炸頭,穿著一件紅白相間的蝙蝠衫,牛仔短褲太短了,兩條小短腿肉乎乎的,還有點羅圈兒,讓人不忍直視。</br> 她所過之處,所有工人都停了手里的工作,默默看著,卻沒有一個人說話。</br> 這樣的注目禮,小女孩也有點慌了,絆到臺階上,整個人飛了出去。</br> 還好傻三離得近,一把給摟回來,不然非得弄個頭破血流不可。</br> 傻三也是成年人了,只是因為他身體的原因,從來沒接觸過女孩。在這個軟軟香香的身體,觸碰到他手臂的一刻,他的心底發生了一系列微妙的變化,他開悟了。</br> 大剛及時趕到,把女孩搶了過來。</br> 女孩子紅著臉,跟他上了樓。</br> “這是我的辦公室。”大剛也很局促,不過他經歷的多了,最不怕的就是尷尬,反正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br> “小琳,這是大剛,你們聊吧。”胖姐介紹人的工作就是把人領到,剩下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br> 胖姐出去時順手把門帶上。</br> 年輕的工人都淘氣,嗖嗖嗖竄到樓上,都來扒門縫兒。</br> 顧正東把他們都給轟下去了。可是自己忍不住,也扒上去聽了一下。</br> 里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沒有。</br> 顧正東有些擔心,大剛應該沒什么經驗。</br> “我們要是結婚了,錢歸你管,活兒我干。我有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你看要是行,就處處。”</br> 大剛突然開口了,把顧正東嚇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不想正踩到周姨腳上。</br> 周姨疼得臉都抽巴了,用手一捂嘴,沒敢叫。</br> 顧正東也鬧了一個大紅臉,兩個人躡手躡腳往周姨的辦公室走,不想這時門一開,大剛走了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