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在我們國家來說，重視程度不亞于過去的科考。

在高考當天，整個中所縣城都動員起來。不管是交警，消防、醫院還是各個商家都在這個日子里圍著“高考”這個主題而行動起來。

考試的學校門前，交警指揮著交通，在醒目的地方立著牌子，上面寫著“考場前禁止鳴笛”等字樣。

消防車停在離學校的不遠處，救護車也同樣的停在學校門口，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

中所縣一高中門前，站滿了前來考試的學生與送考的家長。有的家長細心的叮囑著考試時應該注意的問題，有的家長則再一次的檢查著學生所帶的物品，還有的家長看起來比學生都緊張，不時的掏出手帕來擦拭著額頭上的汗。

反觀這些學生，有的學生緊張，有的學生輕松，還有的學生時而緊張時而輕松。他們一個個的站在送考的父母面前乖的像個寶寶，根本不像平時叛逆時的樣子。

在這些學生當中，有兩個人比較突出，他們身邊沒有家長陪著，只有他們兩人心不在焉的站在那里。

這兩人一個是石頭，一個是王小明。

石頭在家陪了老娘兩天，第三天在老娘的不斷催促和龐翠花的不斷保證下，他和王小明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家。

老娘話里的意思是告訴石頭不要擔心自己，要好好考試，爭取考出來一個好成績來。

當時，老娘說這些話的時候，嘴里緊張的都說不完整。

看得出來，老娘似乎比石頭還要緊張，但她又怕說多了會讓石頭感覺到有壓力。所以，她沒事，不用惦記娘這些話，老娘轱轆著來回說，生怕說錯了一句。

龐翠花也同樣的對著石頭說著這樣的話，她對石頭保證說，你娘的飯不用操心，有她吃的就有你娘吃的，你只管好好考試。

當王小明羨慕的看著這兩位娘親對著石頭的淳淳教導，心中有種酸溜溜的感覺，他想刷一刷存在感，于是就問龐翠花對自己有啥交待的沒有。

“娘，不對我說兩句，我也要參加考試好不好。”

“跟你說個屁，這兩天在外面玩瘋了才想起來回家，要不是因為你要考試，老娘打斷你的腿。”

王小明在這一刻都要哭了，眼淚一直在眼圈里晃蕩，他紅著眼睛哀怨的掃了一眼龐翠花，塌著肩膀就要從轉身離開。

老娘看了有些不忍，她埋怨著龐翠花道：“你真是的，這時候跟孩子這么說話干啥，你看小明這傷心的。”

龐翠花看到王小明的樣子，心里也是不落忍，有些后悔自己說過的話有些重了。

不過，做為一名傲嬌的娘親，她不會對王小明賠禮道歉的。

“咳咳，小明啊，這次好好考，爭取給娘考個清大，北華啥的，知道不。”

王小明聽了龐翠花的話，仿佛打了雞血一樣，猛然挺直了腰板，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娘，這次我不考個清大，北華的，我絕不回來。”

*************************************

“石頭，你說我要是考不上清大北華，我娘會不會揍我？”站在學校門口的王小明突然問石頭這么一句。

正在低頭發呆的石頭聽到王小明的話，他擠出一個笑容道：“我覺得你考上清大北華，你娘才會揍你。”

“為啥？”

“不為啥，你當初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你自己信么？”

“嘿嘿”王小明干笑兩聲，然后他羨慕的對著石頭說道：“我是沒什么希望了，不過，石頭你如果發揮好點，應該能考上吧？”

“我？”石頭苦笑一下，語氣低沉的說：“我也考不上。”

王小明還想說什么，此時進校的鈴聲響起，站在校門口的學生們魚貫著排隊開始進校。王小明急忙拉著石頭也向校門口走去。

王小明的腳步很匆忙，石頭的腳步卻是慢吞吞的，似乎很怕進去，又似乎很想進去。

石頭與王小明排隊進入學校之后，便各自向著不同的考場走去。

在分別的時候，王小明向石頭舉起拳頭，石頭也舉起拳頭，兩人拳頭在空中碰了一下，由此分開。在王小明的心里，石頭對高考是很有把握的，他感覺石頭碰他這一拳頭很有力量，充滿了信心。

但他畢竟不是石頭肚里的蛔蟲，根本猜不透石頭這一拳代表的意思。

至于是什么意思，只有石頭自己知道。

石頭進了考場，找到自己的座位，把準考證放在桌子右上角擺好，開始打量起這間教室來。

這間教室石頭很熟悉，這就是他所在的教室，高三二班。他在這里學習了三年，熟悉這里每一張課桌，每一條椅子，每一處角落。

如果按照正常來說，這里屬于他的主場，他應該感到高興慶幸才是，可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興奮的表情，反而帶著淡淡的憂傷。

三年的時光，就要同這里告別了么？

“吱呀”教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這次進來的不是熟悉的那張黑臉，而是兩個陌生的面孔，一男一女兩個人。

“同學們注意了，我們是擔任本次考試的監考老師，現在我宣布一下考試紀律......。”

石頭坐在座位上，看著那名男老師照本宣科的講著考試紀律，他恍惚間仿佛看到皮向前站在那里噴著唾沫腥子在宣講。

“撲哧”石頭想著想著，想到皮向前那張大黑臉，想到他的那把從不離身的戒尺，想到同學們給他起的“老黑皮”的外號，他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

正在朗讀考場紀律的男老師，抑揚頓挫之間突然聽到石頭傳來的不和諧聲音，他閉上嘴，陰沉著臉看著石頭。

看了幾眼，他只是默默的在心里給石頭劃上重點名單，然后繼續著朗讀著接下來的內容。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石頭明顯的能感覺到一道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掃描著。他知道，這是那名監考老師的目光，也許在以前他會害怕，但現在這些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考卷發了下來，第一場考試考的語文。語文是石頭最愛的科目，以他的水平每次摸考都能答上高分。今天的題目他檢查過，有個別題比摸考難了一些，但也難不了多少，如若平時他相信自己也能答個高分出來。

可是現在，石頭看著這些題目遲遲沒有下筆，他看著那些熟悉的題目，猶豫著答或是不答。

他這一發呆，引起監考老師的注意。

那名監考男老師心中冷笑一聲，這個學生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別的同學都在埋頭答題，只有他還呆呆的坐在那里沒有動筆。

他走到石頭跟前，嚴肅的說道：“這位同學，不要發呆，抓緊時間做題。”

石頭的目光從卷子上抽了出來，看到監考老師的眼睛。他從監考老師的眼中看到了嘲諷，卻沒有看到絲毫的關心。

還是皮向前那張黑臉好啊，雖然黑，心卻是熱的。而這位老師臉上是白的，眼中卻是冷冰冰的。

石頭真想把卷子從頭到尾都做完，再把卷子甩在這位老師面前讓他看看，我不是不會做。

“我不是不會做，我只是不知怎么做啊。”

石頭從心里哀嘆一聲，提起筆來重如千鈞，他一筆一劃的在那些簡單的選擇題的答題卡上勾畫著。等做完了這些，他發現那些大題與作文猶如一座座高山一樣出現在眼前。

“越過它們，越過它們，你就有可能當一個城里人，能當干部，能吃皇糧。”

“不要越過去，你越過去，你的學費從哪來，你老娘怎么辦？”

石頭心中有兩道不同的聲音在此起彼伏的響徹著，每道聲音都蠱惑著他的心靈。石頭手中握著的筆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反反復復。

最終在別人都交了卷子，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語文試卷上除了選擇題，別的題目上都是空白的。

“好了，這位同學，考試時間到了，帶著你的物品離開考場。”那位監考男老師催促了一聲石頭，并再次來到石頭的跟前。

他低頭看到石頭的卷子，看到上面大部分空白，嘴角不明顯的露出一絲嗤笑。

照理說，做為一名老師，他是不應該對學生做出這種動作的。

他是一名負責任的老師，他認為像石頭這樣卷子都答不完的學生參加高考都屬于浪費資源，高考都應該留給那些學習好的學生，而不是石頭這樣的白卷先生。

石頭沒有看到這位老師臉上的表情，他收拾了個人物品，默默的低著頭離開考場。

在離開考場教室門的那一霎那，他的眼淚從眼中奪眶而出，珠形的淚滴砸在地面上，破碎成千萬顆碎片，猶如他的心一樣。

雖說還有幾科沒考，但石頭知道自己應該同高考，同大學說聲告別了。

他沒有埋怨過別人，也沒有埋怨過自己，這一切都是他的選擇，是他這些天來苦苦思考后的選擇。

通往大學的路是自己封閉的，另一條路前面是坦途還是艱險，自己咬著牙也要走下去。

別了，我親愛的老師。

別了，我親愛的同學。

別了，我親愛的書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