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花園引進(jìn)了西域極西之處的花,使節(jié)告訴王爺,那是來自歐羅巴的特有花種,極耐寒,瀕臨滅種,有劇毒。
花問柳難得起的很早,甚至太陽還未升起。忽然記起這花的花期近了,便一時(shí)興起走進(jìn)了花園。花問柳十分喜歡除了人以外的各種嬌小生靈,這也是他昏暗過去僅剩的一絲善良喜好。
他愛花,花從不會因?yàn)樯姝h(huán)境的污穢而改變自己純潔的本質(zhì),也不會因?yàn)槭懿涣酥車凝}齪而拒絕美麗。不過這和他正巧相反,因?yàn)榛ㄧR夕的病態(tài),他早已無法純真無邪。
坐在花園的石椅上,望著日出微弱的光照,花朵上的露珠閃著金光,花問柳覺得很滿足,閉上了眼,覺得有些困倦。夢中滿是這清冷地區(qū)花兒的香氣,沒有任何不快的雜塵闖進(jìn)夢中。
臉上好涼……下雨了么?花問柳睡眠極淺,感到臉上有些冰涼,狐疑的睜開眼。
長長的手指抵在他眉上,是誰的手指?好冷。抬起頭,卻被嚇了一跳。一年多來,還是頭一回和自己的生父相處,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蒼沐沨的眸子,也能折射出這么柔和的陽光嗎?真讓人詫異。
蒼沐沨的手僵住了,望著花問柳有些惶恐的眼神,心里從未有過如此的不悅。終是抽回了手。
“柳兒!”緊張地跑了過去,把一步步后退的花問柳攬到懷里。有些戒備的望著自己的父親。
看著花問柳只對蒼邪默親近,竟有了結(jié)了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的沖動。
“默,走吧。”拽著怒氣升起,定定站著的蒼邪默,花問柳不安地開口。
蒼邪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摟著花問柳的肩疾步逃離王府。這破地方,他沒法忍受了。全是野狼!只要他一個疏忽,野狼都在眈眈于他的花問柳!
揮袖震碎石桌,蒼沐沨無表情的轉(zhuǎn)身離開,不理智的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小人打著算盤。
蒼邪宵站在樹叢中,陰笑。‘逼走他就好。這樣我的陷阱就能起作用了。’
那是蒼邪宵布置的陷阱。只要有武功的人聞到那氣體用內(nèi)力抵抗,就會起作用。然后就會有安排好的人去殺死他那礙眼的哥哥。蒼邪默是必死無疑了。
本來一切都如他所料,在他慢悠悠走到默柳山莊想要欣賞一下勝利場景的時(shí)候,卻慌亂了。
花問柳跪在地上,哭得花容慘淡。周圍有打斗過的狼藉,蒼邪默的胸腔只有微微的起伏。
“默……”花問柳拭去蒼邪默傷口中涌出的鮮血。
一直默然站著的蒼沐沨冷哼一聲,一把扼住蒼邪宵的脖子。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自己去千管家那里領(lǐng)罰。”
“那……兒臣愿意自明日起杖責(zé)三百,直到父王滿意。”顫著聲,艱難說出的句子伴隨著血的噴出。
“杖責(zé)五百,滾!”斜睨著蒼邪宵,蒼沐沨滿不在乎他嘴角發(fā)白的孬種樣子。
把一切都聽在心里的花問柳只覺得悲傷。親情就是這樣的東西?
蒼邪默的時(shí)間所剩無幾了,手撫上花問柳的臉,低語道。“柳兒我愛你……”用殘余的力氣,只想一遍一遍重復(fù)這句話。重復(fù)這句以后再也沒有機(jī)會說的話。
人的生命真脆弱,前幾個時(shí)辰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武林盟主,竟然死得這么迅速。
花問柳覺得自己快崩潰了,花鏡夕的詛咒應(yīng)驗(yàn)了,這么快就應(yīng)驗(yàn)了,魔障般尖細(xì)的聲音,不斷連同蒼邪默的愛語響起,讓人快要發(fā)瘋。
蒼沐沨望著花問柳被血染得鮮紅的唇,順著臉頰滑落的淚水,鬼迷心竅一樣,對兒子的死感受不到任何悲傷。反是不能自控地一手扳起花問柳的下巴,另一手狠狠按住他的后頸,不斷汲取他口中的血腥味。
花問柳真覺得要瘋了。這個男人竟然麻木到這種程度。
雙手用力推著蒼沐沨的胸膛,卻起不了絲毫作用,倒是讓他更瘋狂的深吻,更用力地抱緊。到花問柳快要斷絕呼吸才停下。
“他都死了。”抱著蒼邪默尚有余溫的身體,花問柳甩門而出,留下那沒有感情的西北王,寞落的望著他的背影。
當(dāng)晚,蒼邪默下葬了。一個王族規(guī)格的,讓凡人羨慕的陵墓。風(fēng)光浩蕩。而花問柳,在別人都感嘆西北實(shí)力雄厚的時(shí)候,摸摸躲在陵墓邊。夜深了,本來看盟主大婚卻參加了葬禮的客人都走了,但是花問柳卻在墓門口坐了很久。
蒼邪默喂他吃東西,笨拙地為他束發(fā),臨死前那幾句愛語,還有更久之前為他贖身,蒼邪默的一切一切,溫和與癡情,揮之不去。
后半夜,天氣驟冷,甚至還下起了小雪,花問柳依舊雷打不動的抱膝坐在冰冷的地上,臉上有淺淺的微笑。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低垂下頭,閉上了眼。肩上傳來溫度,蒼沐沨面無表情的把狐裘披在了他身上。
“走吧。”橫抱起四肢麻木的花問柳,蒼沐沨輕聲道。
“可是……”雖沒有掙扎,花問柳卻不肯看著蒼沐沨,抬頭望著天上白茫茫的雪從不知的漆黑落下。
“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憐愛的抱緊了花問柳,蒼沐沨在內(nèi)心慶幸兒子的早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