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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絕點點頭,并無怪罪的意思,只道:“太后對他嚴厲是為他好,朕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日后他再來,你就別留他了,勸他回去用心讀書,御史臺的折子還堆在朕的書桌上呢。若他執意要丟皇家的臉面,朕便不會再對他客氣了!”
善貴嬪低頭應了聲是,若有所思。
茶喝完,燕清絕忽然說道:“怎么今日沒看到張妃,不是她照料你的么?”
善貴嬪斟酌著說道:“張妃娘娘近日偶有失神,因是私事,臣妾不好相詢,不甚了解,只聽說是家中出了點事……”
“也不是張家出事,不過那謀害士子的史棟梁是張尚書的外甥,張妃的表哥,她會傷神也是人之常情。”燕清絕偏頭看她,“此事已無轉圜余地,張妃素來沉穩懂事,想來也不會向朕求情。你與她相處時辰長,不妨好好勸慰她,此事朕不會怪罪張家的。”
善貴嬪點頭稱是。
燕清絕又坐了一會兒,就史棟梁的事說了幾句,便回去了。
翌日早朝,各部不負眾望地呈上眾多方案,并進行了激烈的討論,最后總結出來的與善貴嬪的法子相似。
燕清絕便把善貴嬪的法子說了,諸臣大呼甚妙。
燕清絕大方地說道:“此法乃善貴嬪所想,朕忙于政事,鮮少流連后宮,竟不知朕的身邊原來還有一個如此聰明的女子,朕也覺得欣喜而意外。果然,天佑我大燕,使我大燕女子才華出眾不遜男子,長此以往,我大燕必會更加繁榮昌盛!”
燕清絕此話一出,諸臣頓時安靜了片刻。
隨后,小部分人說什么后宮干政,說什么陛下與后宮妃嬪商討國事不妥云云,大部分人則是順著天子的話中之意稱贊善貴嬪心有七竅玲瓏,說什么娶妻當娶賢,善貴嬪乃天下女子之典范云云。
說實話,善貴嬪在這朝中無親無故的,基于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絕大多數人都愿意狠狠地參她一本。只要抓住后宮干政這個把柄,諸臣齊心協力,就能逼得陛下廢了她。她又不是皇后,牽一發而動全身。小小的一個貴嬪,廢之也無人可惜。
通常越是簡單的事,但凡有個但是,就難辦的很。
善貴嬪這事兒里也有個但是。
但是,在這宮里還有一個曾經垂簾聽政長達五年之久的太后娘娘。誰敢罵善貴嬪牝雞司晨,那就是連同太后娘娘一起罵了進去。雖然慕容氏之事才過去三年,但太后娘娘為大燕江山之穩固所做出的功績是諸臣都無法否認的。鑒于對太后娘娘的尊重或者是被她的余威所懾,諸臣堅決不能為了一個善貴嬪而詆毀太后娘娘。大家都知道,喜怒無常的太后娘娘是不能得罪的。
而且,陛下方才言語之中對善貴嬪多加贊賞,有心人不禁在心里琢磨善貴嬪會不會母以子貴登上皇后寶座,更有人心想陛下是不是想再造就一個太后來制衡如今的這個太后娘娘。當然,也有人覺得這個善貴嬪的確是個難得聰慧的女子。
基于多重原因,諸臣最后選擇附和天子對善貴嬪進行了華麗的稱贊。
有投機者趁機試探天子的心意:“陛下,善貴嬪娘娘身懷龍種還關心國家大事,竭力為陛下分憂,此情此義,頗為難得。更難得的是貴嬪娘娘蕙心蘭質,聰明絕頂,所出妙法使臣等羞愧。臣以為,該冊封貴嬪娘娘為四妃之一,以正天下女子之典范!”
對此,燕清絕笑答:“雖說皇家素來重尊貴,但民間傳言太金貴卻會折了孩子的福分,朕子息不豐,希望善貴嬪腹中之子平安出生,這福暫由朕給他攢著,待他成人了再一并給他。”
天子都大方地把自己子息不豐的事說出口了,明擺著要按照民間傳聞保小皇子平安降生,諸臣倒是不好再勸,于是這一出暫且放下。
只寧宏坤在心中暗嘆自家女兒無才,否則今日陛下稱贊的便是自家女兒,而他必可趁勢讓女兒更進一步。不過,他更加肯定,善貴嬪不能留,善貴嬪腹中的孩子更不能留。
主要章程定了,接下來諸臣所做的就是好好地完善它。
待先行諸事商議妥當,燕清絕的心定了,文武百官的心也定了。接下來商議的就是輕松的事兒了,比如史棟梁如何處置。
史棟梁的案子是交由大理寺審理的,由大理寺卿蘇譽親審。蘇譽是誰,那可是諸臣口中的冷面判官,是和御史大夫蕭肅齊名的人物,任誰見他都要繞著走。史棟梁的案子人證眾多,案情清晰明了,落到蘇譽手中,連半天也用不了就能結案。即便是圣上重視的案子,一天也足夠了。可蘇譽硬是花了整整三日,把史棟梁審了個通透,連帶著把他以往犯的案子一筆一筆的審清楚。十幾年的惡事總和出來,史棟梁死十次都不夠。
蘇大人在朝堂之上不快不慢地、詳詳細細地把史棟梁的罪行說了個清楚。
燕清絕笑道:“既然審理清楚了,就按朕先前的意思處置罷,史棟梁死罪難逃,史家闔府流放,財產充公。至于死刑如何執行,就由蘇卿決定罷。”
諸臣在心中默念幾句“好慘好慘”后,都控制不住地興奮起來,會是絞刑么?還是腰斬?亦或是五馬分尸?請君入甕?難道是凌遲?
這些從文帝時期留下來的酷刑,雖然歷任天子并未下令禁止,但很少有人再用,大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給犯人一個痛快。不過蘇譽堅持罪大惡極者用重刑,以正律法。所以每每有犯案累累喪盡天良的重刑犯落到蘇譽手里,必會施以酷刑,以儆效尤。
世人大多嫉惡如仇,因此喜歡湊熱鬧去看一看行刑,文武百官中大部分人都很熱衷。
張夢錫神情恍惚,腳下一滑,差點跌倒,還好寧宏坤扶了他一把。
寧宏坤見他神色有異,知是為史棟梁之事,便勸慰道:“史棟梁也是罪有應得,張大人雖身為舅父,卻無教導之責,不必為之傷神。陛下洪恩,張大人尚需謹慎啊。”
張夢錫心神不寧,也沒聽進寧宏坤的話,只胡亂點了點頭。
早朝的消息傳來,張妃手里的水晶杯頓時摔了個粉碎,碎片飛濺,在張妃細嫩的手指上割下三道口子,鮮血很快就流出來,順著手指滴到地上,染紅了水晶杯的碎片。
宮女們個個都大驚失色,一邊忙著打掃碎片,一邊忙著給張妃包扎。
藻兒擔心地說道:“娘娘,還是傳太醫來瞧瞧罷,流了那么多血……”
張妃卻毫不在意手上的傷口,一把抓住藻兒的手,嚇得藻兒驚叫:“娘娘,您松開手,您松開呀,您這手不能使勁,否則傷口又要迸開了!”
張妃充耳不聞地看著她,眼淚珠子簌簌地落下來,看得藻兒驚慌起來。藻兒自小伺候張妃,張妃素來穩重,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
“藻兒,表哥他……表哥他……”
藻兒連忙掩住張妃的嘴,四處張望一番,命其他人退下去關上門,待沒有人聲了才低聲說道:“娘娘,這是在宮里,您和表公子是要避嫌的呀,您快別提表公子了!”
“可他……可他是……”他是我的親哥哥呀。
此事張妃知曉,她身邊最親近的藻兒也是知曉的。藻兒不等張妃把話說完就捂住了她的嘴,急道:“娘娘,這話更不能提,否則可是要牽連到娘娘牽連到張家的啊!”
張妃抹了抹眼淚,低聲道:“他到底待我如親妹,稀奇的物件巴巴地往宮里頭送,就怕我委屈了,那水晶杯是異域的寶貝,他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才弄到手,就為了給我賀生辰。哪怕他罪大惡極,可他待我是好的……如今……如今他就要命喪黃泉,我怎么不傷心……”
“我的娘娘,您快收聲罷,如今這宮里頭還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咱們宮里呢。那寧妃娘娘聽說討好太后娘娘和陛下幾次都沒成功,心里頭窩著火呢,沒準就盯著善貴嬪的肚子了,您可千萬不能大意啊!表公子……表公子就算去了,也舍不得您出事啊……您可千萬要撐著,張家還靠著您呢……”藻兒急聲說道。
藻兒對那位一身邪氣的名義上的表公子千真萬確的張家少爺沒好感,這些年來張府史府死在史棟梁手里的丫鬟小廝不知有多少個,她要不是要陪著張妃入宮,沒準也折在他手里了。但正如張妃所說,史棟梁對別人來說或許是惡人,可他對張妃是真的好,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寶貝都捧到她面前。
史棟梁被判死刑,張妃難過也是人之常情。但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藻兒有必要提醒她,現在最重要的是看住善貴嬪的肚子。如今圣上或許寬洪大量不怪罪張家,可善貴嬪的肚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圣上大怒,必然會牽扯史棟梁的事給予重罰,到那時可是得不償失。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俺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