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封硝從醫(yī)院剛忙完回來。</br>
老爺子那會兒一走,他就接到醫(yī)院來電,說易清鈴心率有不正常波動。他沒跟遇冬說太多便去了。</br>
回來時,從樓下看見她房間的燈滅了。封硝回房洗澡換衣,躺在床上好半天睡不著。夜的寂寥,令他心煩氣燥。</br>
翻身坐起,在黑暗中點了支煙,明明滅滅的光亮,卻讓他看到了更漫長的孤寂。</br>
仿佛沒她不行,這是什么毛病?身體越來越熱,渴望和空洞令他無法安睡。</br>
其實遇冬也沒睡。</br>
屋里黑漆漆一片,只有落地窗前一片銀白。</br>
銀白中央,一把沙發(fā)椅。遇冬斜斜倚靠,腿翹在椅子扶手上。</br>
她不知道自己這么坐了多久,沒有變更過姿勢。腦子里亂成一團……從認(rèn)識封硝的那個黃昏,一直回憶到如今。</br>
相識時間并不長,可為什么覺得仿佛與他共同經(jīng)歷了很多很多。</br>
一如吳明俊的存在,都好像是她和封硝一起面對的人。好似那個人跟她從來沒有單獨的交集,好似那兩年的時光都喂了狗。</br>
遇冬承認(rèn),自己是個無情的人,心冷如鐵。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和封硝并無本質(zhì)上的不同。</br>
否則如何是這般,恨不得把吳明俊那一筆擦得干干凈凈?</br>
今夜尤其無法入眠,從吳志云那里聽到了一個秘密……</br>
封硝沒敲門,擰一下門鎖就開了。他以為遇冬睡著了,悄然走近。</br>
遇冬沒動,好聽的女中音磁性又慵懶,“回來了?”</br>
剎那間,封硝的眼眶竟因為這異常平凡的幾個字潤了。但覺整個夜不再孤寂漫長,心也不再像空了一個洞,沒著沒落。只是,有種心碎的疼痛,隱隱蔓延。</br>
她問,回來了?</br>
淡淡的,充滿了喜悅,如一個小妻子。</br>
他也倏的滿心歡喜,邁開長腿,幾乎是三步并成兩步轉(zhuǎn)到了遇冬的跟前。單腿就那么跪了下去,伸手摟住她纖軟的細(xì)腰,狠狠往自己胸前一帶。</br>
抱住。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擁抱一樣,如初戀少年的熱切和張狂。</br>
遇冬慵懶綿軟的身體就那么倒進封硝的懷里,居高臨下與他對視。</br>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照亮了他那比夜更黑的眼睛。</br>
月光里的男人真好看,冷硬的五官像是刷了一層溫存的色彩。</br>
相互抱著。她沒說話,本來有滿肚子要說的事兒,卻是這一抱間,什么都不想說了。</br>
他也沒說話,只覺一切都過去了,滿懷釋然。</br>
是在剛才聽到易清鈴心率有異便飛奔而去時,方知仇與恨真的已然消解;</br>
是在聽到遇冬那一聲淡淡的“回來了”便知,他已經(jīng)不再糾結(jié)她是誰的女兒。</br>
她是誰的女兒不重要,重要的她是遇小冬。</br>
遇小冬!呵……遇小冬……他幾乎要從嗓音里溢出她的名字。可是沒空,他親吻她冰涼的嘴唇,想要溫暖她,想要融化她。</br>
他的手臂抱她那么緊,如鐵箍一般。</br>
遇冬嬌軟的身體在他手臂里悄然綻放,毫無防備,帶著與以往不同的心情。</br>
如果不是今天見過吳志云,她不知道封硝經(jīng)歷過怎樣的撕心裂肺。</br>
怪不得他那么恨她,恨吳志云,恨她爸爸遇世績,恨她媽媽易清鈴。</br>
凡是跟她爸爸遇世績有關(guān)的,他都恨。</br>
他處心積慮,要讓當(dāng)年害死他媽媽的那些人全都受苦,甚至以死謝罪。</br>
有什么錯?報仇而已。</br>
換作是她,也會這樣選擇吧。如果她有他的智商,有他的能力,有他那么多錢,她也會把那些人一個個逼上絕路。</br>
甚至有那么一刻,慶幸爸爸早早逝去。她爸欠了封硝,這是不爭的事實,</br>
遇冬眸色出奇的溫柔,在月光下流光溢彩。</br>
忽然原諒了封硝的所作所為。那些看似荒唐的報復(fù)行為背后,是一個男人經(jīng)年累月的苦痛。</br>
在封硝回來之前,這一晚上她都在想這件事。就在前一秒,她還想把隱藏的秘密告訴他。</br>
她也有秘密,那是他不曾知曉的秘密……可就在這與他纏綿的一刻,她決定了,不告訴他……</br>
那會使他痛苦,使他內(nèi)疚。他本來是那么驕傲的男人,知道真相后會無法正視曾經(jīng)對她所做的一切吧。</br>
遇冬展顏一笑,跟平時多么不同,沒有一絲防備。她伸手輕撫他完美的輪廓,漂亮的眉眼,薄唇呼出的灼熱氣息都令她無限歡喜。</br>
夜風(fēng)和月光纏綿得寂靜,窗外樹葉沙沙作響。</br>
遇冬的嘴唇再次印上去點燃封硝,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主動。</br>
他不負(fù)所望,一點就燃。</br>
滿肚子無法出口的話,只能用這種方式釋放。</br>
他是,她也是。</br>
仿佛揮汗如雨,仿佛用盡全力,才能感受到對方真實存在。</br>
除了用力,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來更愛對方。</br>
不知道怎么就從互相對立,走到了今天的美好。</br>
如一場夢,一場午夜飄渺的夢。</br>
不知道為什么,她從這個夢里聞到了一種離別的感傷。</br>
是少女才有的患得患失吧,因為想要真正交出真心,所以害怕他無故退縮。</br>
此前,從未有過的想法。</br>
此前,她一直想著有一天要驕傲地把他一腳踢走,然后趾高氣揚,“我說過,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然后再把你甩掉!我說過,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br>
如今是另一番光景,另一番心情。她很心疼面前的這個男人……</br>
她被他抱到床上。</br>
月亮悄然躲起來。</br>
封硝在黑暗中,還是能看見遇冬的眼睛是那樣明亮,彎起來,像一座精致的拱橋。</br>
好生歡喜。</br>
他強烈的氣息將她籠罩,充滿著男性荷爾蒙的魅惑。他低低地笑,“遇小冬,為什么覺得今晚你變得不一樣了?”</br>
遇小冬笑得吃吃,拉低他,咬一口他的下巴,“那你喜歡嗎?”</br>
“嗯。”濃濃一個鼻音,很悶騷。</br>
她卻不依,纏著他,“嗯是什么意思?喜歡,還是不喜歡?”她嬌嬌的,嘟著嘴兒,予取予求的勁兒。</br>
“喜歡。”含糊得低沉,喉結(jié)性感地輕輕滑動。似乎回答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迅速咬住她的嘴唇,輾轉(zhuǎn)出一個吻來。</br>
唇舌之間,仿佛全是蜜,蜜里又調(diào)了一種淡淡的隱痛……</br>
這一夜,是多么不同,連窗外重新閃亮登場的月光也被忽略得徹底。</br>
迷迷糊糊,混混沌沌。</br>
激烈地愛著,疲累地睡去……愛是用來折騰的,反反復(fù)復(fù),年輕的身體遠(yuǎn)比深沉的思維來得直接。</br>
那像是一場“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瘋狂,偏偏又帶著相濡以沫的深刻情意……</br>
次日,封硝起床先走了。</br>
遇冬在沒有袁琴監(jiān)視的家里,自由自在吃早餐。在這當(dāng)口,她手機響起。</br>
是封硝,低沉的嗓音里散發(fā)出一種心滿意足的幸福勁兒,“遇小冬,準(zhǔn)備一下,一會兒段涼來接你。”</br>
“去哪兒?”</br>
“拍婚紗照。”</br>
“真拍啊?”遇冬的眼睛亮了。</br>
“假拍。”傲嬌的男人,正常講個話能死嗎?他說話的時候,眉梢眼底全是暖意。</br>
靈溪島。今天被揮金如土的萬翼國際總裁封硝給包了場,所有游客未經(jīng)允許不得登島。</br>
遇冬來到E市多年,從沒登上過靈溪島。一是窮,二是忙。沒想到初登島,卻這么大手筆。</br>
“這得多少錢?要包一整個島……天哪,好貴。”她四處張望,滿眼湛藍(lán)的海水和碧綠的樹。</br>
封硝沒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只是想知道,“你喜歡嗎?”</br>
“喜歡!”這都不喜歡,還是人嗎?遇冬瞟一眼面前的男人,嘖嘖嘖,不穿黑襯衫的男人今天穿了白襯衫,真是干凈得讓人想生撲……嘖嘖嘖,那腿忒長了點……</br>
天了嚕,她更喜歡這個男人好伐?島再好,能有這男人好?</br>
一大群人走來,簇?fù)碇麄儯坝鲂〗悖梢該Q衣服化妝了。”</br>
封硝微笑著,被她的明眸皓齒閃花眼,心莫名就酥了,眸色漸深,沉沉的,“去吧。”</br>
遇冬走了幾步,又反過頭來,悄然砸個秋波,纏綿得勁勁兒的,“封硝,我喜歡!”</br>
他不知道她說喜歡什么,是這個島,還是他這個人……但覺藍(lán)天藍(lán)得那樣清澈,白云白得那樣透明。</br>
生活原本就應(yīng)該是這樣,輕松,愜意,五彩斑斕。可他為什么曾經(jīng)就活成了黑白?</br>
風(fēng)吹來,站在烈日下竟然有些涼。封硝百感交集。</br>
越是到了快要揭開幕布時,越是傷感。</br>
段涼察顏觀色,上前一步,“封先生,何先生說,如果你想反悔,還來得及……他不會追究……”</br>
周遭本就微涼的空氣,驟然變得冷冽。封硝本已柔和的眉宇間,每一根線條都漸漸冷硬,微瞇的眸色閃動著危險的光茫,“不!一切照計劃進行。”</br>
“封先生……那畢竟是你爸爸……”段涼艱難地勸解。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該說什么的。</br>
但這一出手,封家的基業(yè)就全完了,而封家財產(chǎn)的唯一繼承人是封先生。這個世界,坑誰也不能坑自己啊……</br>
封硝并沒發(fā)怒,怪責(zé)段涼多管閑事。他聲音越淡,越顯示出他對這件事的決心,“你要是知道他對我媽做過些什么,就不會心疼這點錢了。我就是要讓他難受,讓他痛苦……他,活該!”</br>
段涼明白,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快到了。(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