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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年說話時(shí)眼眶濕潤,胸口起伏較大,趙鳳聲懂得一點(diǎn)識人觀色的技巧,判斷出他應(yīng)該是真情流露,幾乎每一句都是真話。換言之,如果撒謊能撒到這種程度,去拿奧斯卡影帝都綽綽有余,再說對自己苦心演一出戲,有必要么?趙鳳聲可沒覺得臉有那么大,能讓西北小侯爺認(rèn)真對待。
至于雷斯年為何對自己機(jī)關(guān)算盡,趙鳳聲也摸清了一點(diǎn)點(diǎn)線索,猜測道:“我媽有恩于你,所以你就將讓我媽吃遍苦頭的趙家當(dāng)作仇人,我爸去世了,我這個(gè)唯一的趙家人,就成為你的目標(biāo),不惜動(dòng)用一切手段,把我往死里逼。騙取大剛的錢,干掉肖貴,指使唐耀輝沖我開槍,僥幸保住小命,到了萬林,你又讓何山洛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dòng),最后費(fèi)盡心機(jī),將我和泰亨一并收入囊中。一步一個(gè)坑,步步殺機(jī),試圖讓趙家絕戶,這一切,源于你對我母親的緬懷?”
雷斯年望了趙鳳聲一眼,飽含深意,張開嘴,又合住,修長手指在膝蓋不斷敲打,沉默了半分鐘,終于開口說道:“在你沒出生之前,我就去看過二姐,那時(shí)候的她粗布麻衣,可眉眼間流露的幸福,是騙不了人的。她嫁給你爸之后,生活雖然清苦了一些,但有情飲水飽,粗茶淡飯也很知足。至于你說我對趙家人有偏見,更是無從談起,二姐自己選擇的路,我只有祝福和支持,從沒覺得她錯(cuò)了。”
“那你干嘛要把我趕盡殺絕?”趙鳳聲咬牙切齒道。
汽車駛?cè)胍黄笠?guī)模建筑群,雷斯年清清嗓子,“到家了。”
母親的家。
趙鳳聲好奇望向窗外,借助路燈,可以看到樹木成蔭,古香古色的別墅并排而立,柏油馬路一塵不染,環(huán)境異常整潔。趙鳳聲打量一番,暗自驚訝,自言自語道:“好厲害的風(fēng)水格局!”
看風(fēng)水,他不敢稱大家,但在老爺子的耳濡目染下,了解一些皮毛。等汽車停在一棟別墅后,趙鳳聲從驚訝變?yōu)檎痼@,明堂豁然開朗,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典型的四靈山?jīng)Q,天賜的一塊福地!
趙鳳聲只注意風(fēng)水,卻沒看到宅子門口站立的三位老人。
居中的老婦頭發(fā)已然花白,攏的整整齊齊,拄著一根和她年紀(jì)差不多的古沉木拐杖,老式布鞋微微踮起,褶皺的臉龐布滿焦急神色。等汽車進(jìn)入眼簾,老婦眼睛睜圓,努力看向汽車型號,可老花眼讓她的視力大不如前,模模糊糊只看到一片殘影,老婦跺了跺拐杖,激動(dòng)問道:“是斯年和鳳聲他們回來了嗎?”
旁邊旗袍打扮的雷音竹微微一笑,答道:“娘,是他們回來了。”
在西北縱橫披靡的老婦眼底突然泛起渾濁淚花,袖口往眼部輕輕擦拭,呢喃道:“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惜梅,你總算舍得回來看娘一眼了。”
老佛爺心里,趙鳳聲就是二女兒雷惜梅的傳承,趙鳳聲回家了,那就是惜梅回家了。
不等汽車停穩(wěn),老佛爺急不可耐往前緊走幾步,凝視著從后車門走下的年輕人,屏住呼吸,丟掉陪伴多年的拐杖,步履蹣跚朝前挪動(dòng),走的異常艱難,可馮老和雷音竹卻沒有上前攙扶。
等兩人距離僅有一米的時(shí)候,老佛爺伸出干癟的雙手,顫顫巍巍往清瘦臉龐摸去,“你……你就是我的外孫?小鳳聲?”
姥姥?
趙鳳聲望向紅光滿面卻帶有強(qiáng)烈期盼神色的老婦,她就是老佛爺?自己的親姥姥?西北商界的傳奇鐵娘子?
一想到母親的臨終遺言,趙鳳聲猛然后撤,躲開了那雙飽含親情的手掌。
老佛爺撲了個(gè)空,八十多歲的她根本無法平衡身體,直接往前栽去。
好在雷斯年眼尖手快,攙扶住差點(diǎn)摔倒的嬸娘。
“你這孩子怎么這樣?!把你姥姥摔著了怎么辦?!”一路上態(tài)度溫和的雷斯年忽然板起臉,大聲呵斥道。
趙鳳聲抿起倔強(qiáng)的嘴角,眉頭緊鎖。
“不礙事,鳳聲第一次見咱們,未免生疏,有些距離感也屬于正常,斯年啊,你不用管我,趕緊把鳳聲領(lǐng)進(jìn)屋,西北的風(fēng),刮骨,鳳聲初次來西北,別把孩子凍壞了。”老佛爺盯著趙鳳聲眉開眼笑說道。
這哪里是叱咤風(fēng)云的女強(qiáng)人?分明是一位寵溺驕縱孩子的老人家。
老佛爺抓住了趙鳳聲右手,或許出于對老人安全性考慮,這次他沒有閃躲,枯皺感傳遍手部皮膚,很冰冷,很生疏。
一行人進(jìn)入雷家老宅,早已準(zhǔn)備好的香茶因?yàn)榈却^久變得冰涼,雷音竹又親自去沏茶,泡好后放到趙鳳聲桌邊。
趙鳳聲在第一時(shí)間就認(rèn)出了清湖居士,震撼程度不亞于初次見到雷斯年。能夠陪伴老佛爺左右,肯定是雷家嫡系,而三位女兒,雷音竹最年長,按照年紀(jì)判斷,還有母親跟自己描述的姐姐愛好和形象,十有八九是自己大姨。見到雷音竹對自己淺笑,趙鳳聲尷尬地不知所措,打招呼,老佛爺跟雷斯年在場,不打招呼,又不太禮貌,只好用眼神去傳遞親情和感激。
“鳳聲,你什么時(shí)候來到西北的?怎么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好讓斯年去接你。”經(jīng)過相認(rèn),老佛爺?shù)男膽B(tài)已經(jīng)漸漸平復(fù),激動(dò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關(guān)切。
趙鳳聲低著頭,不喝茶,不答話。
“娘,鳳聲舟車勞頓,累了,休息一晚,等明天再說吧。”雷音竹看出了趙鳳聲的敵意,試圖讓氛圍沒那么緊張。
“好,那就讓鳳聲睡惜梅那屋吧。”老佛爺停頓片刻,同意了女兒的建議。
等到雷音竹將趙鳳聲帶出大廳,老佛爺將所有人都趕走,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哭了一會,笑了一會,最后悵然若失道:“空了那么多年的屋子,總算住進(jìn)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