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睜開眼的剎那,鏡中人跟著睜開眼,烏眸中波瀾不驚。
不似流水線的妝造但也沒那三人的精致,林江眠摸了把臉,掉下來粉落在他手心,看向鏡子中明顯過紅的唇瓣。
林江眠挑起了眉毛,這簡直是對他審美的挑戰。
“你干什么?別亂動我化好的臉。”那頭有個臉圓嘟嘟的化妝師女孩走過來,她手上拿著眼影像是要給林江眠涂抹。
林江眠手拿著一邊的卸妝棉,黑沉沉的目光就這么看過去。
化妝師被一看,自己都有些心虛,其實她的功力也還行吧?
大概是被看的退縮了,女孩道了個歉,“我第一次化這么大場合的妝,可能有點嚇得手生。”
林江眠嘆了口氣,最終拿起化妝棉,抹掉了那抹艷紅。
“我想自己化。”
“啊,那好吧,我給你拿化妝品過來。”女孩弱弱的說,也沒吭聲反駁,她把剛收到化妝箱里的東西拿出來,“需要我來幫你嗎?”
林江眠搖了搖頭,女孩猶豫間還是走了。
擦拭掉過分白的粉底,原本就遮掩的差不多的底子露出來了,干凈后的臉反而比化完妝的要精致美麗。
修長的手指上是被剪平的指甲,白里透粉的壓在被用力擦拭的唇瓣上。
林江眠抿著因為力道被手動摩擦的那處,有些嘶痛感,能從表面看出內里的紅血絲。林江眠閉上眼想著看過的秀場模特妝容,又轉頭看向桌子邊被送過來的珠寶。
符合的妝容立刻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
“不是說人已經到了嗎?”
余經理倒是人模狗樣的捯飭了一番,站在大門口探頭探腦的口中抱怨。
宣傳部總監倒是很冷靜的站住身邊,暗自給了余經理個白眼,不放心的說:“我們這邊都按你說的準備好了,總部那邊要是不滿意怎么辦?”
“到時候上頭加總部一起怪罪下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被責罵。”
余經理倒是不在意:“你放心好了,我等下在余家人面前多說幾句,保管讓我們發財升官。”
宣傳部總監也不知道余經理哪里來的底氣,他看著不遠處安靜站著的副董事長,稍稍遠離余經理,他覺得還是低調一點算了。
六點整,三輛高檔的車輛駛入。
副董事長緊忙叫人給貴客撐傘,要不是身高不夠他就自己上了。
勞斯萊斯后座的車門被人打開,黑色的大傘撐在車頂的高度,另外有一人負責拿手擋住車門上沿的位置。
車內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走出來,傘遮蓋住了他人窺視的目光,只能從背影看出是個肩寬腿長的男人。
要擠上前去獻殷勤的余經理面色不好的被直接孤立在一旁,只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余經理立刻就墻頭草的去跟那位余家人攀親戚,但人家也沒給他面子,搞得他心下驚疑不定,只能想著晚上的秀場活動給他在大家面前把臉面掙回來。
下雪的季節,秀場內此時卻是熱火朝天,室內的暖氣開的很足,是為了不讓來賓受到一絲懈怠。
整場的風格主要為海洋與水晶,不出錯也能出彩的風格。
秀臺是呈U形的設計,能保證全方位的展示,秀臺的中間還懸掛著大寸高清屏幕用來直觀的看清珠寶首飾。
首座被設置在U型臺的前方,用來迎接沈家的繼承人。
后臺的休息室,已經換好服裝化完妝容的一眾模特正在蓄勢待發,尤其是站在前頭的三位模特,他們正比劃著戴在身上的名貴珠寶首飾。
“總覺得差了點什么?”
“要不是再讓他們給我換一副,我感覺還是不太行。”
李多燦一說,身邊兩人都看穿他的小心思,“行了,就算等下來的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人家也不會正眼看我們的。”
“那看誰?看你?”
“呸呸呸,懶得跟你斗嘴。”
周圍的臨時模特倒是好奇的在看著自己身上的珠寶首飾,想多摸摸又怕被工作人員說,只能自己偷偷的拍幾張照片留念。
林江眠先是攏了下有些散開的披風,一手摸了把后頸,頭發已經長的快到肩膀位置了。
最近在轉頭或者低頭之類的動作,都會讓一縷發絲落到額間,有些遮擋住了視線,為了能平穩的走完這場秀,林江眠問了一邊的趙琳琳借了根小皮筋。
手指穿過柔軟的發絲,梳理整齊后,松散的把發絲聚攏在一起。
外面派人進來傳話,“公司的正副董事長、經理和高層已經來了,總部的人現在正坐在臺下等候了。”
“準備好,五分鐘后直接開始。”
后臺休息室內頓時響起一陣倒吸聲,混亂了一會又平靜下來,按工作人員的指揮站好位,邊上很快就安排好了補妝和需要替換的衣服或者珠寶。
海浪輕柔般的音樂聲中,伴隨著唯美的燈光打在了第一個出場的人身上。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三位真正有走秀經驗的模特需要中途換另外一套裝,林江眠他們則不需要,只要走完那一圈和最后上臺再展示一圈就行了。
模特和他們間隔著走秀,李多燦正好在林江眠身后出來,作為壓軸的存在出場。
音樂從輕柔來到了高潮澎湃,臺下的公司領導人倒是時不時拍掌,給這個氛圍制造出熱鬧。
而被他們明顯看重的貴客就沒那么正眼看過臺上一眼。
被撇見自顧自的玩手機也能多說一句,他們只能怪自己安排的節目不夠吸引人,身邊被擠壓到一邊的余家人連上前搭話的機會都沒有。
沈家這位繼承人明顯興致不高,自己上前那不是找抽。
余家人從一路來到這里都跟人搭不上話,明顯這些高層也是知道兩方有矛盾,不肯得罪人,就算等到了沈家繼承人情緒好了,那萬一當場因為他們不高興了,直接怪罪下去。
他們還把原本就僵硬的關系搞得更僵硬了。
思來想去的還是按兵不動,倒是這邊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余家遠房親戚,跟個惹人厭惡的蒼蠅一樣嗡嗡叫個不停。
卡到最高點的音樂聲中,林江眠前方的一個人快走完全程了。
他撩起一絲飄到耳側的碎發,步伐輕慢的走出去,鞋底清脆的踩踏聲響起。
林江眠一走到秀臺前,有一股隱約的視線定在了他的身上,他沒去管一步步的往前走,燈光跟隨著他的身影投射,步伐的走動間不斷照亮身上的飾品。
他的秀場打扮風格偏向于在大海探險的海盜,年輕而無畏,潔白卻獨具風格的襯衫領口是一串復雜工藝簡單設計的黑曜石般的項鏈,燈光落在上面更加的美輪美奐。
林江眠只需要在燈光打過來的時候在原地停留幾秒。
之間那道視線一直沒從林江眠的身上移開,他察覺到視線的主人沒有惡意。
正好他這時候也不適合東張西望的尋找,只能放任掃過他腰身的視線,落到了臉上的位置,最終停留在瑰色的唇瓣上。
林江眠站在臺上,因為環境的影響并不能看清臺下的觀眾。
走動間經過U型中間的時候,那道視線莫名的有些熟悉,好像從很久之前就在他的身后看著他了一樣。
林江眠轉過彎之前,目光落到了臺下,臺上的余光并不能借此看清人。
只是,在這一眼里。
他好像看到了沈習橋的那雙含情脈脈卻又深邃的眉眼。
是錯覺?
背過身的去后的時間過的好像很快,很快就走到了最后,繞過彎走進去就看不見秀臺下了。
林江眠緊皺眉頭有些不解,沈習橋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讓人想不通。
不過戀人間不應該存在誤會,也許只是自己看錯了,回去再問他,總比胡亂猜疑的要好,林江眠想好了。
剛進來需要補妝的都補妝好了,等最后走完秀的最后一人進來就要進行最后的多人走秀結束。
李多燦一進來神色就不好,剛才怎么回事,臺下的人都不看他,讓他在臺上獨自當傻子唱戲還是怎么著,明明在他之前的人就算表現平平臺下也會有反應的。
再次出發時,隊伍被分成兩派走出去,只用走半程到匯集的那處,明確的給貴客欣賞珠寶首飾再回程就結束了。
落幕的隱約是平緩而優雅的,鋼琴聲中隱藏著海浪之下的神秘莫測。
林江眠依舊是剛才順序走出去,不急不慌的腳步像極了現在的心態,也不知道剛上大學的期間有沒有想到會來走一場秀。
也許是燈光的作用,林江眠覺得耳鳴了一下,腳下有種踩在棉花上的感覺。
再一眨眼又消失不見了。
快的讓林江眠以為是幻覺,讓他在意不起來,只能心里吐氣覺得是之前太緊繃了,最近休息了兩天,今天又被迫緊繃起來。
有點生病的前兆。
雙方第一個出去的人站住側邊,第二個出來的往里站,以此類推站位,林江眠走到了頭兩位的站位。
他想到了剛才那道視線,趁著模特合并站一起的功夫,看過去。
這里是看臺邊緣,只有一米高的距離并不會摔死,只是會受些輕傷。
于是他們一行人按要求上前站。
林江眠的烏眸直白的看向臺下,原本并不清晰的輪廓在湊近的距離下,一下子就看清楚了。
熟悉的眉眼讓林江眠一下子就知道了,臺下的那人就是沈習橋,對方穿著高定剪裁合適的黑西裝,配上一顆黑曜石鑲嵌著碎鉆胸針。
似乎跟他身上這個是情侶裝一樣。
沈習橋漫不經心動作,以及隨意交叉疊起的大長腿,讓林江眠腦海刺痛了一下,好像在遙遠的記憶深處,對方也曾經是這副樣子。
“小心!”
背后被胳膊肘用力的頂了一下,林江眠在驚慌之下來不及穩定身形。
腦海里密密麻麻的雪花,像是老舊的電視劇開始播放畫面,隨著墜落下的速度快速播放著一些零碎的畫面———
“想要你外婆的骨灰,拿出一百萬來,不然我們就把她骨灰都撒了。”
“這是合約條件,只要你答應這錢就是你的,還有你的作品必須給我。附加條件是給我假扮男朋友,這樣別人才不會覺得我們相似的畫風有問題。”
“這周末是沈家二少的聚會,你陪我過去長長面子,錢我會很快打給你的。”
“……滋……滋……”
有些畫面被模糊掉了,林江眠落下瞬間看見接到他的沈習橋,那雙跟記憶力無差別的高挑深邃的眼睛。
他好像記起來了兩人初次的相遇,陷入了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