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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10年9月的一天夜里,我陪晨哥和嫂子去澳門散心,夜里兩點,我們接到了他弟弟的電話。
在電話里他弟弟顯得很慌張,跟晨哥說他闖大禍了。
當時我們正在賭場,我陪嫂子玩百家樂,已經幫她贏了很多錢。
一聽他弟弟在電話里的語氣不對,晨哥頓時起身就讓我們不要玩了。
我去兌換籌碼,他和他弟弟繼續聊著電話,等我拿著支票回來的時候,晨哥的臉色黑的有些嚇人。
晨哥用眼神示意我別問,他對嫂子說GZ有點事需要處理,我們兩個得馬上趕回去。
嫂子很詫異,她追問晨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晨哥笑著安慰她幾句,讓她不要擔心,說是道上的事情。
就這樣,我們把身上大部分的錢都給嫂子留下了,晨哥讓她去找澳門的朋友多玩幾天,等我們處理完事情,我們就回來找她。
將嫂子送回酒店后,我們兩個也沒拿行禮,攔了一輛出租車,就風風火火的趕奔了機場。
當時已經是后半夜了,澳門那個時段沒有回大陸的航班。
晨哥給澳門的朋友打電話,聯系到了一架小型私人飛機,我們這才在凌晨四點飛離了澳門。
在飛機上晨哥對我說了事情,原來他弟弟真的闖大禍了。
那個家伙今天做了一件極度愚蠢的事情,他竟然帶著一伙人砸了一家五星級酒店,還打了兩個外國商人。
本來砸酒店這種事,在晨哥的眼里不算什么,打了兩個外國商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壞就壞在今天的日子不對,今天上面有位“大人物”來GZ視察,他住的酒店,正是被砸的那家。
當時他弟弟帶人闖進酒店大堂的時候,酒店里有很多媒體記者。
他弟弟當時牛氣哄哄不管不顧,就把人家酒店大堂給砸了,還挨個房間的找人,把那兩個外國商人提了出來,當著很多人的面一頓暴打。
這一下影響可太惡劣了,GZ市局出動了幾十人把他弟弟抓了進去。
他弟弟給晨哥打電話的時候,正在局子里關著呢。
也正是進了局子,他弟弟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因為以晨哥的勢力,他什么時候進過局子呢?
所以他當時就嚇懵了,給晨哥打電話,意思是想讓晨哥趕緊想辦法救他。
一聽說晨哥的弟弟干了這事,當下我也懵了。
晨哥看了我一眼,頭疼的嘆了一口氣,開始給那些“有能力”的朋友打電話,想要把事情壓下來,問問到底有沒有“逃過一劫”的可能。
結果晨哥一連撥打了幾十個電話,電話那頭要么占線,要么始終沒人接。
這讓我們兩個在飛機上顯得很焦慮,我知道晨哥這回恐怕攤上大事了,他的那些朋友既然不想管,那就說明這事很麻煩。
就在晨哥撥打了最后一個電話沒人接后,晨哥惱火的將電話摔在了地上。
他大罵那些人不講道義,說自己家里落下麻煩,他們也別想好過。
晨哥話里的意思我是很明白的,作為他這種身份的江湖大哥,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的底子也太“黑”了。
如果他弟弟的這場事情牽扯到他頭上,那么以他身上的事情,恐怕是沒有任何人敢救他的。
看著晨哥惱火,我心里也挺難受的,更是非常的擔憂。
我看著晨哥皺眉不說話,我輕聲的問他:“晨哥,要不……咱們再緩緩,還是先別回GZ了。”
聽了我的話,晨哥抬頭看了我一眼,他突然笑了。
他自然明白我話里是什么意思,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問我不回GZ我們能去哪?
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晨哥嘆息著掏出煙盒,讓我給他點上一根。
他看著香煙上飄蕩的淡藍色煙霧,苦笑著對我說:“小耿啊,這回的事撞槍口上了,靠躲,是躲不過去的。”
晨哥說著,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想當年東北的喬四爺厲不厲害,最后是什么下場?所以說世界再大,也沒什么地方能躲,明知道是死,我也得回去,我不能把我弟弟一個人留在那,我得去搏一次,贏了大家開開心心,如果輸了,那就兩敗俱傷!”
“可是……”
聽晨哥說道了“死”,我當時腦子里就有些亂了。
我問他嫂子怎么辦?
他笑著把香煙按進了煙灰缸里,一臉復雜的看著我說:“小耿啊,剛剛那幾個電話,讓我明白了一個事情,我在這個世上信任的人不多了。雖然咱們兩個認識的不久,但我信得過你。我們的事情跟你沒關系,等下回到GZ市,你帶上一筆錢回去找你嫂子,如果我們沒事,我就去找你們,如果有事……”
晨哥說到這里,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們彼此沉默了幾秒鐘,晨哥這才說道:“如果我們有事,你就替我把這筆錢給你嫂子,幫我把她安頓好,你再給自己留下五百萬,算是這七個月,你沒白叫我一聲大哥。”
“晨哥,這……,我,我不能要,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別跟我說這個,當我是大哥,就按我說的辦。”
晨哥的這句話,當下讓我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我突然感覺非常悲傷,我為晨哥深深的感到不值,我不明白生活明明好好的,為什么突然間會變成這樣。
晨哥雖然拿自己比作喬四爺,但我知道,他和喬四爺完全是兩種人,地位和金錢也是比不過喬四爺的。
他為人仗義,有時候還會做善事,雖然他早年間出道是靠“黑”起家,但他這么多年來一直在洗白“還債”。
人這種東西,是十分有趣的。
可能在黑暗的環境里生存久了,不管你想怎么擺脫這個黑暗的身份,那總是徒勞的。因為世人對你的印象已經停在了黑暗里,即使你把自己洗的再白,那也抹不掉當年的“黑”!
晨哥就是這種人。
他是被所在環境逼成的社會大哥。
他想干干凈凈的賺錢,但是他身邊的環境不允許,一步步的迫使他越走越深,他最終再也無法回頭。
當飛機落地的時候,我看見有很多黑色轎車駛入了停機坪,把我們的飛機包圍了。
這些人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當時我有些害怕。
晨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帶著我走下飛機,與一個男人說了幾句話。
那個男人便開車帶著我去他們家,用晨哥的電腦,通過特殊登錄窗口轉出了他公司賬上的四十幾億現金,分散上百個帳號,經過幾十次倒手,最終全部匯進了一張國外銀行卡里。
我手里拿著這張“沉甸甸”的銀行卡,跟著這個男人又返回了機場。
這期間他只和我說了一句話:“小耿,咱們兩個不認識,但是你記住我一句話,別辜負晨哥對你的信任,否則天涯海角,你知道是個什么下場。我還要提醒你一句話,把你見過和知道的事情全部忘掉,這是為你好,你是個聰明人。”
當我坐著飛機孤零零的返回澳門的時候,我滿腦子里全都是這句話。
我下飛機的第一時間,就給嫂子打電話,去她所在的酒店找她。
我把銀行卡交給了她,我一分一毛都沒留下,我告訴了她晨哥的事情,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我們兩個就是在這種恐慌中度過的。
這一次離開晨哥的身邊,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弟弟惹下的事情,最終像一顆小小的火苗,將他徹底引燃。
晨哥栽了,被定為集團性黑.社會,他被查出了很多事情,被判了槍決。
包括他弟弟在內的許多集團骨干,也沒能逃過法律的制裁。
這件事情最后的結果,就像晨哥說的,兩敗俱傷。他一口氣咬出了很多人,最終還牽扯到了兩只“大.老虎”。
嫂子在判.決書下達的第二天,就飛往美國去找兒子了。
她臨走時非要給我留下兩百萬,我送她上飛機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哭成個淚人對我說:“小耿啊,聽嫂子一句勸,這條路不能再走了,你還年輕,找份正經的工作,回頭吧!”
也正是嫂子的這句話,讓我整個人感覺江湖末路。
送走嫂子的那天,我沒回大陸,而是留在了澳門。
我用了一個晚上,在賭場里輸光了所有的錢,那讓我本是沉重的心情,瞬間更加的沉悶。
就在我一把牌輸光了僅有的最后三十萬的時候,我徹底陷入了迷茫。
我將桌面上剩下的幾千籌碼打賞給了賭場的服務員,我穿著自己的大衣,凌晨三點獨自走在澳門老城與新城的大橋上。
看著下方平靜的水面,我突然有了一種想要跳下去的沖動。
這股沖動讓我有些害怕,我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想到自殺。
是我輸光了錢嗎?
還是晨哥離開了?
我想都不是,而是我厭倦了我所在的生活,我累了,不知道該怎么繼續活下去。
就在我萬般無助,已經走到大橋邊緣的時候,突然遠處一對男女的爭吵,讓我本已死去的心,瞬間又活了過來。
那兩個人和我一樣,聽口音應該也是大陸過來玩的。
當時那個男人一條腿已經跨過了大橋的護欄,那個女人死死的抓著他不肯松手。
我看著那個男人的德性,知道他可能和我一樣,一定是輸光了所有的錢,而那個女人聽口氣應該是他的妻子或者女友,她正大哭著勸解那個男人別做傻事。
他們爭吵之間,這個女人說了一句話,讓我特別感動。
也正是這句話,讓我極度消沉的心,又重新活了起來。
當時她說錢沒了我們可以再賺,生活毀了我們可以再來,哪怕我們什么都沒有也無所謂,可如果人死了,那我們還用什么來彌補過去的失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