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合什一禮。
    胡烈元睜開眼睛。
    他雙眼放出金光，淡淡一笑。
    整個人給法空的感覺，好像掉進了金粉之中，渾身被金粉所包裹。
    他這種金色，不是身體從內往外發出的金光，而是涂了一層金粉。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
    胡烈元皺了皺眉，渾身難受。
    他知道法空是在施展神通，可能是天眼通也可能是宿命通，要看清楚自己。
    應該是要弄清楚自己怎么受的傷。
    或者是要弄清楚自己未來到底是死是活。
    他暗自無奈。
    不到逼不得已，實在不想走這一步，不想欠法空這個人情，不想求救于法空。
    可確實是沒辦法可想了。
    自己現在還不能死，自己一死，即使替胡厚省掃清了大部分障礙，還是不夠。
    自己一死，暗底的潛流便會涌上來，胡厚省未必擋得住，即使擋住了也會消耗極大的力量。
    大云現在禁不得這些消耗。
    所以只能求助于法空，救回自己性命。
    這會欠法空一個天大的人情，同時，也可能暴露太多的皇室隱秘。
    他的神通太討厭。
    他浮想聯翩之際，法空收回了目光，平靜說道：“皇上，即使我不出手，皇上終究還是能自救的?！?br/>     “咳咳咳咳……”胡烈元忽然劇烈咳嗽。
    咳嗽了十幾下，臉色漲紅，慢慢的開口：“大師……”
    法空靠近一步。
    胡烈元露出苦笑：“自救？”
    法空點頭：“皇上天壽未盡?！?br/>     胡烈元搖頭道：“如何自救？”
    “皇上逆轉心法便是?！狈盏溃骸熬呸D玉液訣，可謂是九死一生，心法逆轉便是這一生。”
    胡烈元皺眉。
    這個法空，果然是什么也瞞不過他，竟然看到了九轉玉液訣，這是大云皇家秘傳的延壽神功。
    一旦練成，便能延壽六十載，可謂是神奧異常，自己有些貪心，早早開始修煉，結果落至這般結果。
    不但延壽不成，反而要折壽，便要沒命了。
    九死一生……
    九轉玉液訣里是有這一句，自己以為是警惕危險，要小心謹慎，卻沒想到是一句暗語。
    “皇上不妨試試?！狈盏?。
    胡烈元沉吟。
    法空道：“不過心法逆轉之后，便前功盡棄，不可能再練成這九轉玉液訣?！?br/>     胡烈元皺眉。
    法空道：“九轉玉液訣也是講究緣法的，一生只能練一次，練不成則終生不能練成。”
    胡烈元臉色難看。
    法空看著他沒說話。
    他知道這種滋味，越是逼近死亡，越是渴望生命，每一天都是彌足珍貴的，更別說六十年壽命。
    六十年壽元明明可以得到，偏偏得不到，痛苦更甚。
    胡烈元緩緩道：“大師可以幫我練成嗎？”
    法空沉吟不語。
    胡烈元雙眼忽然炯炯，直勾勾盯著法空。
    法空嘆一口氣：“皇上，代價太大?！?br/>     胡烈元道：“大師有何想要的，但說無妨?！?br/>     法空搖搖頭道：“我所求，不過是弘揚佛法罷了，可惜這不是皇上能幫得上的……”
    云京乃是萬神之都，什么樣的信仰都有，各種各樣的神魔各有其信眾。
    佛法僅是其中之一。
    所以想弘揚佛法，艱難無比。
    人們不是不知道佛法，但是并不信佛法，相比于佛法，更信那些魔神。
    胡烈元緩緩道：“玄空寺如果有神水的話，弘揚佛法想必就不那么難了。”
    他身為皇帝，當然知道風靡神京的神水，讓他瘋狂的神水。
    可惜神水只在神京，在其他地方并沒有。
    天京與云京都沒有神水。
    他知道神水的威力，所以遺憾卻并沒有提起，神水一出，萬神辟易。
    人們再堅信自己的魔神們，也擋不住神水的奇妙，也會不知不覺的信任佛法。
    “神水……”法空遲疑，搖頭道：“皇上，我根基不穩，恐怕不宜出神水。”
    神水能在神京暢通無阻，是因為有皇帝有皇后太后，以及大雪山為支撐。
    否則，早就有無數人撲上來。
    財帛動人心，神水更甚，怎么可能不讓人眼紅，不顧一切的爭搶？
    現在便在云京啟用神水，自己馬上就會成為孤家寡人，成為一塊肥肉，所有人爭搶。
    胡烈元道：“那大師還有何需要的？”
    法空搖搖頭。
    “奇珍異寶?！焙以溃骸吧窆γ匦g，大師不想得到？”
    法空露出笑容。
    胡烈元道：“我皇室秘藏，不是外面之人可以想象得到，大師真不想要？”
    法空笑道：“貧僧現在所學所得，已經足矣，只需按步就班的精勤修行，便能步步登階?！?br/>     “唉——！”胡烈元嘆一口氣。
    自己身為皇帝，竟然沒什么可給的，法空一個也瞧不上，當真是讓人無奈。
    到了法空和尚這個地步，世俗之中已沒什么能打動他心的，唯有佛法……
    他想了想：“讓厚鈞拜入大師門下，如何？”
    法空一怔。
    胡烈元道：“厚鈞一直賴在金剛別院，不肯離開，非要呆在那邊，索性便讓他拜入你門下，呆在金剛別院也名正言順?！?br/>     法空沉吟。
    胡烈元這一個提議確實讓他意外，猝不及防。
    沒想到胡烈元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胡厚鈞一旦拜到自己門下，對于玄空寺，對于自己的名望，都是根本的提升。
    身為皇子，他們也是有師父的，但都是學文的師父，由幾位太師擔任。
    而學武則是由宗正傳授。
    宗正是由皇室武功最強者擔任，往往是上一輩或者上兩輩的皇族，皇子們得叫叔公太叔公。
    皇子們幾乎不會拜入外人門下，畢竟皇室的心法遠比其他宗門的心法更強。
    胡烈元道：“大師嫌厚鈞頑劣？”
    法空嘆一口氣道：“這樣對他不公平，直接失去了繼承皇位的可能?！?br/>     胡烈元笑了笑：“即使他不拜入大師門下，他也沒希望的，還有幾位哥哥呢?！?br/>     法空笑道：“但他會覺得自己有可能，拜入我門下直接斷絕了這可能，怕是會有怨望。”
    “那就看大師的教導了?！焙以?。
    這一招是一箭數雕，可謂一妙招。
    收了胡厚鈞為徒，天然的就站在了大云皇室一邊，大乾與大永那邊會如何想？
    大乾難道不會犯嘀咕？
    一旦犯嘀咕，就不敢放心的借重法空，猜忌心一起，法空豈能不知？
    大永更別說了。
    而自己要付出的，不過是一個無關輕重的皇子，可謂是穩賺不賠。
    如果沒有法空相助，大乾與大永即使聯手也沒什么可怕的，關鍵還是法空。
    法空沉吟。
    他確實沒想到胡烈元會出這一招。
    原本是打算幫倫王爭一爭皇位，然后成為國師，弘揚自己之名，讓大云所有百姓都成自己的信眾。
    這一步做成之后，功德的獲取便易如反掌了，只需順應民心即可。
    如果收胡厚鈞為徒的話，只能是記名弟子，自己的威望確實會迅速暴漲。
    信眾卻未必會暴漲。
    皇子的師父與皇帝的師父是不一樣的。
    收了胡厚鈞為徒，倫王那邊會怎么想，會不會心生猜忌，擔心胡厚鈞是威脅？
    這些都要考慮清楚。
    一時之間，他思維電轉。
    胡烈元殷切地看著法空。
    法空緩緩搖頭：“皇上的好意，貧僧心領了。”
    胡烈元露出失望神色：“大師不再考慮考慮？這樣一來，大師在云京就能暢通無阻了。”
    法空露出笑容：“我在神京暢通無阻即可，在云京大可不必如此的?！?br/>     自己只需耐心一點兒，做上大云的國師，金剛有望。
    胡烈元對自己的戒心極重，做了胡厚鈞的師父并不能讓自己暢通無阻。
    不過有一個不確定的問題。
    胡厚明成了皇帝之后，也未必會如自己所愿，讓自己成為國師。
    所以一切都是變數，自己真要撬動一國之運，需要耗費龐大的算力，著實不易。
    說不定收胡厚鈞為徒反而是一條最好的路。
    這便是選擇的艱難性。
    且仔細看看再說吧，暫時不必急著決定。
    胡烈元道：“大師的戒心太重?！?br/>     “哈哈……”法空笑了，搖搖頭：“是皇上的戒心太重才是，皇上是自救，還是貧僧助一臂之力？”
    “大師出手的話……能保住我的九轉玉液訣修為？”
    “即使我助皇上練成，恐怕也只能增壽十載?！?br/>     “增壽十載……”胡烈元臉色肅然。
    雖然比起廢掉九轉玉液訣好得多，至少增了十載，可是……實在是不甘心！
    “大師就沒別的辦法？”胡烈元殷切的道：“助我徹底練成這九轉玉液訣？”
    法空道：“皇上，這九轉玉液訣練成之后，也只能增壽十載?！?br/>     “徹底練成呢？”
    “十載便是徹底練成?！?br/>     “應該是六十載的。”胡烈元皺眉。
    法空搖頭：“夸張之語罷了?！?br/>     胡烈元半信半疑。
    法空笑道：“前人真有練成這九轉玉液訣的？”
    胡烈元遲疑。
    法空道：“恐怕沒有人練成，此訣練成要九死一生，絕不夸張之語，是真正要死九次的。”
    自己這是在五年之后，助胡烈元練此訣時，知道這些訣竅的，當然，現在還沒到這一步，胡烈元還沒徹底絕望，不想讓自己知道九轉玉液訣。
    胡烈元神情陰晴不定，皺眉沉思。
    自己還有太多的事沒完成，還不想撒手人寰，還想繼續活著，這大好河山，江山如畫，怎忍拋舍？
    他金紙般的臉龐越來越黯淡。
    如今的身體狀態已經容不得消耗大量的腦力。
    法空結印施展一道回春咒。
    胡烈元的臉色迅速好轉。
    他長長舒一口氣，苦笑道：“終究還是要靠大師救命，罷了，十年便十年吧?！?br/>     法空道：“九死一生，皇上需得死上九次才好，剛才只是第一次而已。”
    “九死……”胡烈元輕輕點頭。
    法空道：“皇上繼續運轉九轉玉液訣便是。”
    胡烈元的臉色迅速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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