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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就是這里。”
    穆處長沉聲道，“地下是靈氣富集區(qū)，鼠族文明不可能放過這樣資源豐饒的洞天福地，再深入幾十米，就有機會發(fā)現(xiàn)夜光城，大家小心戒備，敵人隨時可能出現(xiàn)！”
    眾人屏住呼吸，躡手躡腳，順著群魔亂舞般的縫隙鉆了進去。
    果然，經(jīng)過幾段如腸道般崎嶇狹窄的羊腸小徑，前面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個喇叭形的洞穴。
    好像經(jīng)過人工休整，頗為平坦的地面上，卻散落著大量象征著文明的物品——鼠族長矛兵使用的自行車輻條，鞭炮兵使用的炮仗碎屑，食物殘渣和包裝紙，還有支離破碎的罐頭鎧甲殘骸，甚至有整整一罐珍貴無比的奶粉，都被打開，傾倒在地上。
    滿地狼藉，一副末日景象。
    楚歌眼尖，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大幅海報。
    是幾十年前的電影海報，上面繪制著俊男美女在藍天白云之下?lián)砦堑漠嬅妗?br/>     在楚歌記憶中，類似的海報，是長牙王國的鼠族們，用來膜拜“諸神”，必不可少的道具。
    食貓者的家族洞穴中，就懸掛著好幾副類似的海報，出征之前，食貓者會帶領家族里所有的子弟兵，對著海報上的人類頂禮膜拜，隨后，他們就會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到悍不畏死的程度。
    然而，這張應該神圣不可侵犯的海報上，俊男美女的面目，卻被深紅色的顏料，畫上了兩個巨大的紅叉。
    頭頂和嘴角，也被畫出了尖角和獠牙，包括身后搖晃著帶有尖刺的尾巴，像極了怪獸和惡魔的模樣。
    然后，整張海報都被啃噬得千瘡百孔，又被爪子撕得七零八落，上面甚至還殘留著一顆顆的老鼠屎。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看來，鼠族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
    穆處長皺眉道，“至少，一部分鼠族已經(jīng)知道了人類并非創(chuàng)造和拯救他們的諸神，他們對人類的欺騙和奴役非常不滿，以至于將我們當成了……惡魔。”
    楚歌不語，眾人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繼續(xù)步步為營地前進。
    前方卻傳來濃烈如火的血腥味。
    “小心！”
    穆處長急忙豎起尾巴，比劃了一個戰(zhàn)術(shù)指令，眾人無聲無息散開，隱沒在黑暗中。
    半分鐘后，充當尖兵的楚歌和黑羽，才脫下周身所有裝備，偽裝成普通老鼠的模樣，探頭探腦前進。
    前方是一片焚燒殆盡的夜光植物，閃爍著黯淡的光澤。
    還有一塊塊碎石和泥漿混合到一起，構(gòu)筑起來的階梯和墻壁——此刻卻是崩塌殆盡。
    楚歌認出，這是長牙王國的一處據(jù)點。
    在鼠族和蟲潮的戰(zhàn)爭中，鼠族處于攻勢，他們在朝著天人實驗室進軍的路上，建立了許多據(jù)點，用來存儲物資，積蓄力量，封鎖蟲潮的活動空間。
    而現(xiàn)在，這座被烈焰焚毀的據(jù)點，里面所有鼠族士兵統(tǒng)統(tǒng)都死了。
    “出來吧，沒有活口。”
    楚歌搖晃尾巴，向穆處長示意。
    隨后趴在地上，仔細研究橫七豎八的幾十具鼠族尸體。
    這些鼠族身上都穿戴著還算精良的罐頭鎧甲。
    有些鼠族到死，尾巴都纏繞著手術(shù)刀或者短矛。
    幾名軍官的胸口，甚至佩戴著硬幣和飲料瓶蓋子打造而成的勛章。
    他們修長如鏟，溫潤如玉的門牙，也像是精心打磨過的樣子，而不是普通老鼠那樣，隨便找?guī)讐K木頭或者巖石亂蹭。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鼠族正規(guī)軍，絕非附庸部落的蠻族。
    然而，他們死得極慘。
    不少鼠族都被開膛破肚，五臟六腑統(tǒng)統(tǒng)流淌出來。
    還有些鼠族的脖子幾乎被啃噬到了頸椎，腦袋都支撐不住，身體被楚歌抬起來時，腦袋就像鐘擺似得搖來晃去。
    更有些鼠族身上充滿了火燒火燎的痕跡，甚至整個兒變成一坨焦炭。
    “什么人干的？”
    名為“雷動”的移魂者悚然一驚，“手段這樣兇殘，是變異蟲豸么？”
    “恐怕不是。”
    楚歌和穆處長一起，在一名胸口掛滿了勛章的鼠族面前趴了下來，仔細觀察它的傷口。
    它沒有穿戴鎧甲，只穿著一件用人類窗簾布制成的華麗禮服，戴著插滿了七色羽毛的禮帽，甚至在兩個前爪上，分別套著一枚人類的戒指，像是某種手鐲或者說臂環(huán)。
    它也沒有像是普通老鼠那樣躺著或者趴著，而是人立起來，倚靠在墻角，即便早已死去，都僵硬在直立的模樣。
    它的致命傷在胸部和腹部。
    從左胸到右腹，是一條深可見骨，觸目驚心的狹長傷口。
    從右胸到左腹，也是一條力度同樣驚人，簡直貫穿到后背的傷口。
    兩條傷口交叉，組成一個血腥的X
    而造成這兩道恐怖傷口的武器，就在旁邊，是一柄吹毛斷發(fā)，銳不可當?shù)氖中g(shù)刀。
    這柄手術(shù)刀，被它自己的尾巴死死纏繞住，血跡、刀鋒、內(nèi)臟和死尸，共同組成一幅冰冷的雕像。
    雕像的臉上，凝固著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誕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剖腹……自盡？”
    楚歌和穆處長面面相覷，都看到彼此眼底的驚詫莫名。
    類似的場景，只有人類歷史上幾個臭名昭著的邪惡帝國崩潰時，才能從那些被深度洗腦，又信仰崩潰的狂戰(zhàn)士身上才能看到。
    難道長牙王國也已經(jīng)窮途末路到這種程度了嗎？
    “不對，并非所有鼠族都像是這名指揮官一樣，剖腹自盡的。”
    楚歌逐一檢查了十幾具鼠族的尸體，發(fā)現(xiàn)蹊蹺，“這里明顯有……至少兩派鼠族，好像有一派鼠族是從外面攻進來，和駐守在里面的鼠族發(fā)生沖突，雙方自相殘殺，直到其中一派被徹底消滅，勝利的那一派也傷亡慘重，失去茍延殘喘的勇氣，選擇了一死了之。”
    “看起來，是這樣，這名剖腹自盡的鼠族，尾巴早已僵硬了，不太像是有人將手術(shù)刀硬生生塞到它的尾巴里，偽裝現(xiàn)場的樣子。”
    穆處長頓了一頓，苦笑道，“再說，也不會有人偽裝這種東西吧？”
    正說著，他們忽然聽到據(jù)點上方的平臺，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眾人脖子后面的毛發(fā)統(tǒng)統(tǒng)炸開，急忙順著螺旋向上的通道，鉆到據(jù)點上方去看。
    他們看到了一名通體發(fā)紅，手舞足蹈的鼠族。
    長長的白胡須從尖尖的嘴巴兩側(cè)垂掛下來，臉上布滿皺紋，背脊傴僂著，尾巴沾染了發(fā)光植物搗爛，榨取出來的汁液，閃閃發(fā)亮——這是一名典型的鼠族智者。
    只不過，原本應該沉穩(wěn)而睿智的鼠族智者，此刻，卻變成滑稽的小丑。
    它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酒氣，腳下散落著幾十張酒心巧克力的包裝紙，甚至還有一小瓶——對鼠族而言，或許是一大瓶二兩裝的高度白酒，酒瓶空空如也，里面的酒液不是灑在它身上，就是灌入了它的體內(nèi)。
    鼠族根本不善飲酒，尋常一顆酒心巧克力就能令他們極度癲狂，更何況一口氣灌下去這么多真正的白酒。
    這名鼠族智者已經(jīng)陷入分不清東西南北的醉酒狀態(tài)，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揮舞著一截銹跡斑斑的刀片，對著黑黢黢的巖壁，或許還有巖壁以上的天空大聲咆哮。
    它一邊咆哮，一邊狂舞，一邊順著巖壁向上爬去，眾人想要阻攔，已經(jīng)來不及，它用尾巴卷起一根火柴，在巖壁上輕輕一劃。
    這時候，楚歌才看到，剛才它腳下的位置，除了酒瓶之外，還有幾個空空如也的燃料瓶——鼠族噴火兵使用的那種。
    最后時刻，它沖著眾人咕噥了一句。
    楚歌勉強聽懂，這句話要是翻譯成人類語言的話，大概可以理解成：“上帝死了。”
    火星濺落到身上，泛起幽藍色的烈焰，鼠族智者化作一團璀璨的光球，在分不清是狂笑還是嚎啕大哭的尖嘯聲中，從半空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