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br>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雞的香味。</br> 趙客一手端著盤子,里面是一只雞腿和雞肉,身子斜靠在大青石頭上,目光看著頭頂。</br> 一座座浮島,完全看不到盡頭一樣。</br> 趙客問過歐陽樞,這些浮島難道沒有盡頭?</br> 對這個答案,歐陽樞也沒回復趙客,很難說有,很難說沒有。</br> 總之歐陽樞一輩子就在扶云城,他爹是扶云城第三代鎮守,他師父是第四代,他是則是第六代,至于第五代。</br> 現如今已經成為了扶云城的城主。</br> 他是懶得和那些氏族打交道,更不喜歡成為城主的師兄,于是就搬出來住。</br> 眼不見為凈。</br> 這一點,倒是讓趙客突然覺得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br> 不過趙客看得出來,歐陽樞說到這位師兄的時候,可沒自己那么的輕松,眼睛深處那份沉甸甸的質疑和不信任,趙客是看的明明白白。</br> “喂,你還不睡??”</br> 這時,王麻子從后面走過來,大大咧咧的往趙客身旁一坐,絲毫沒有一點給趙客自己空間的自覺感。</br> 不過在雞腿這個問題上,王麻子則是很自覺的把雞腿拿過來,放在自己的嘴里。</br> 兩人相識的時間并不長,甚至滿打滿算,從自己進入神秘之地到現在,也不過緊緊只有十多天的時間。</br> 加上神秘之地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時間不同,雖然達不到恐怖空間的程度,但時間上說,放在現實里,兩人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周。</br> 可短短的時間里,趙客卻把王麻子的信用等級排列在了肥豬之上,至少在肥豬交出自己的僵尸血之前,自己更相信王麻子多一些。</br> 畢竟,兩人是背靠著背,豁出命的走到這個地步。</br> 故而王麻子對趙客大大咧咧的模樣,趙客也不會去計較。</br> “壓力大啊?”</br> 一邊啃著雞腿,王麻子一邊開口說道。</br> 趙客沒說話,點點頭。</br> 王麻子:“那就別忍著,心情不好,吼個幾聲來。”</br> 趙客一愣,旋即淡然一笑:“不需要,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br> 趙客說著,拍拍自己的褲襠,似乎是在暗示王麻子,自己還有壓箱底的法寶一樣。</br> 王麻子見狀不禁撓撓頭,但也沒有多想。</br>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愛操心的人,既然趙客這樣自信,見識過趙客手段的王麻子自然更不會去想那么多。</br> 但王麻子并不知道,他方才的一番話,卻是讓趙客心頭生出了莫大的危機感。</br> 身邊最了解自己的人,正是王麻子。</br> 這次神秘之地,兩人完全是用命在硬抗。</br> 無論哪一次,都是冒著豁出命的危險,一點沒有從容的余地。</br> 而眼看著就要成功。</br> 結果卻發現,面前居然是一道令人絕望的天塹。</br> 換做誰,怕是早就要放棄了。</br> 三個老牌團隊,肥豬在之前干活的時候,還詳細解釋過三個團隊的消息。</br> 無一例外,都是遠勝過獵狗團的強團。</br> 其中冰哨團的團長邵兵,先進更是公認的中級郵差之中近戰系前三甲。</br> 更不要說團隊里,那些實力不比邵兵差多少的隊員。</br> 站在這樣的鴻溝面前,令趙客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有多么的蒼白。</br> 可越是蒼白無力,趙客卻偏偏要把這份蒼白擠壓在心里。</br> 無論是對肥豬,還是對王麻子,特別是盧浩等人,無論是誰,這份蒼白,趙客決不允許任何人察覺到。</br> 這一點,趙客很清楚,作為團隊決策者,甚至是領導者。</br> 你只要猶豫一分,你的團隊心態就會出現裂痕。</br> 你懦弱一分,你的團隊就會人心崩碎,甚至是支離破碎。</br> 眼下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只能依賴團隊,依賴隊友,越是這時候,趙客的內心越是堅硬如鐵。</br> “叮叮叮……”</br> 就在趙客準備站起來離開的時候,突然一陣急促的鈴鐺聲,從樹林深處傳來。</br> 聲音還很遠,但除了鈴鐺,還有沉重的腳步聲,而且顯然是朝著這邊來的。</br> “兩架馬車!至少在二十個左右,聽腳步聲,像是蠻力士。”</br> 王麻子聽聲辨位,神色驟然沉重下去,目光看向趙客警惕道:“難道是你……”</br> 趙客搖搖手,示意王麻子不要在說下去。</br> 如果自己身份敗露,來的怕是遠不止這點人。</br> “走!先回院子。”</br> 趙客心里思索一陣后,帶著王麻子先回到院子里等著。</br> 二十個蠻力士,數量不多,但有馬車相隨,估計十有八九是沖著歐陽樞來的。</br> 果然,隨著那陣鈴鐺聲越來越近。</br> 兩架馬車逐漸行來。</br> 趙客注意到所拉馬車的,并不是什么飛禽走獸,而是兩匹青銅馬。</br> 這倒是令趙客眼睛一亮。</br> 青銅馬幾乎看不出任何機關,可行動自如,不時一股厚厚的云霧順著口鼻噴出來。</br> 趙客觀看青銅馬,看的正入神,忽然心頭生出一個異樣。</br> 一種窺視感,讓趙客不禁皺起眉頭,目光循著窺視自己的方向看去,就見第二輛馬車上,一個穿戴著黑色禮服的女人從馬車上走下來。</br> 柳葉彎彎的睫毛下,一雙透徹的雙眼,在自己身上打量著,眼波流轉的眼神,像是帶著鉤子一樣,勾人心魂。</br> 而黑色禮服下,堪稱大膽的深領,絲毫不比卡米萊這匹大洋馬的要差。</br> 只不過相比女人衣領前那片美景,趙客心頭更多的注意力,卻是女人胸口,那一支延伸到鎖骨的黑色玫瑰紋身。</br> “玫瑰團!”</br> 趙客心神一凜,肥豬詳細給自己說過,三個老牌團隊。</br> 玫瑰最是奇特的一支,全團隊沒有一個男性,唯有女性才能加入。</br> 而且里面的女人,不少有紅煙館出身,什么奇淫技巧,什么巧舌如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br> 在這種大環境下,玫瑰幾乎每個成員都能輕松的滲透進扶云城那些機要人員身邊。</br> 只是不知道這位,究竟是玫瑰團之中的哪一位。</br> 不過面對對方打量的目光,趙客只是雙手合十,面帶微笑的向對方點點頭。</br> 面不改色的神態,令女人不禁生出幾分疑惑來。</br> 這時候,就見為首那輛馬車車簾掀開一角,向車前那名穿戴著黑衣的侍從低聲說了幾句后。</br> 就見侍從立即低著頭快步走到院門前。</br> 扯著尖銳的嗓門:“扶云城,城主親臨,請鎮守大人速速迎接……嗚!”</br> 侍從口中最后一個“接”字還沒喊完。</br> 趙客就聽空中發出一聲急嘯聲,就見一只站著泥濘的黑靴從窗戶里飛出來,不偏不倚的正砸在侍從的臉上。</br> “滾蛋!”</br> 就見歐陽樞光著腳,一腳踹開房門,不耐煩的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嘉玉和卡米萊。</br> 不要誤會,事實上,歐陽樞這個人倒是很正直。</br> 哪怕卡米萊前凸后翹,胸襟廣闊,但歐陽樞卻是從未對卡米萊有過任何非分之想。</br> 只是房子只有一棟,自然是歐陽樞打地鋪,讓卡米萊和嘉玉睡床上。</br> 這樣剛好一來增進感情,二來自己也能把一些招式的心得,一些步伐的技巧,講給嘉玉聽。</br> 可謂一舉兩得。</br> 只是今天晚上,歐陽樞剛剛把嘉玉哄睡著了,結果就被這個死太監給吵醒了。</br> 吵醒了自己不要緊,可吵醒了剛剛睡著的徒弟,難怪歐陽樞會如此惱火。</br> 冰冷著臉,歐陽樞邁步走出來,看著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那個侍從,更是怒火中燒。</br> “死太監,大半夜的你喊個錘子!”</br> 說完還不解氣的上前踹上兩腳,一腳下去,趙客和王麻子站的老遠,都聽到一陣骨頭的碎裂聲。</br> 怕是這兩腳下去,這位太監至少兩三月別想從床上爬起來。</br> “師弟,如此焦躁,是我壞了你的好事么?”</br> 這時候,馬車的車簾被車內兩名侍女輕輕撥開,一位看似比歐陽樞年紀還大一些的男人走出來。</br> 趙客小心看過去,只見來人玉面長須,面頰紅潤,一雙丹鳳眼。</br> 穿戴著黑色錦袍,腰系虎扣玉帶,腳是金線繡云靴。</br> 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還真有幾分帝王將相的神采。</br> “扶云城城主!”</br> 趙客心中不禁感到意外起來,他本以為,這位城主深居簡出,自己想要見到都要非上好一番功夫。</br> 卻不想這么快,就能目睹這座扶云城城主的風采,還真是讓趙客感到意外。</br> 但歐陽樞可不吃這一套:“滾蛋,楚秋云你少往老子身上潑臟水,你看清楚,那是我新收的關門弟子,至于金頭發的那位,是我這位關門弟子的姐姐,我暫時打地鋪。”</br> “徒兒!”</br> 楚秋云一愣,一對丹鳳眼中投出一道精芒,目光看向了嘉玉,眸光中投出一抹異彩。</br> 哪怕是他,同樣也能夠看出來,嘉玉的根骨不凡,外聰內慧。</br> 況且能夠給讓自己師弟這個老頑固收為弟子,可想而知,天賦必然驚人。</br> “呵呵,那可真是恭喜師弟了。”</br> 楚秋云點下頭,又將目光看向趙客和王麻子。</br> 待看到趙客的時候,楚秋云不禁有些疑惑,不明白歐陽樞為什么連和尚都要留在身邊。</br> 難道自己這些年,給歐陽樞派來的傭人還不如一個和尚么?</br> 似乎是看出了楚秋云的困惑,歐陽樞不由得意起來,一指王麻子:“這家伙干活一把好手,你十個傭人也比不上。”</br> 說完又一指趙客:“這個禿子哼哼,廚藝那可是……天下一絕!”</br> 趙客聽到歐陽樞前面一句,心里就咯噔一下,再聽到后面那四個字的時候,趙客心頭一苦。</br> 果然,方才那道異樣的眼神,此時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而且別方才更加的銳利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