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已是初冬，夜風寒涼，于歸露出的手腕被吹得通紅，但她貪戀手心傳來的溫度，不肯收回這只被瞿揚緊緊包裹著的手。
    瞿揚今晚被死黨們輪番轟炸到底是招架不住，于歸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瞿揚，走兩步晃一晃，向左向右就是不向前。
    于歸被他拉扯著左搖右擺，笑容憋都憋不住，
    “瞿揚，你想拉我去哪？”
    瞿揚立在原地，腦子明顯是懵的，他愣了兩秒，左右看看，含含糊糊地回答：
    “送…送你回家，這…這路怎么變樣了…”
    在心里涌出一絲暖意的同時，于歸也有些嫌棄，
    “你走反了，能不變樣嗎？”
    “反…反了？”
    瞿揚回頭，臉上的表情活像個智障兒童。于歸憋著笑點點頭，
    “絕對反了，這樣吧，你今晚住哪我先送你過去。”
    “不行不行”
    瞿揚搖頭的動作都透著遲鈍，
    “危…危險，必須…”
    他一邊拒絕，一邊又扯著于歸向反方向走去，于歸嘗試著數次掙脫但始終不得行。她不禁感嘆，鍛煉身體有什么用，在瞿揚面前，她依舊像只小雞崽子一般，毫無反抗之力。
    短短十五分鐘的路程，被這個醉鬼拖著晃出了半個多小時。到了樓下，于歸被折騰得滿身大汗，一點困意都沒了。
    瞿揚也是一身狼狽，他找了個路燈桿子靠在上面，松開手，聲音里藏著莫名的落寞，
    “到了，上去吧”
    于歸搓著那只差點被抓變形的手，答道：
    “你呢，去哪？”
    瞿揚沒回答，他低著頭，費力地擺了擺手，催促于歸上樓。
    于歸深深地看了瞿揚一眼，終于狠下心，道謝的話都沒有說，直接轉身進了樓道。
    一步，兩步…她離瞿揚越來越遠了，這是她希望的…不是嗎？
    于歸停了下來，“對，這就是我要的”她用了最后的理智逼迫自己繼續前行，終于她再次邁開腿，但當她終于踏上下一級臺階時，卻聽見了意料之外的動靜。
    “撲通”
    什么東西倒下的聲音混著幾聲輕嘶，于歸一驚，
    “不好”
    她拔腿向外跑，一出樓門就看見瞿揚佝僂著側臥在地上，額角不知磕在哪里，一行鮮血登時就流了下來。
    于歸站在原地有點手足無措，
    “你，你這是怎么了。”
    瞿揚縮了縮，沒有回應，于歸趕忙上前查看，發現傷勢并不算嚴重，他那個安詳的面孔，不像是暈倒，更像是睡著了。
    于歸長呼一口氣，翻著白眼，不耐煩的拍了拍瞿揚，
    “起來，別在這睡覺”
    瞿揚抱著肩膀勾得像只蝦，
    “醒醒，先上樓，你這傷口得處理一下”
    于歸沒辦法，大半夜把一個醉得死去活來的人扔在外面，從哪個角度看都過于不人道了。
    聽見要上樓，瞿揚睜開眼睛，慢慢撐起身體，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率先進了樓道。
    嘿，怎么突然這么聽話了，于歸懷疑他是故意的，但沒有證據。
    到了門口，瞿揚猶豫了一下，試探地輸入密碼，“咔噠”，門應聲而開。
    于歸站在身后，看不見瞿揚嘴角勾起的弧度，她扶著瞿揚的后背，將他推了進去，
    “你先等一下。”
    于歸擠了進去，俯身在鞋柜最里面的角落里翻出了那雙瞿揚買來卻只穿了一次的拖鞋。
    瞿揚扶著門框，艱難地保持著平衡換上了拖鞋，于歸拉著瞿揚在沙發坐下，自己就去臥房翻急救箱去了。
    瞿揚脫下沾滿泥土的外套，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客廳，這里的一切在他第一次來于歸家里時就設計好了。
    他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終于把這些設想都實現，但沒想到，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只是假象，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快樂的假象。
    于歸翻出許久沒用的急救箱回了客廳。
    瞿揚身上的酒味很快彌漫到整個客廳，于歸皺著眉頭坐到瞿揚身邊，拿出碘伏和衛生棉球，不無嫌棄地說道：
    “頭低一些，夠不到”
    瞿揚一動未動，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這是喝傻了？
    “頭，頭低一些。”
    于歸指了指自己的頭，試圖用人類最原始的表達方式讓他理解。
    但瞿揚依舊一動未動。
    于歸愣了兩秒，最后只得無奈地半跪到沙發上，自己調整了個舒適的高度差出來。
    她邊細致地消毒傷口，邊嘀咕道：
    “行吧，就算是還你的人情了，別亂動，小心戳到你。”
    瞿揚不聽話地仰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睛無辜地望著于歸。
    于歸輕笑，
    “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瞿揚沒回答，眼里似乎帶著大大的疑惑。
    于歸看著眼前這只人形哈士奇此刻好像是原形畢露了一樣憨，不禁起了惡趣味。
    “我是主人知道嗎？小哈”
    她輕輕吹著傷口
    “小哈以后要乖，再不能出去撿垃圾吃了啊，你看，都吃傻了。”
    她消毒完傷口，從藥箱里取了紗布輕輕蓋了一層，結束所有動作后，她笑瞇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大型寵物，終于沒忍住，抬手摸上了瞿揚的頭，
    “呼嚕呼嚕頭，真乖。”
    瞿揚的發質特別像貂皮大衣的手感，于歸越摸越起勁兒，沉浸在逗弄寵物的快樂里。
    但猝不及防地，寵物開口說話了，
    “于歸，我早就醒了。”
    大概是什么時候呢？也許是從于歸說反了開始，也許是他在路上左搖右晃磕到了馬路牙子開始，總之，到于歸家樓下時，雖然他依舊控制不好不聽使喚的身體，但意識早就被風吹得清醒了。
    所以，催促于歸上樓是欲擒故縱計，突然摔倒是苦肉計，裝傻充愣是瞞天過海計。
    這一計套一計，騙得自己登堂入室再次進了這扇門，騙得于歸憨相畢露羞愧難當。
    瞿揚自己都忍不住給自己豎個大拇哥兒，“論計謀還得是我啊！”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
    于歸觸電般收回手，梗著脖子強橫道。
    輕揚下巴，這是于歸心虛的表現，瞿揚將一切盡收眼底，壞笑道：
    “我就算沒醒，也沒說過我叫小哈吧，小哈是誰？嗯？主人？”
    于歸眨巴眨巴眼睛，實在是不知道怎么編，索性不回答了。
    她白了瞿揚一眼，爬下沙發去收拾藥箱。
    瞿揚目光一沉，張開雙臂猛地將于歸擁進了懷里，那能讓于歸心臟產生共振的低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于歸，你怎么敢把醉成這樣的人帶回家？”
    于歸無語極了，她掙扎起來，
    “我就該讓你在外面凍死對吧。”
    瞿揚湊近，熱風混著酒氣吹向于歸，
    “這次是你招惹我的，要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