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br> 陽光照在潔凈的落地窗上,被厚重的窗簾隔絕。</br> 晏回時習慣性地往旁邊伸手,結果撈了個空。他睜開眼睛,沒有看到邊上的姑娘。</br> 他掀開被子,撿起旁邊的T恤穿上。</br> 推開門,暖風涌入。</br> 遠處的沙灘上,蘇雁穿著碎花長裙,追著一只小狗跑。</br> 小狗追著個打赤腳的小孩。</br> 蘇雁拉住了小狗,被絆倒,跌坐在沙灘上笑。</br> “姐姐,姐姐。”小孩只會這一句中文。</br> 蘇雁:“不玩了!”</br> 小男孩笑出一口白牙,還是喊:“姐姐,姐姐。”</br> 蘇雁擺擺手表示不追了。</br> 這孩子是看島大娘的孫子,蘇雁早上餓了去找吃的碰到,覺得可愛就帶出來玩了會兒。</br> 坐了一屁股沙子,她哭笑不得。</br> 腰間一緊,她被打橫抱起。</br> “喜歡小孩兒?”晏回時在她頭頂說:“喜歡我就不戴了。”</br> 蘇雁小聲嘟噥:“你昨晚就沒戴。”</br> 晏回時彎唇:“那不一樣。”</br> 蘇雁:“怎么不一樣?”</br> “要試試?”</br> “不要!”</br> 晏回時停下腳,用當地的語言同小男孩交流。</br> 小男孩點頭應,牽著狗回小島另一側找看島大娘去了。</br> 晏回時托起蘇雁的臀,像是故意捏了她一把:“多大人了,還玩兒泥巴。”</br> 蘇雁身體一僵,也伸手掐他一把。</br> 晏回時嘴角微挑:“翹不翹?”</br> 蘇雁:“……”</br> 這個人!</br> 當年她怎么會覺得他嚴肅風雅不好接近?</br> 不過,在公司里,所有同事都和她當年一樣,誤以為這是個穩重矜持的正人君子。</br> 晏回時溢出一陣悶笑:“這么不經逗,當年怎么敢——”他故意停頓一秒,垂眼盯著她,拖著腔調:“偷親我。”</br> 蘇雁捂住耳朵。</br> “我什么也沒聽見!”</br> 晏回時就喜歡看她假裝淡定的害羞樣。</br> 他挑眉斜睨她道:“別的小朋友連表白都不敢,我們蜜蜜已經學會占我便宜。”</br> 蘇雁:“……”</br> 晏回時:“生怕我不知道,還留下證據。”</br> 蘇雁:“什么證據?”</br> “不是聽不見么?”</br> 蘇雁別開臉假意四下張望:“……就,聽見這一句。”</br> 晏回時把她抱回房間,幫她拉開裙鏈。</br> “那杯蜂蜜水。”</br> ……他喝了。</br> 時隔多年,回想那次的事情,蘇雁仍是心動不已。</br> 少女情竇初開的喜歡,像烙印,格外深刻。</br> 晏回時拿了一套和他身上配套的情侶短袖。蘇雁乖乖站著,任他幫她穿上。</br> 晏回時和她是初戀,沒有別的戀愛經驗,他可能是好奇女生的東西,就像小男生好奇模型。喜歡給她挑衣服,幫她打扮。</br> 他的穿搭審美,有時蘇雁都自愧不如。</br> “內衣是不是小了?”</br> 他突然問。</br> 蘇雁:“……嗯,我胖了。”</br> 婚后的伙食太好,她又喜歡賴床。</br> “不能再吃了,這個月我都胖了好幾兩。”</br> 晏回時笑:“幾兩也叫胖?”</br> 蘇雁一胖就往臉上長肉,一點點就看著很明顯。</br> “反正,我要減肥。”</br> 晏回時說:“胖點兒好。”他貼在她耳邊:“手感好。”</br> “……”</br> 蘇雁抬手擋臉。</br> 晏回時蹲下去,幫她清理腳背的沙子。盯著她的腳腕,這么細,他一只手就握住了。</br> “不許減肥。”</br> 蘇雁乖聲應:“哦。”</br> “晏叔叔,”她又扯回剛才的話題,語氣半嗔半是撒嬌:“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想把我送走?”</br> 晏回時習慣了她毫無章法的聊天模式,等著她說下一句。</br> “你要是不喜歡我,被偷親應該是反感的吧?”</br> 晏回時:“不反感。”</br> “為什么?”</br> “孩子總是要長大,青春期早熟犯了錯誤,是家長的責任。”</br> 蘇雁:“……什么叫早熟,那會兒我都十七了!”她氣鼓鼓:“都青春期犯錯誤了,你還留我在身邊干嘛。”</br> 晏回時幫她把多出來一截衣擺打成結,露出纖細的腰肢。這是蘇雁喜歡的穿法,他不提倡,她喜歡,他順著她。</br> “那不是想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么。”</br> 蘇雁差點相信了:“你裝不知道,就是為了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br> 晏回時:“嗯。侵犯我,總比出去侵犯別人好。”</br> 蘇雁被他這套理論驚呆:“你……被親了。就不覺得吃虧嗎?”</br> 晏回時挑了條橡皮圈,修長的手指在她發梢上打轉,成功綁出一顆丸子頭。</br> “不虧。”</br> 蘇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就沒有……彷徨,無助過嗎?”</br> 晏回時:“彷徨,無助。”</br> 蘇雁:“那怎么辦呢?”</br> 晏回時唇角挑起一抹縱容的笑:“除了等你長大,還能怎么辦?”</br> 蘇雁聽懂了他的意思,臉上綻出一個滿足的笑。</br> 她下了定論:“你就是喜歡我。”</br> 晏回時不和她爭論這種問題,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說地球是正方形的。</br> “嗯,喜歡你。”</br> 蘇雁心想他肯定早就喜歡她,否則也不會把他外婆的書送給她。</br> 越腦補,越滿足。</br> 開心得中午又多吃了一頭龍蝦。</br> 蘇雁很苦惱。</br> 才說完要減肥的。</br> 晏回時捏捏她的臉頰:“不用減肥,這樣剛好。”</br> 蘇雁低頭,內衣都小了。</br> 晏回時像是知道她的想法:“那兒也好,再瘦就沒了。”</br> “……”</br> *</br> 晚上。</br> 蘇雁披星戴月,爬上了水床。</br> 海風卷著花香鉆進鼻腔,晏回時抵著她的嘴唇,花香混入他清寒的氣息,格外迷人。</br> 他問:“想做么?”</br> 蘇雁望著月色下男人英俊的容貌,點了點頭。</br> 他現在越來越持久。</br> 從月缺,到月圓高掛。</br> 耳畔的嗓音低啞好聽:“漏進去?”</br> 蘇雁迷迷糊糊:“嗯。”</br> 海浪涌動得弧度變得激烈。</br> 在屬于她的小島上,蘇雁體驗到了陌生的曼妙滋味。</br> 月亮羞進云層。</br> 周圍光線暗下去的時候。</br> 晏回時抵著她,再一次漏進去。</br> 蘇雁的膝蓋跪紅了。</br> 她轉過去,靠在晏回時肩上小聲啜泣。</br> 兩個人都出了一身汗,晏回時怕蘇雁感冒,抱起她回室內清理。</br> “要不要搬回爸媽那兒住?”</br> 蘇雁半睜著眼睛,懶洋洋地哼哼了幾聲。</br> 晏回時刮她鼻梁:“還叫,剛沒夠?”</br> 蘇雁不敢吱聲了。</br> “是誰纏著我叫快點兒,這會兒變小慫包了?”</br> 蘇雁扯高被子蓋住臉:“晏回時!”</br> 被子外面響起男人無情的侃笑:“求我的時候乖得不行,晏叔叔叫得人心癢。這會兒就晏回時了?”</br> 蘇雁“哼”一聲,帶點鼻音:“都叫晏叔叔了,你還那么使勁兒。”</br> 她那么喊,是希望他受良心譴責。</br> 結果,他變本加厲。</br> 半個月沒有束縛的日子很快過去。</br> 返程之前,蘇雁買了一些小禮物送給看島大娘一家。</br> 看得出大娘一家都在努力學中文,笑著同他們道別。</br> 小男孩一見她就笑:“姐姐,昨年見。”</br> 蘇雁愣一下,糾正道:“明年見。”</br> *</br> 晏回時讓助理采買禮物,回到弘河,開始分揀。</br> 跟物流公司似的,好大一車的禮物堆在樓下。蘇雁看傻眼:“怎么這么多?”</br> 晏回時說:“爸媽的,還有爺爺奶奶,還有你姨媽一家。”</br> 難怪媽媽那么喜歡他,這樣的女婿,比她這個女兒還想得周到,誰不喜歡。</br> “過段時間就要搬過來住,你的東西就占了一半。”</br> “我的?”</br> “嗯。轉季節了,你去年的衣服可以捐出去。”</br> “可是我還挺喜歡它們的。”</br> “那行,先不捐。”</br> “我的意思是,不用買那么多。”</br> 晏回時頓了兩秒:“我控制不住,怎么辦?”</br> “……”</br> 晏回時很喜歡給她買東西,看上了什么就買一大堆。蘇雁的口紅,護膚品,他成套的買。</br> 戀愛那會兒他還有所收斂,結婚以后可能是不用再藏著掖著,就更喜歡給她買禮物了。</br> 她還真有點兒,找了個爹系老公的感覺。</br> 腦袋被輕輕敲了一下:“偷笑什么呢?”</br> 蘇雁望著跟前的男人,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br> “開心,就笑了。”</br> 晏回時挑唇,扣住她的后頸,把她拉回去,低頭和她接吻。</br> *</br> 送完蘇雁家親戚的禮物,開始送晏家。</br> 晏至忠的妻子很喜歡蘇雁,覺得她溫溫柔柔沒心眼兒,跟那群名媛都不一樣。</br> 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真漂亮啊。”</br> 晏至忠夸贊:“能設計出美因大廈的人,可不止漂亮。”</br> 蘇雁的才華有目共睹。</br> “天賦這種東西,有時候還真跟基因有關。”</br> 說到基因,晏至忠的妻子問:“你兩有沒有打算要孩子?想要可以早點兒備孕,年紀小生完恢復得快,我就是生得遲,落了一身毛病。”</br> 蘇雁小聲回答:“我們……在備孕。”</br> “這樣啊,那你吃的什么葉酸?我那個牌子我覺得不錯。”</br> “葉酸?”</br> “對呀,你們不是在備孕嗎?沒開點兒葉酸吃?對了,阿時也要戒煙酒,酒精影響質量,懷孕可不是女孩子的事情,男生也要注意的呀!”</br> 蘇雁:“……”</br> 她以為的備孕就是不戴套。</br> “這個,還有這么多講究嗎?”</br> “當然呀,意外懷孕另說,既然備孕了,肯定是要最佳的基因呀!”</br> 晏回時側頭看了看拘謹的姑娘,低笑一聲:“大伯母,你別嚇著她了。”</br> 大伯母意識到自己話太多了:“啊對對對,蘇雁年紀小,比你小了九歲對吧?那她才剛二十出頭,小姑娘都臉皮薄哈哈哈瞧我。”</br> 飯桌上,晏傾嚷著說:“嫂嫂姐姐生妹妹!”</br> 晏回時掀起眼皮:“你確定你嫂子生妹妹?”</br> 晏傾:“確定!”她才不想生一個兇弟弟出來。“我準備了好多艾莎,送給妹妹!”</br> 晏回時若有所思。</br> *</br> 得知蘇雁在備孕,林娟莉立刻把她叫回去住。</br> 她和晏回時的婚房就在同一棟,樓上樓下。當初蘇錦文買房的時候晏回時就拿了一套,沒想到正好派上用場。</br> “我就說呢,怎么一直沒見過樓下的鄰居,原來是被阿時買走了。”</br> 蘇錦文得意道:“這叫有備無患,未雨綢繆。”</br> 蘇雁發現結婚后爸爸就不針對晏回時了,反而跟他統一戰線,也不知道兩人經常背著她和媽媽在密謀些什么。</br> *</br> 蘇雁剛回國還沒倒過來時差,整天都困得睜不開眼睛。</br> 吃完飯,她又回房間睡覺去了。</br> 林娟莉納悶兒道:“都一個禮拜了,怎么還沒倒過來時差?會不會是溫差大,感冒了?”</br> 晏回時起身:“我去看看。”</br> 蘇雁睡醒一覺,睜開眼,看到守在旁邊的晏回時。</br> 她懶洋洋地探出腦袋,與他四目相對:“晏叔叔?你,干嘛這么盯著我。”</br> 晏回時捏她的臉頰:“你不覺得,你最近睡得太多了么?”</br> 蘇雁搖頭。</br> 她還覺得不夠睡呢。</br> “頭暈不暈?”晏回時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br> 蘇雁:“不暈,沒不舒服呀。”她胃口好,吃得香睡得好。</br> 就是……</br> 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晏叔叔。”</br> “嗯?”</br> “我想吃糖。”</br> 晏回時微愣,笑得寵溺:“小饞貓。”他拿起車鑰匙,問她:“想吃什么糖?”</br> 蘇雁笑得像個討糖吃的小朋友。</br> “想吃晏傾拿過來那種奶糖。”</br> 晏回時聲音無奈:“行,我去給你買。”</br> 晏回時打電話問:“大伯母,你給晏傾買的什么奶糖?蘇雁想吃。”</br> “哦你說那個牛軋糖啊,是我找私廚做的,外面買不到。我把那個老板娘的微信推給你吧,就是不知道她今天做不做生意。”</br> “好。”</br> 晏回時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又等了一個多鐘,終于拿到新鮮的牛軋糖。</br> 準備回去的時候,遇到同來買糖的一對母女。</br> 老板娘拿出兩塊余下的牛軋糖遞給小女孩,抱歉道:“今天沒有材料了,拿貨要等下周,下周再來吧。”</br> 小女孩不滿足兩塊糖,盯著晏回時手里的,扯著媽媽瘋狂暗示。</br> 母親看了看年輕英俊的男人,笑著說:“你自己去跟哥哥商量,看他肯不肯轉讓給你。”</br> 小女孩大起膽子問:“哥哥,你的糖可以給我嗎?”</br> 晏回時笑道:“哥哥家也有小朋友,所以這糖不能給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