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太太坐車回家的時候，大半夜的，也不看時間，拿出手機就在姐妹的微信群里發(fā)郁靳深小朋友的照片。
    上一次發(fā)龍鳳胎照片的時候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把燕老太太那幾個沒重孫子的給刺激到了，郁老太太得意到現(xiàn)在，本以為這次會重現(xiàn)上一次的刷屏盛舉，誰知才剛剛發(fā)了幾張，就有人出來搶風(fēng)頭了。
    郁老太太操作了一會兒，氣呼呼的把手機放下，說道，“這個韓老太婆也真是的，都這么晚了還不睡覺！”
    不但不睡覺，還不停地搶著發(fā)郁靳深小朋友的照片，發(fā)一張就說一次自己拍的比她拍得好看，還什么變換角度的……真是豈有此理！
    郁東辰：“……”
    楊曦：“……”
    過了會兒，見郁老太太還氣呼呼的，楊曦便笑著開口說道，“媽，明天上午去醫(yī)院接夏夏回家后，家里的孩子也多了，我一個人照看不過來，打算托人找個靠譜點的月嫂，您看怎么樣？”
    郁老太太立刻點頭，“恩，家里現(xiàn)在有三個孩子，兩個孕婦還得坐月子，確實得找個月嫂比較穩(wěn)妥。”
    想了想，又說道，“找兩個吧，這樣穩(wěn)妥一些。”
    “好。”楊曦笑著答應(yīng)，“對了媽，小三剛剛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和小喬坐明天下午的飛機到D市，我打算啊回頭讓他們也住家里，這樣也方便照顧小喬。”
    郁老太太自然是答應(yīng)，隨著三個孫子一個個的結(jié)了婚，又生了孩子，這家里的人丁是越來越旺盛，不像以前，每次吃飯的時候她都要跟四個光棍吃飯……
    想到光棍，自然就想到了二兒子，郁老太太看了眼時間，才晚上的10點多鐘，應(yīng)該還沒有睡覺。
    于是她拿起手機就撥通了郁錦川的號碼，“錦川啊，沒睡覺吧？”
    “……”
    “你做什么呢？怎么氣喘吁吁的？”郁老太太奇怪。
    郁東辰：“……”
    楊曦：“……”
    他們是過來人，再看這時間，自然秒懂……
    “咳咳咳。”郁老太太可能也很快懂了，尷尬的輕咳了幾聲，就說道，“沒別的事兒，就是告訴你一聲，夏夏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明天就從醫(yī)院回家了。小三也會帶小喬回來，你明天下午沒事兒的話就帶知秋回來家里看看吧。”
    “……”
    掛了電話后，郁老太太先是矜持了一會兒，后來實在忍不住，伸手捂著嘴小聲說道，“這錦川和知秋的感情這么好，你說……他們會不會再給我填個小孫子或是小孫女兒啊？”
    “……”楊曦驚的嘴角一抽，眼皮子更是接連跳了好幾下，一想到高知秋懷孕……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郁老太太卻已經(jīng)激動的開始暢想了，“現(xiàn)在國家不是提倡二胎嗎，知秋今年也才四十六歲吧？我看她做過手術(shù)后氣色還挺好的，錦川的身體就更沒有問題了，如果知秋真的懷孕了，我相信錦川一定也會很開心的，他們倆都長得好看，瀟瀟兒又那么漂亮……”
    “媽。”楊曦忍不住開口，小心措辭勸道，“這件事情主要還是看小叔和知秋的意思，我覺得……順其自然吧，您可千萬別催他們啊。”
    郁老太太撇了撇唇，“放心吧，這個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我就是想想，我不會催的。”
    楊曦：“……”
    看著郁老太太儼然喜上眉梢的樣子，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
    回到家已經(jīng)是深夜的十一點鐘了。
    在醫(yī)院折騰一晚上，雖然身體都有些疲累，但因為家里剛剛又添了一個男孩兒，所以每個人很開心，興奮的沒有一絲困意。
    習(xí)慣性的，一進屋后，楊曦就先走到嬰兒房門前，推開門想要看看孩子。
    誰知里面開著燈，郁存遇竟然還坐在里面。
    他低著頭，坐在病床邊的小凳子上，因為身材高大，坐在邊上多少顯得有些局促，施展不開，可他臉上的表情卻如水般的溫柔，眼神中更是沉靜溫潤，是她從沒見過的樣子。
    楊曦眨了眨眼，忍不住就笑了。
    這個大兒子自從當年失戀了以后，就習(xí)慣性的掩飾自己的情緒，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顯山露水。
    或許，只有在這一刻，在這安靜的夜里，才能看出他對孩子含蓄而又深沉的愛。
    可能是聽到聲音了，郁存遇回頭，輕聲喊了一句，“媽。”
    楊曦走了進去，幫忙把兩個孩子的被角掖了掖，然后和兒子一起從房中退了出來。
    到了外面，還沒開口，卻聽到郁存遇說道，“奶奶，爸，媽，剛好你們都在，有件事情要跟你們說一下。”
    “什么事啊？”可能聽出他的語氣比較嚴肅，沙發(fā)上，郁老太太和郁東辰不禁都抬頭看了過來。
    “過幾天我要出差一趟。”郁存遇淡淡的拋出了這一枚炸彈。
    “……”因為太驚訝了，三個老人都愣了半天。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郁老太太，她皺著眉就說道，“去哪兒？”
    “存遇，你不是都轉(zhuǎn)職了嗎？為什么還需要你去查案子？”楊曦也問道。
    郁存遇口中的所謂“出差”，其實也就是出國查案子。
    從十八歲的時候起，郁存遇就開始接觸各類刑事案件，二十三歲開始做國際刑警，等他到了三十三歲，已經(jīng)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破案歷史堪稱輝煌，各國的調(diào)查局都曾想過要挖他過去常駐，更有不少國家借他過去幫忙破案……
    可就在這個時候，也就是去年年底開始，因為常歡顏懷孕了，在楊曦的勸服下，他收手隱退，回到D市警隊，并轉(zhuǎn)為文職，每天開始坐辦公室。
    雖說對于警界來說，郁存遇的“退隱”是個巨大的損失，但對于楊曦來說，他只是自己的兒子，她并沒有郁老太太那般“家國天下”的偉大情操，從內(nèi)心來講，她不怎么希望兒子每天過那種出生入死，居無定所的生活。
    過去的十多年里，雖說每一次到最后的時候都能漂亮的破案，可郁存遇多多少少也會受傷，尤其是有一次在越南邊境追查逃犯，他腹部中彈，差點兒連命都沒了……也正因如此，郁存遇每次出國辦案的時候，她都擔(dān)驚受怕，夜不成寐，生怕接到什么不好的電話，發(fā)生什么意外。
    所以在常歡顏懷孕后，她就開始每天給郁存遇做思想工作，以前沒有結(jié)婚，可能還沒有牽絆，可現(xiàn)在有了老婆，而且還馬上要生孩子了……她希望，他能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
    好不容易現(xiàn)在孩子生下來了，全家人開開心心的，怎么他又要……
    面對她的疑慮，郁存遇回答的很簡約，“是去年洛杉磯的案子，有新變化，我必須過去一趟。”
    “危不危險啊？”楊曦下意識的就問道。
    “我?guī)е軅ニ麄儙讉€一起過去。”
    楊曦稍微放心，可轉(zhuǎn)念一想，“歡顏還沒有做完月子呢，你現(xiàn)在這樣，她心里肯定會有想法的。能不能跟領(lǐng)導(dǎo)說一下，換個人過去？”
    “我會等她做完月子了再走。”郁存遇只回答了這么一句。
    楊曦：“……”
    郁東辰這時開口，“這一次需要去多久？”
    “最多一個星期。”郁存遇回答。
    “恩。”郁東辰點頭，沉聲說道，“存遇，多余的話我也不想說，我相信你自己有分寸。現(xiàn)在不比以前，你有家室，有孩子，在做事情的時候，別忘了家里還有人在等你，她們……很需要你。”
    郁存遇緩緩點頭，“我知道。”
    男人在年輕的時候，內(nèi)心往往都會被各種野心所充斥，就像他查案子的時候，有時專注忘我的……讓同行的人見了都怕。
    可現(xiàn)在不一樣，當一個男人的心底有了牽絆，也就有了他最致命的弱點，于公于私，都不再適合做那樣危險的工作。不然，他也不會在深思熟慮后最終答應(yīng)了母親，選擇調(diào)職。
    。
    第二天，三個老人又一起去了趟醫(yī)院，接韓敏夏和孩子出院。
    顧向北下車的時候，剛好看到郁承衍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兒子走進停車場，韓敏夏和他走在一起，身邊跟著郁家的長輩，全都圍著郁承衍懷里的孩子轉(zhuǎn)。
    他收回視線，徑自抬腳，與他們擦身而過。
    韓敏夏剛想要往后看一眼，肩膀就被郁承衍給摟住了，“看什么呢？”
    “剛才那人是顧向北嗎？”韓敏夏小聲問道。
    因為一直看著孩子，她并沒怎么注意，擦身而過的時候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時間久了，竟然有些不敢認了。
    “不是。”郁承衍睜眼說瞎話。
    “哦。”韓敏夏眨了眨眼，就不看了，伸出小手把郁靳深小朋友的小棉毯子給拉了拉，生怕兒子被凍著了，稚嫩素顏的小臉上滿是為人母的關(guān)切和慈愛。
    她的這種表現(xiàn)也讓郁承衍很滿意，原先還有些波動的心立馬柔軟一片，摟著她肩膀的手往下，就這么摟著她的腰走著，直到坐進車里。
    當轎車開出停車場的時候，顧向北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住院部大樓的方向了，郁承衍只不過淡淡地掃了一眼，便低頭繼續(xù)逗弄起懷里的兒子。
    。
    蔣夢怡沒有想到兒子會在這個時間段來醫(yī)院。
    她看了一眼時間，上午10點30分，照說，應(yīng)該是上班的時間。
    “向北，公司最近這陣子不忙嗎？”蔣夢怡問道。
    顧向北將車鑰匙放在桌上，脫了外套，在沙發(fā)上坐下的同時開口說道，“我辭職了。”
    “你說什么？！”蔣夢怡大叫，整個人就像炸了毛的母獅子似的，雙目錚錚的看著他。
    顧向北伸了伸腿，轉(zhuǎn)過頭，聲音和表情同樣的清冷，“我剛才去了一趟公司，正式辭去了顧氏企業(yè)總裁的職位。”
    “為什么！”蔣夢怡猛的一拍病床前的桌子，因為憤怒，雙肩微微地顫抖，眼神中更是無比的悲痛和失望，“向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為什么要辭職？根本沒有人逼你，顧以城在牢里出不來，顧儷清也根本斗不過你，你為什么要自己先放棄啊……”
    “媽。”顧向北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東西，怎么能說是放棄？”
    “……”蔣夢怡面色一白，隨即就咬著牙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一定屬于誰的，媽相信，只要你占住那個位置，沒有任何人可以……”
    “別說了。”顧向北直接打斷了她，起身，臉上的表情也帶了一絲不耐煩，“私生子的身份被爆出來以后，我已經(jīng)淪為了D市所有人眼中的笑柄，難道現(xiàn)在……你還想讓我再背上一個‘大逆不道’的稱號嗎？對不起，我承受不起，我寧愿……我什么都沒有，也好過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想要走。
    “向北！”蔣夢怡在他身后大叫，“你不需要為媽考慮，媽已經(jīng)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我真的什么無所謂，我不想耽誤你啊，向北……”
    “耽不耽誤，我自己說了算。”顧向北說完，直接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關(guān)上門前，他聽到蔣夢怡發(fā)出壓抑的悲戚哭聲。
    眼圈有點發(fā)澀，喉頭更是一陣梗塞，但是下一秒，他抬起頭，邁著大步凌厲的往電梯走去。
    。
    －－－－－－題外話－－－－－－
    大姨媽來了，每個月煩躁的那幾天又來了，一整天都沒精神，回家一覺躺到了八點半……所以二更來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