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存遇沒有離開,他微蹙眉頭的站在床邊,看著病床上蒼白憔悴的韓敏芝,突然開口問道,“敏芝為什么會住院?”
“……”鐘瑜紅眼圈還紅紅的,嘆了口氣,終究什么也沒有說。
跟韓敏夏相比,韓敏芝一向心氣高,更何況,宮外孕這種不好的事情,應(yīng)該也是不愿意被外人所知道的,尤其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郁存遇看著韓正銘和鐘瑜紅沉默不語的樣子,抿緊薄唇,倒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對了,存遇,你怎么會來醫(yī)院?”韓正銘開口問道。
郁存遇道,“歡顏住院了,就在樓上。”
“怎么了,歡顏她生病了嗎?”鐘瑜紅頓時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忙說道,“那……存遇,要不你還是趕緊先回去吧,別讓你媳婦兒等急了。”
“沒事。”郁存遇聲音淡淡的,“等醫(yī)生檢查完了我再回去。”
“……好吧。”鐘瑜紅只能點頭,同時在內(nèi)心深深地嘆了口氣。
郁存遇和韓敏芝的歲數(shù)只差了一歲,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定了娃娃親;懂事起就成了大院里的一對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到大;上學(xué)后,更是從幼兒園到小學(xué),再中學(xué),始終都是同一個學(xué)校,同一個班級,甚至還是同桌。
她始終都還記得,在韓敏芝十八歲生日的那天,一臉青澀的郁存遇,穿著挺拔的警服,拉著韓敏芝的手站在他們家的客廳,滿臉嚴(yán)肅和誠懇的讓他們把女兒交給他……
往事歷歷在目,那些豪言壯語的誓言更是猶然在耳。
當(dāng)時,所有人也都很開心,都以為這兩個孩子會從此這么的幸福下去,談戀愛,結(jié)婚,再到生孩子。
誰知,好景不長,韓敏芝大學(xué)畢業(yè)的那年,本來婚禮日期早都訂好了,韓敏芝卻突然找她,說想要解除婚姻。
鐘瑜紅當(dāng)然不同意了,兩家人從小看著長大的金童玉女,眼看就要結(jié)婚了,怎么可以突然變卦?
當(dāng)時她也以為小倆口只是鬧矛盾了,并沒怎么把韓敏芝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把這事兒告訴郁家人,然后,在婚禮的當(dāng)天,韓敏芝逃婚,從頭至尾沒有出現(xiàn),而郁存遇,在教堂里站了整整一天。
后來才知道,那天她買了火車票,跑去了A市找冷世鈞。
這么多年過去了,鐘瑜紅一直都覺得挺對不起郁存遇的,尤其自家女兒和冷世鈞結(jié)婚后,因為韓正銘的強(qiáng)烈反對,這幾年幾乎就沒有再回來過,也不知道……兩人私下里有沒有就當(dāng)年的事情溝通過。
郁存遇這么多年一直單身,也讓她心頭的愧疚很深,直到前不久,知道他突然和瀟瀟兒的好朋友結(jié)了婚,不管如何,心里面也總算稍稍安慰了一些。
病房里氣氛凝重,所有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還好,很快的,夜間值班醫(yī)生帶著護(hù)士就過來了。
給韓敏芝做了一番檢查后,醫(yī)生沖著郁存遇就說道,“你是怎么做丈夫的?做了宮外孕手術(shù)后必須要臥床休息的知不知道?”
“……”
還不待郁存遇開口……
“還有你們。”女醫(yī)生看著韓正銘和鐘瑜紅,訓(xùn)起人來毫不客氣,“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你們是怎么做人家長的,不知道剛做完了手術(shù)不能隨便下地嗎?”
鐘瑜紅心急,也忘記糾正醫(yī)生的稱呼了,忙問道,“醫(yī)生,我女兒的身體到底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本身就底子差,這還剛剛做完手術(shù),身體非常的虛弱,現(xiàn)在再這么一折騰,著涼了,在發(fā)燒!腹腔內(nèi)出血情況也有點嚴(yán)重。這幾天千萬不要再下床了知道嗎?否則腹腔出血再嚴(yán)重下去的話,受罪的是病人!”
醫(yī)生每說一句,屋里的氣氛就緊張一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面?zhèn)髁诉M(jìn)來,“敏芝,敏芝……”
是冷世鈞,他敞著大衣的外套,頭發(fā)凌亂,一臉焦急的走了進(jìn)來。
剛要靠近病床,就被韓正銘給伸手推開了,氣不打一處來的看著他就說道,“你還知道有臉過來?我好好的女兒交在你手里,你就是這么照顧她的?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醫(yī)院,你不知道她剛剛做過手術(shù)嗎?”
“爸,媽,敏芝她到底怎么樣了?”冷世鈞又急又慌的問道。
“怎么樣?哼,不用你管。你回去吧,這里不需要你了。”韓正銘氣呼呼的要把他往外推。
“爸,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但是剛才,實在是事出有因……”冷世鈞沒有辦法,只好開始解釋,“剛才,我媽她……”
“你不需要跟我們解釋,等敏芝醒來了,你自己跟她解釋吧。”鐘瑜紅直接打斷了他。
冷世鈞:“……”
“行了,都別吵了!”女醫(yī)生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們,“病人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閑雜人等都給我出去!”
“伯父,伯母。”郁存遇適時開口,“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辭了,改天再過來看敏芝。”
“好,存遇,今天真是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敏芝她……”鐘瑜紅吸了吸鼻子,百感交集的說道,“總之,今天謝謝你,你趕緊先上樓去吧,別讓歡顏等急了。”
等郁存遇離開后,韓正銘也先回去了,冷世鈞和鐘瑜紅則留下來看房。
。
韓敏芝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的一點多鐘。
黑漆漆的房間里,沒有開燈,也沒有人。
她慢慢的睜開眼睛,雙手緩緩抬起,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覺到小腹那兒傳來的劇烈痛楚感,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忍不住輕聲地哭了起來。
“敏芝。”房間里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冷世鈞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開了燈,迅速走到床邊,“敏芝,你醒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傷口疼?”
“世鈞?”韓敏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來了。”
“嗯,我在這,我會陪你的。”冷世鈞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說道。
韓敏芝靜靜的看著他,“世鈞,你晚上去哪里了?我下去找你都沒有找到……”
“對不起,媽突然身體不舒服,所以我送她回去了,因為情況緊急,所以我忘記跟你說了,對不起。”冷世鈞連聲道歉,最后,又語帶承諾的說道,“你放心,下次我肯定不會再這么做了,原諒我這一次吧,好嗎?”
韓敏芝眼眶含淚,看著他疲憊不堪的臉,終究不舍,強(qiáng)忍著心頭的酸澀,最終點了點頭,“好。”
身后,披著外套的鐘瑜紅無聲嘆了口氣,悄悄的退回房間。
。
第二天一大早,韓禛送高小白去幼兒園后,高筱瀟也跟著韓家和冷家的長輩們都來到了人民醫(yī)院。
誰知道進(jìn)電梯的時候,卻剛好遇到了前來產(chǎn)檢的時光璞,陪著她一起過來的是郁熹媛。
時光璞沒有化妝,穿著平底鞋和孕婦防輻射服,看到電梯里的韓老太太和韓正銘,嘴甜的一一喊人。
韓老太太心情不佳,再加上顧向北的事,皮笑肉不笑的點了下頭,就沒說話了。
和高筱瀟四目相對的時候,時光璞臉色微動,最終什么也沒說。
反倒是郁熹媛,和四個老人打過招呼后,一臉笑容的看著高筱瀟說道,“瀟瀟兒,聽說你的手受傷了,怎么樣,不嚴(yán)重吧?”
高筱瀟只好說道,“不嚴(yán)重,都快好了。”
“嗯,平時多注意著點兒,千萬別碰著水了。你還不知道吧,那天我和媽還有嫂子本來要去公司找你的,結(jié)果聽說你受傷了,媽擔(dān)心得不行,說昨兒晚上媽要去看你的,你們見到了沒有?”郁熹媛問道。
高筱瀟吶吶的搖了搖頭,韓老太太也板著臉說道,“她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不知道?”
“呃……”郁熹媛尷尬了,只好說道,“那可能是有事錯過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韓老太太“呵呵”兩聲,嘲諷的郁熹媛糾結(jié)不已,早知道,昨晚上就打個電話先問問了……
等電梯到了10層,時光璞板著一張臉先走了出來,郁熹媛各種的寒暄客套,等電梯門一關(guān)上,就聽到女兒在身后不滿的說道,“媽,你剛才在干什么呢?干嘛那么關(guān)心那個葉瀟啊?”
“……”郁熹媛心頭也不痛快,轉(zhuǎn)過身就說道,“光璞,你這說的什么話,葉瀟是你小舅舅的女兒,也就是你的表妹,這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作為長輩,關(guān)心下晚輩怎么了?”
既然當(dāng)年的事情是個誤會,而且郁老太太和郁錦川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那就是肯定要把葉瀟給認(rèn)回來的,所以郁熹媛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現(xiàn)實,改善了態(tài)度,誰知……
“媽,你也未免太見風(fēng)使舵了吧?知道她是小舅舅的女兒,就這么上趕著巴結(jié),可人家呢,對你笑都笑不出來,能不能別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了?”時光璞心里不舒服,說話也就愈加的口無遮攔。
郁熹媛的臉也一下子冷了下來,“說什么呢?”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沒看到韓奶奶一副不想理人的態(tài)度嗎?還有那個葉瀟,自以為現(xiàn)在是金鳳凰了是不是,態(tài)度那么的傲慢又囂張,這以后要是真的認(rèn)回來了,我們在家里還有說話的份嗎?”時光璞越想越惱火,自己的丈夫?qū)θ~瀟念念不忘也就算了,竟然連母親都這么快的就倒戈相向,實在是快要讓她嘔死了。
“……”郁熹媛忍著怒氣,勸道,“你不知道,敏芝她剛剛做了手術(shù),所以一家人的心情都不太好,這個很正常,可以理解。”
說著,拉著時光璞就朝孕檢室走去。
時光璞皺著眉頭,一臉不甘心的又說道,“我真想不明白,她不過就是一個小城市的農(nóng)村出來的女人,連大學(xué)都沒有上過,外婆還有舅舅為什么要這么拼命地想要認(rèn)回來,難道……他們就不覺得丟臉嗎?這么一個粗鄙的鄉(xiāng)下女人,她憑什么啊!”
“光璞,你再這么說下去我就生氣了!”郁熹媛停住腳步,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她,“就算她沒有讀過大學(xué),但是那都不是她的錯,當(dāng)年,要不是你的外公……”
“我外公怎么了?”時光璞看著她,追問。
“沒什么。”郁熹媛想起了郁老太太的話,嘆了口氣,說道,“總之,葉瀟以后是你舅舅的女兒,以后你見著她,別這么掛著臉,行嗎?要是被你外婆和舅舅看到了,他們會不開心的。”
“……”時光璞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讓我以后看著她的臉色行事嗎?”
郁熹媛:“……”
。
韓家人到了1806號病房,韓敏芝已經(jīng)醒過來了。
徐美祖一臉笑容的關(guān)心著兒媳婦的身體,還親自盛了碗湯,坐在病床邊喂韓敏芝喝。
韓老太太問了問情況,嘆了口氣,吩咐道,“正銘,你現(xiàn)在去找兩個靠譜的護(hù)工,輪班在這里照顧敏芝。”
“不用了,親家奶奶。”徐美祖忙阻止,“有世鈞,還有我在這兒照顧就行了。”
“那哪行啊,親家母你歲數(shù)也不小了,不能這么操勞,至于世鈞……”韓老太太皺了下眉,無聲勝有聲。
最終,韓正銘還是出去安排了,徐美祖的臉上有些不快,扯了扯唇,倒也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