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彈出條私聊消息，周黎點進去，居湉湉給她發來一條語音。</br> “臥槽！這個人真的有毒！”</br> 周黎剛聽完，那邊又接連冒出幾條，語氣就像是剛看了篇打臉爽文，暢快得很。</br> “明知道李曉欣就是見不得別人好，他偏偏在那兒懟臉秀優越，秀得還這么毒，這個人簡直絕了！”</br> “絕了絕了！”</br> “你看到沒？李曉欣是第一個退群的……”</br> “哈哈哈哈哈哈這種紅眼病，打死她她也不可能跟人說自己有多慘啊！”</br> 周黎摁下語音鍵，真心實意回道：“英雄所見略同。”</br> 居湉湉給她回復了一個抱拳的表情包。</br> 這邊多聊了兩句，切回QQ，那邊群就散得差不多了，周黎趕緊跟著退群。</br> 生怕慢了，沈照那個毒孽會抓著她問：“怎么，你還有更慘的事我不知道？”</br> ……</br> 周黎一退群，沈照就沒什么興致了，意興闌珊地將手機遞還給沈曦。</br> 沈曦接過一看，咕噥了句：“你怎么讓她退群了？我還想私加一下她。”</br> 沈照聞言，慢悠悠掀了下眼皮。</br> “你什么？”</br> “我沒聽太清。”</br> 沈曦莫名被他這個妖孽兮兮的眼神看得后背一涼，忙道：“還不是為了家教的事兒。”</br> 沈曦看了眼他臉色，小心翼翼地說：“她讓王老師轉告我，說，不來了。”</br> 空氣安靜了三秒。</br> 沈照慢騰騰地開口：“幾天了？”</br> 沈曦：“……”</br> 沈照：“這么大的事兒，你到現在才說？”</br> “不是，我以為你自己都親自出馬了，這就沒我這工具人什么事兒了。”</br> 沈曦覺得自己也挺難的：“可雨萱不知道她自己是個工具人啊，一直在那兒問周老師什么時候給她買書啊，周老師什么時候來啊……可憐老父親，都是為了孩子，沒辦法。”</br> “多虧你還有個孩子，”沈照扯了扯唇，“替我謝謝雨萱啊。”</br> “……”</br> 沈曦：“不是，你不都開上滴滴了嗎？”</br> “所以，”沈照咬著字，慢條斯理反問，“你想讓我開一次就失業？”</br> “……”</br> “你還挺會拖后腿？”</br> “……”</br> 臥槽！</br> 這個人真特么有毒！</br> 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本已暗下去的屏幕重新亮起。</br> 沈曦條件反射地低頭去看。</br> 幾秒后，他抬頭問沈照：“誒，這還有個同學沒退群，想私加我，具體描述慘的姓名、時間和地點，我要怎么回她？”</br> 沈照沒吱聲，鳳眸半闔，懶懶散散的樣子，看起來不大有興趣。</br> 沈曦點點頭：“行，我裝死。”</br> 弟弟吹的牛，哥哥來背鍋。</br> 過了會兒，沈照忽然開口：“你剛說什么？”</br> 沈曦：“……”</br> 沈曦又重復了一遍。</br> 沈照聽完不甚在意，站起身來，隨口道：“讓她去風和實習。”</br> 沈曦震驚了，瞪大眼睛盯著他。</br> 過了好幾秒。</br> “不是，這么多年，從沒聽說你那風和資本是做扶貧的啊！”</br> 沈照沒搭理他，徑直往外走去：“你看著安排，這種小事別來煩我。”</br> 沈曦：“你去哪兒？”</br> 沈照已經開門走了出去。</br> 關門前，從外面傳來他漫不經心的嗓音：“幫雨萱找老師。”</br> 沈曦：“……”</br> ……</br> 退群以后，周黎想了想，點開與輔導員的對話框。</br> 輔導員比她大不了幾歲，性格一向耐心又溫和，今天的事說到底因她而起。</br> 周黎想和她說聲抱歉。</br> 但現在去說這些吧，既沒什么用，感覺也不太好。</br> 莫名有點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順便在輔導員面前對同學落井下石。</br> 她正舉棋不定要不要開口，輔導員先敲她了。</br> 輔導員：周黎，我問你個事兒，你別想多哈。</br> 周黎盯著這行字，大概就知道她要問什么了。</br> 果然，緊接著，對話框里又蹦出一條。</br> 輔導員：西山云頂那家教的事兒，你和別人說過嗎？</br> 周黎立刻回復：沒有。</br> 除了周鴻安和顧蓉，她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br> 所以一開始看到李曉欣理直氣壯在群里質問，她還下意識怔了一下。后來又以為是學院里某個老師順口說了一嘴，被李曉欣聽到了。</br> 不過現在看輔導員這語氣，應該也不是。</br> 那李曉欣怎么會知道她去做家教這事兒的？</br> 周黎蹙眉。</br> 正在這時，來電鈴聲自手上響起。</br> 她低頭一看。</br> 沈照來電。</br> 四個字猝不及防映入眼簾，周黎心口下意識重重一跳。</br> 指尖僵了僵。</br> 過了幾秒，她深深吸進一口氣，摁下接通。</br> “喂？”</br> 她輕輕出聲。</br> “在哪兒？”沈照。</br> 他問得過于自然，周黎下意識答：“在家。”</br> “行，我現在過來。”</br> “？”</br> 有那么一剎那，周黎下意識以為沈照是來安慰她的，因為她剛在群里受了同學的氣。</br> 不過轉念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了。</br> 沈照去安慰李曉欣的概率都比來安慰她大！</br> 周黎咬了下唇，輕聲問：“有什么事嗎？”</br> 沈照“嗯”了一聲，散漫道：“聽說你欠沈雨萱一本書？我過來拿。”</br> 周黎：“……”</br> 果然。</br> 這個人，真的，從來不讓她失望！</br> 見她沉默，沈照似笑非笑，反問：“忘了？”</br> “……”</br> 周黎正想說買了過兩天送過去，沈照又拖著腔調開口。</br> “行，那就一起去書店。”</br> 尾調微微上揚，語氣說不出的意味深長。</br> 明明是他自己說的要一起去書店，但聽起來——</br> 就，仿佛，是她，處心積慮，想和他，一起逛書店！</br> 而他，不動聲色看穿一切，懶得戳穿，就……</br> 如你所愿吧。</br> 這個人真的是秀優越秀上癮了。</br> 周黎面無表情道：“不用，我買了，你直接過來拿吧。”</br> 掛了電話，周黎從書架上抽出一本《TalesfromShakespeare》。</br> 書是她本科時候買的，不過她這人有種詭異的“旺物”體質。</br> 就，什么東西到她這兒都能保存得很好，即使很多年過去都和新的一樣。</br> 尤其是電子產品。</br> 像什么手機電腦ipad電紙書，十年都不帶壞一次的。</br> 她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書里沒夾什么東西，這才找出個小紙袋裝好。</br> 也沒等多久，沈照的電話就到了：“你家住哪棟？”</br> 周黎默了默：“我給你送到小區門口吧。”</br> 沈照沒說話，周黎默認他答應了：“那你等一下，我現在下樓。”</br> 周黎走到小區門口沒見著沈照，左右望了望，正要掏出手機打電話問他，停在她面前的一輛黑不溜秋的轎車忽然摁了下喇叭。</br> 周黎指尖一頓，順著聲音望去，透過落下的副駕駛窗戶，對上了沈照的視線。</br> 他一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側頭看著她。</br> 容色驚艷，眉目清冽。</br> 四目相對。</br> 須臾定格。</br> 周黎先反應過來，正要將手里的袋子遞進去，他移開目光，看向前方，隨口問：“那家的包子好吃？”</br> 周黎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家早點鋪。</br> 名字雖然叫早點鋪，但一整天都開著。</br> 周黎常在她家買茶葉蛋和豆漿，不過包子只吃過一次。</br> 就是被“人間絕色駙馬爺”黑上熱搜那個早上，她在路邊等滴滴，順便吃了個早飯。</br> 期間，還有一輛賓利雅致慢吞吞從她面前開過，并在一眾等車人群里引發熱議。</br> 周黎想了一下，誠實地描述：“還挺好吃的，不過它的餡兒是一團，不是散開的那種。”</br> 說完，見沈照直直看著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看不出情緒。</br> 他沒吱聲。</br> 周黎怔了怔。</br> 猜測著，他這反應是……想吃？</br> 可現在都快11點了。</br> 周黎心里動了下，輕聲問：“你還沒吃早餐嗎？”</br> 沈照仍舊沒吱聲。</br> 三秒后。</br> 他轉開頭，意興闌珊地勾了勾唇。</br> “啊，早高峰訂單太多，沒來得及。”</br> “……”</br> 周黎輕咬了下唇，說：“那你等一下，我去幫你買。”</br> 她又將手里的袋子遞進去：“書你先拿著。”</br> 沈照沒接，微微偏了下頭，示意她：“上車。”</br> “？”</br> “這里不能停車。”</br> 周黎正想說“要不了多久”，沈照已經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地搶先表示：“我停小區里。”</br> “……”</br> 他說完，也不知怎么的，他那離家出走二十多年的禮貌忽然回歸，還主動問了下她意見。</br> “行吧？”</br> “……”</br> 周黎真的很想回他：不行。</br> 然而在下一個瞬間，她已經預料到這個人會怎么懟她了。</br> 他一定會似笑非笑地、拖著腔調反問她：這小區，是你家的？</br> 想到他這么晚了還沒吃早飯，周黎不想浪費這些無謂的時間。</br> 她主動拉開車門坐進去，指揮著他將車開進小區，在離門口不遠的一棟樓底下隨意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br> 下車前，她將裝書的紙袋留在車上。</br> 兩人往小區門口的早點鋪走去。</br> 他一手散漫地揣在褲兜里，神色淡漠，仿佛對周遭一切毫不感興趣的樣子，也沒半點主動開口說話的意思。</br> 周黎走在他身邊，垂在身側的手、指尖輕輕捏著。</br> 她一向是挺能適應沉默的性格，巋然不動什么的不在話下。就不知道為什么和他在一塊兒，沉默就挺難熬的。</br> 她主動開口，打破尷尬：“怎么換車了？”</br> 上次還是牛比轟轟的跑車，今天就換了低調的大眾。</br> 確實挺大眾的，讓周黎松了一口氣。</br> 上次一群大叔追著沈照的阿斯頓馬丁拍，也不知道他發現沒有。</br> 反正發現的人挺多，后來她去菜鳥驛站拿快遞，小姐姐還問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br> “換車？”</br> 沈照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著發自內心的疑惑。</br> “上次不是這輛嗎？”</br> 周黎：“……”</br> 沈照想了想，隨口說：“車太多，忘了。”</br> “……”</br> “你還記著呢？”</br> “……”</br> 好氣！</br> 他這樣說，莫名就感覺像，她很關心他，似的！</br> 周黎抿了下唇，面不改色點頭：“嗯，這兩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br> “嗯？”</br> “就，”她頓了頓，一臉真誠地轉頭望著他，“如果有天，你的一輛車追尾了你的另一輛車，那保險可咋算？”</br> “……”</br> 空氣滯了一滯。</br> 半晌，沈照扯了下唇：“我謝謝你了。”</br> 周黎轉回頭，望著前方，誠懇道：“不客氣。”</br> “……”</br> 誰也沒再說話。</br> 這時，前面過來一輛運貨的三輪車。</br> 沈照淡掃了眼那滿滿一車的貨，長腿往里邁了幾步。</br> 周黎走在他左手方，自然地跟著往里走。</br> 兩人一車相安無事地錯開。</br> 這時就要到門口了，早點鋪在小區門口的左側方，周黎正想著可以往對面走，還沒來得及抬步……</br> 她的腰肢陡然一緊，緊接著，一股力道將她扯過，她身子一瞬失去平衡，重重撞入了一具結實溫熱的胸膛。</br> 臉正正抵在男人的胸口，眼前一暗。</br> 鼻間，淡淡冷檀的味道霸道竄入。</br> 與此同時，兩人像是抱著轉了半個圈，位置互換。</br> 猝不及防。</br> 周黎的腦子一瞬空白。</br> 所有的感官就集中在了腰間那條有力的手臂，還有她的臉緊緊貼著的、緊繃的身體。</br> 時間仿佛定格。</br> 下一個剎那，耳邊傳來一聲沉悶的重擊，像是重物轟然落地的聲音，尖銳地刺激著耳膜——</br> “啪！”</br>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一聲尖叫——</br> “砸到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