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傾城里仿佛從海報上摳下來的后現代式冰冷,這里更像是一個家,裝修風格溫馨又精致。</br> 周黎下意識瞟了眼主臥的床單,不再是男人標志性的冷灰色調,淺綠色底的四件套,上面繪著繁花似錦的圖案,春意無邊。</br> 她莫名心虛,飛快地收回視線。</br> 偏偏這個極小的動作被男人察覺到了,他帶著些惡劣地咬著字,問她:“看什么呢?臉這么紅。”</br> 周黎:“……”</br> 她才沒有臉紅!</br> 周黎瞅了他一眼,不服輸道:“看看有沒有望遠鏡。”</br> 沈照:“……”</br> 周黎乘勝追擊:“我怎么沒看到有望遠鏡?這不科學,你肯定藏起來了,怕我看到覺得你變態,濾鏡當場碎一地。”</br> 沈照輕哂:“真沒有望遠鏡。”</br> 周黎瞧著他。</br> 她怎么就不大相信呢?</br> 這個人,房子都買在她學校旁邊了,又是對著她高中操場,又是對著她大學校園的。</br> 沈照注視著她:“黎黎,其實這些年我來得也不多。”</br> 周黎垂眸,輕道:“我知道。”</br> 短短八年時間,創建出那樣一個風和,他哪兒有時間天天來看她?</br> 他笑了笑:“我這人貪心,好不容易來一次,我肯定要見著真人。”</br> 他垂下眼皮,慵慵懶懶地看著她:“真人好看。”</br> 真人好看。</br>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喜歡的人夸自己好看,周黎覺得自己的唇角在克制不住地往上揚,越來越往上。</br> 她趕忙在咧嘴笑以前用力抿了抿唇,將唇線壓下去,忽視著自己臉上微微的熱意,假裝很淡定地抬眸瞧著他,做出一本正經和他討論的樣子:“那你就不怕被我發現?”</br> 他雙臂環過她的腰,將她抱在懷里,好整以暇道:“一開始會怕。”</br> 周黎仰頭看著他:“后來呢?”</br> 他笑道:“后來熟能生巧,膽子就大了。”</br> 熟能生巧。</br> 周黎卻有些笑不出來。</br> 求而不得的感覺,她自己就知道有多難過。可是她還好一些,她至少看不到,看不到就能騙自己日子久了總會忘掉他。</br> 他卻還要一次次來看她,看到孰能生巧,知道怎么可以做到離她最近,又不被她發現。</br> 周黎的睫毛輕輕顫動,心底一片柔軟。他也直直看著她,眸里一片漆黑深湛。</br> 空氣緩緩變得微妙,有些沉凝,又漸漸生出熱度。</br> 周黎忽地抿唇一笑:“其實被發現了也沒什么。”</br> 男人微微挑眉,神情明顯是不大認同她的話,畢竟被她塞超市卡那一刻的痛至今想起來還心有余悸。現在想起她塞超市卡讓他給姐姐們帶點水果時的模樣,他心里還是又疼又氣。</br> 從小就那么絕情,又那么理直氣壯。</br> 大手揉了揉她的腰,他似笑非笑反問:“畢竟你也沒有另一張超市卡送給我了,是不是?”</br> “那倒不是。”</br> “哦?”</br>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我就算看到你了,多半也以為那只是我自己的幻覺。”</br> 聲落,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震,直直看著她。</br> “因為太想你,產生的幻覺。”她仰頭凝著他,輕而篤定地告訴他,“沈照,其實那些年里,我真的很想你。”</br> 男人緊緊抱著她的腰,眼底一片晦暗,直勾勾盯著她,一動不動。</br> 四目相對,時間一秒一秒走過,空氣一點點沉靜而緊繃。</br> 許久,周黎只見男人的喉結上下滑動,嗓音喑啞低沉落在她的耳邊:“黎黎,知不知道‘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什么?”</br> 周黎怔住。</br> 真的很想你……還有下一句嗎?</br> 她順著他的話,認真地思索起來。</br> 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什么?</br> 她沒有學過。</br> 正想認命承認自己是個文盲,嘴巴剛剛張開,眼前陰影落下,她的呼吸便被他霸道地奪去。</br> ……</br> 身子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周黎害羞地將臉埋進被子里,目光卻忽然被床頭柜上那一本《TalesfromShakespeare》吸引去。</br> 藍白色的封底,不再簇新,但干凈整潔,看起來保存得極好。</br> 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她丟的那本書,過年的時候,沈雨萱說,在沈照的床頭柜上。</br> 果然……</br> 思緒飄遠。</br> 男人的吻緩緩落在她的耳根:“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br> 炙熱的氣息一下子將她所有的感官全拉了回來。</br> 他在她耳邊啞聲道:“小別勝新婚。”</br> 周黎:“……”</br> 真的很想你。</br> 小別勝新婚。</br> 耍流氓耍到他這個程度真的是——登,峰,造,極!</br> ……</br> 小別勝新婚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br> 暮色四合,霓虹燈起。</br> 幽暗的背景里點綴著燈光星火,白日里顯得逼仄的城市仿佛隨著黑夜的到來變得遼遠壯闊。</br> 沈照在手機上買了菜,做飯時,周黎在洗澡。</br> 等他做好飯,周黎也剛好洗完澡出來,換了身干凈柔軟的家居服。</br> 他含笑喊她坐過去。</br> 周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慢吞吞坐下。</br> 沈照將筷子遞給她,她接過了,也沒立刻動手,輕聲問:“衣帽間里怎么那么多衣服啊?”</br> 主臥的衣帽間里,她的衣服占了一半。</br> 說是她的衣服也不對,說是女士的衣服更為準確。都是新的,可是又都體貼地下水先洗過了,衣服上還殘留著細微的洗衣液的味道。</br> 沈照倒是大方,直接道:“給你準備的,方便你過來住。”</br> 周黎:“……”</br> 原來他提前回來就是準備這些東西的,這理直氣壯的樣子……</br> 周黎垂著眸,嘟囔道:“誰要跟你同居啊。”</br> 沈照也沒說什么,拿起她面前的碗,幫她盛了一碗湯,放回時說:“先別急著說這話。”</br> 周黎看她。</br> 他笑了笑:“還有500多天呢,說不定哪天你就改變主意了。”</br> 周黎:“……”</br> 沈照現在下廚是日漸純熟了,兩個人的晚飯也弄得極為豐盛,三葷兩素一湯,都是大菜。再看看這房子布置得這樣精致溫暖,他的心思不言而喻。</br> 他將這里當成了家,今天是他們在這里過的第一天。</br> 周黎低著頭吃飯,沒有說破,臉上的熱度卻一直沒有下去。</br> 飯后,她要主動洗碗,他笑道:“有洗碗機。”</br> 雖然如此,周黎還是幫著他將盤子一樣樣放進去。</br> 廚房里什么都不缺,不僅有烤箱蒸箱洗碗機微波爐這種大一些的家電,更連柴米油鹽蘇打粉這種瑣碎的東西都一一備齊,不過看得出來都是剛剛拆封的。</br> 見他這樣細心,她心里更加柔軟了,嘴上卻嘀咕道:“其實也不用提前兩天就回來準備啊。”</br> 沈照一怔,掃了眼廚房,這才明白過來,笑道:“你誤會了。”</br> “什么?”</br> “我提前回來不是為了這些,這些都是江述準備的。”</br> “……”</br> 這個凡爾賽,她給滿分。</br> 沈照笑著拉過她的手,兩個人兩雙手一起到水龍頭下沖洗。</br> 溫熱的水淋在皮膚上,暖暖的軟軟的,男人的手握著她的,肌膚相觸,格外親昵。</br> 就這么洗了幾秒,他忽然轉頭問:“床單你喜歡嗎?”</br> 洗個手就洗得春心蕩漾的周黎:“……”</br> 男人轉頭瞧著她,妖孽兮兮地說:“我提前回來主要是為了買床單。”</br> “……”</br> “上次那個床單你不喜歡,我總覺得委屈了你。”</br> “……”</br> “這個我挑了很久,你喜歡嗎?”</br> “……”</br> 他不只是在問床單吧。</br> 這個——臭,流,氓!</br> ……</br> 回到了A城,周黎跟著父母住,晚上不能在沈照那邊過夜。不僅是因著周鴻安和顧蓉的原因,周黎自己也沒太準備好婚前同居。</br> 不過兩個人倒是幾乎天天見面。</br> 沈照將風和總部搬來A城,年后正式上班后似乎格外的忙,倒是周黎研二下學期學校沒課。她原本都在家里寫論文,需要查資料才會來一趟學校,如今倒是格外勤快了,天天都往學校的方向跑。</br> 沈照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她。</br> 有時候是抱著電腦寫論文,有時候是在廚房研究做菜,有時候是坐在陽臺的躺椅上看書,偶爾看累了,就自然地小憩一會兒。</br> 睜開眼是熟悉的校園,有時候沒有睡醒,她恍恍惚惚的不知今夕何夕,心中會涌出一陣無言的酸楚。</br> 她會忍不住想,那些年里,沈照是不是也這樣躺在陽臺上,醒過來怔怔望著她的校園,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以后?</br> 然后,心底一片荒涼。</br> 沈照晚上會送周黎回家,不過之后一個星期,他似乎更加的忙了,幾乎日日早出晚歸。周黎見他忙了一天,晚上還得開車送她,心里有些舍不得。之后一天便提前準備好了晚飯,早早地打車回家。</br> 結果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她接到了他的電話。</br> “下來。”</br> 春節后的天氣開始回暖,不再如元旦那會兒夜里走在外面會冷得直哆嗦,如今只是微微涼。</br> 周黎穿著毛茸茸的睡衣就下了樓,沈照站在路燈下,幽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五官更加清俊立體。</br> 她飛奔到他面前,睜著亮晶晶的眼睛,仰頭問他:“你怎么來了啊?”</br> 他垂眸凝著她,眸色深深的,似乎想說什么,不過對上她眼睛里喜悅的光彩,短暫的停頓后,又笑了,說:“今天沒見上面,怕你想我。”</br> 周黎抬眸看著他,唇角克制不住地往上翹。</br> 還真挺想的。</br> 不過又嘴硬道:“這么晚了來回跑,不累嗎?”</br> “累。”</br> 周黎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主動抱住他的腰,踮起腳尖,就湊到他唇上親了一口。</br> 一觸即離,她紅著臉,聲如蚊訥地問他:“現在呢?還累不?”</br> 沈照初時一怔,而后緩緩笑了,笑得慵懶:“嗯,稍微好一點了,那再親會兒?”</br> 周黎:“……”</br> 雖然現在很晚了,樓下都沒什么人,但萬一有人看到她半夜不睡覺在樓下和男人擁吻,那絕對是又一個社死現場。</br> 周黎不縱著他了,松開他,一本正經道別:“晚安。”</br> 轉身就要上樓,又被他拉了回去,眼前陰影落下,冷檀的氣息竄入口中。</br> 極為深入的一個吻,卻也顧及著在外面,沒有纏綿,他很快就放開了她。</br> 他看著她,啞聲道:“晚安,黎黎。”</br> 周黎心尖兒軟軟的,臉頰微燙,垂著眸,輕輕“嗯”了一聲。</br> 往回走了一步,卻又聽他喊住她。</br> 她停下腳步,回眸。</br> 只見男人站在路燈下看著她:“要不……”</br> 周黎怔怔問:“什么?”</br> 沈照看著她,妖孽地笑:“要不你搬去學校住?”</br> 周黎:“……”</br> 他是要她搬去學校住嗎?</br> 他是要她搬去學校旁邊的墨香苑住吧!</br> ……</br> 周鴻名最后也沒有真搬來闌珊園住,因為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事情就得到了解決,對方如數歸還了從周鴻名那里騙去的錢,好幾百萬。</br> 周鴻名收到錢的當天,拖家帶口風風火火地來周黎家里,洋洋灑灑滔滔不絕,最后躊躇滿志地說著說要衣錦還鄉。</br> 周黎聽到“衣錦還鄉”四個字的時候,真的是有種詭異的預感,覺得周鴻名可能還得再被殺豬盤殺一次。</br> 畢竟就周鴻名這樣的,那簡直是殺豬盤的完美對象,殺豬人不對他下手都愧對殺豬人這三個字。</br> 周黎忍不住又一次提醒周鴻名,讓他回去把炒股賬戶注銷。</br> 周鴻名多喝了兩杯,頗為意氣風發,根本不放在心上,又去摟著周鴻名稱兄道弟,聲情并茂地喊:“二弟,哥哥這回真是謝謝你們一家了!”</br> 又對顧蓉道:“弟妹,改天一定記得把晴姐約出來,我得當面謝謝她!我肯定得當面謝謝她!”</br> 這回幫上忙的是顧蓉舞蹈工作室的房東,說是房東也是委屈了晴姐,事實上,清影舞蹈工作室所在的那一整棟大樓都是晴姐的。</br> 晴姐前幾年不忙的時候會去顧蓉的舞蹈工作室跟著顧蓉學跳舞,不然顧蓉也真開不了這個口。開不了口還是其次,主要是根本沒有機會和晴姐說上話。</br> 周鴻名這樣說,顧蓉也只是笑了笑,心里想著晴姐這個人情是欠下了,但肯定不能讓周鴻名去還。叫周鴻名去還那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還不如直接叫他去抱大腿呢。</br> 事實上,顧蓉自己也沒有還人情的機會。</br> 晴姐應該很忙,顧蓉今年以來就沒見過她。難得微信上和她說了,人家一口答應下來,還這么快就將事情辦得妥妥的。</br> 顧蓉買了些燕窩,又讓周鴻安準備了首飾想給晴姐做謝禮,晴姐沒收,也不知道是真忙還是推脫,并沒有給顧蓉見面的機會。</br> 語氣倒是客氣極了,讓顧老師千萬別放在心上,真的只是舉手之勞。</br> “顧老師”三個字聽得顧蓉心里格外舒坦,她跳舞這么多年,總算臨退休前有了點兒桃李滿天下的感覺。</br> 為此更加積極地籌備起她最后一支舞來。</br> 她去年年底就計劃著和竇楠一起拍個舞蹈短片,既作為她舞蹈生涯結束的一個儀式,也可以給清影舞蹈工作室做宣傳,不過后來因為周雯茵,他們一家與竇楠之間終究是落下了嫌隙。</br> 顧蓉編了一曲古風舞,需要有一個“女兒”和她合作完成,現在不能和竇楠合作了,只能另外找人。不過選來選去,她心里總覺得誰也比不上自己的親生女兒跟她來得有默契。</br> 可惜她自己的親生女兒是只咸魚,小時候就怕苦怕累,不肯好好跟著她學跳舞。長大了讓她回去練功,去做那些高強度的柔韌度練習,就算她無法拒絕老母親,但只怕也會疼得當場大哭出來。</br> 顧蓉是既狠不下心開這個口,又總心心念念著想讓周黎和她跳這支舞。</br> 如果能母女兩人一起完成她舞蹈生涯里的最后一支舞,那該多有意義啊。不管是她還是黎黎,以后老了翻出這個視頻來看,心里不知道會多開心。</br> 心里這么盤算糾結著,顧蓉也沒直說,在某一天沈照過來吃飯的時候,飯桌上旁敲側擊了一下。</br> 沈照是多么通透的人,瞬間意會,含笑看了眼周黎。</br> 周黎卻一直想著她論文里提出的新理論,沒怎么細聽,沒聽出言外之意來。聽見顧蓉說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她立刻就提議道:“我覺得沙老師可以的,她那身童子功真是嘆為觀止,身體柔韌度超級好。”</br> 顧蓉:“……”</br> 周鴻安:“……”</br> 陳教授給周黎推薦的博士學長名叫容行,新學期開學后,周黎和容行見了一次面。周黎的論文研究的是文學理論,與美學理論交叉,容行正好研究美學的,而且他的博士學歷相對周黎的碩士學歷而言更有論文發表上的優勢,兩人討論過后達成一致,一起寫論文,一起發SSCI。</br> 周黎第一遍修改好發給容行,容行看了后和她約了個時間,在學校圖書館當面討論。</br> 周黎這方面效率一向高,早上出門直奔學校,和容行見面十多分鐘,記下要點,起身就準備離開。</br> 容行叫住她:“學妹。”</br> 周黎看向他。</br> 容行模樣清俊溫潤,一雙眼睛甚是清澈明亮。他緩緩站起身來,立刻就比周黎高出了一個頭,臉上笑容溫煦,低頭注視著周黎:“聽說你不住學校,現在是要回家嗎?我正好出去,要不拼車一起走吧。”</br> 周黎誠實地搖頭:“我不回家,我去找我男朋友。”</br> 容行臉上的笑容一僵。</br> 周黎道:“他就住學校旁邊,我走路過去,不用打車。”</br> 容行:“……”</br> 周黎又真情實感地推薦道:“滴滴有個青菜拼車,很好用的,系統自動匹配,你用那個就不用自己找人拼車了。”</br> 容行:“……”</br> 青菜拼車不付她廣告費都說不過去了。</br> ……</br> 中午沈照不回家,周黎自己一個人點了外賣,吃完以后躺在床上睡了會兒午覺,下午將討論的要點翻出來想了想,又打開筆記本開始修改論文。</br> 沈照今天難得下班早,不到5點就到家了。一開門,目光下意識地掃了眼門口,見到地上有周黎的鞋子,眼尾頓時上揚,立刻換好鞋進門去找她。</br> 客廳沒見到她,臥室也沒有,他喊了一聲“黎黎”,周黎的聲音從書房里傳來:“這里。”</br> 他循聲走去,還在門口就聽見周黎噼里啪啦打字的聲音。</br> 他走到門邊看了一眼,只見她這會兒應該是正在狀態,聽見他的腳步聲,她頭也沒回,手指飛快打著字,對著電腦屏幕說了句:“等我一會兒哈。”</br> 沈照笑著說:“好。”</br> 也沒打擾她,他先回主臥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家居服,又回到廚房洗了草莓,端到書房。</br> 周黎還在改論文,一個接一個的英文單詞飛快出現在屏幕上。</br> 沈照走到她身邊,站在一旁隨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她這論文三五天內寫不完。</br> 長指拿起一顆草莓遞到她嘴邊,周黎自然地張開嘴巴。</br> 草莓有些大,她一口吃不下一顆,只能咬下一半,等她吃完半顆張嘴,準備吃剩下半顆的時候,面前又遞了一顆新的過來。</br> 她一怔,停下打字,轉頭看向沈照。</br> 男人嘴里緩緩咀嚼著,顯然她剛剛吃剩下那半顆,他給吃了。</br> 一顆草莓兩個人分吃,真的好曖昧啊,空氣都仿佛曖昧起來了。</br> 周黎忍不住睨他,好氣又好笑:“哪里有你這樣干擾我的……”</br> 沈照輕哂,反問:“哦?我怎么干擾你了?你說說。”</br> “……”</br> 周黎負氣,這次一口咬下一整顆草莓。勉強含進嘴巴里,腮幫子鼓鼓的。</br> 略顯吃力地吃完,她道:“你先出去,我要寫論文。”</br> 男人笑了笑,不僅沒走,反而一條手臂撐在她身側的桌面上,身體微微往下傾。那個姿勢看起來就仿佛是他將人給半抱在了自己懷里。</br> 偏偏他一副認真和她討論的樣子,盯著筆記本屏幕看了幾秒,一本正經說:“我幫你寫吧。”</br> 周黎哭笑不得,側頭瞧著他:“我這文學和美學交叉研究已經夠復雜了,你是還想再給我添點經濟學理論嗎?”</br> 沈照笑:“誰告訴你我只會經濟學的東西了?”</br> 周黎懷疑地看著他。</br> 沈照低頭凝著她,也沒說話,安靜了幾秒后,男人忽然低頭,在她的嘴唇上輕啄了一下。</br> 陡然被他親了一口,猝不及防,周黎沒回過神來,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卻已經退開了。</br> 眼底笑意浮動,他說:“我幫你寫致謝。”</br> 周黎:“……”</br> 他一臉若有所思,跟她商量:“就謝謝男朋友日日夜夜盡心盡力貼身服侍,怎么樣?”</br> 周黎:“……”</br> 日日夜夜,盡心盡力,貼身服侍。</br> 這到底是什么出神入化的流氓水平!</br> 周黎的臉脹紅,瞪著他,良久,憋出一句:“期刊論文沒有致謝。”</br> “沒有啊。”他略顯失望地嘆了一聲,目光流轉,眼尾那顆朱砂小痣紅得妖孽,“也沒關系,你在心里謝我也行。”</br> “……”</br> “不用謝。”</br> “……”</br> 這論文是寫不下去了,周黎默默合上筆記本。</br> 某人達到目的,低低笑了一聲,聽起來格外愉悅。周黎睨了他一眼,從果盤里拿出一顆草莓,剛剛放到嘴巴里,后腦勺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扣住,緊接著,眼前陰影落下。</br> 剛剛放到嘴巴里的草莓登時被他咬走了一半。</br> 周黎睜大眼睛,男人得逞后便退開,不疾不徐咀嚼著嘴巴里的半顆草莓,目光直勾勾盯著她,眼底笑意橫生,活像個勾人的妖孽。</br> 霎時,周黎嘴巴里的那半顆草莓真的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br> 好好的寫個論文,寫得這樣打情罵俏……</br> 她默默抬手捂住臉。</br> 偏偏這個人還逮著論文這個話題不依不饒,又問她:“我幫你寫了一部分論文,你是不是就有更多時間了?”</br> 周黎:“……”</br> 一部分,論文。</br> 他還真的是好意思!</br> 周黎沒吭聲。</br> 有人立刻得寸進尺提要求:“黎黎,我想看你跳舞。”</br> 跳舞?</br> 周黎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顧蓉編的那支舞。</br> 她覺得有些好笑:“你以為跳舞是誰都能跳的嗎?就我蹦跶那兩下,只能給我媽拖后腿。”</br> 周黎聽話聽聲的水平相當不穩定,有時候能一下子聽出言外之意,有時候又是真的一點都領會不到別人的心意。</br> 沈照也沒直接跟她說顧蓉的意思,只是笑著說:“那你再練練?”</br> 他凝著她,柔聲道:“練練,跳給我看?”</br> 他語氣溫柔的樣子每每令她心動,不過周黎還是嘴硬,說:“我也可以陪你去看舞蹈演出啊。”</br> 沈照低笑:“我不喜歡看舞蹈演出,我就喜歡看你跳。”</br> “……”</br> 周黎噘了噘嘴,說:“你以為跳舞那么容易么?那得要童子功的。”</br> “童子功?”</br> “是啊,你看像我媽舞蹈工作室里的沙老師,她就是從小練的童子功。”</br> 沈照意味深長地瞧著她,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咬著字,沉吟道:“童子啊,那你是練不成了。”</br> 周黎的臉刷地紅了。</br> 他愉悅地低笑了一聲:“嗯,這事兒都怪我。”</br> 周黎:“……”</br> 這一臉態度端正非常愿意承認錯誤的樣子……真的是絕了!</br> ……</br> 3月16號是周黎的生日,也是兩人在一起后過的第一個生日。沈照沒有說,不過周黎看得出來他提前好久就在精心準備著什么了。</br> 她心里也好期待,提前老早就開始想著生日那天晚上不回家的理由。</br> 在學校宿舍和同學一起玩,一不小心錯過門禁時間,被困學生宿舍,只好勉強過一夜?</br> 好像太假。</br> 而且周鴻安極有可能會當場給宿舍阿姨打電話,請阿姨幫忙開門放她出來,那可就真是社死現場了。</br> 或者居湉湉失戀了,她要徹夜安慰好朋友?</br> 但詛咒好朋友也不太好啊。</br> 還是在外面吃飯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過敏,迫不得已要在醫院留院觀察一夜?</br> 那萬一她烏鴉嘴,一語成讖可怎么辦?</br> 那她這么多年最期待的一個生日不就毀了么?</br> 不行不行。</br> 就這樣,周黎想了一個星期沒想出合適的借口在沈照那邊過夜。</br>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借口還沒想出來呢,生日前兩天,顧蓉忽然跟她說,她生日那天,舞蹈工作室的老師們會一起過來,大家聚一聚,給她慶祝生日。</br> 周黎頓時就震驚了,怔怔看著顧蓉,問:“您是想把家里的皇位給我繼承,讓我提前見一見我的子民們嗎?”</br> 顧蓉:“……”</br> 顧蓉被她給逗得笑不停,過了會兒才順著她的話,笑著說:“對,我舞蹈工作室的皇位傳女不傳男。”</br> 周黎噘了噘嘴:“可我不愛江山。”</br> 她比較愛美人。</br> 顧蓉笑著拉著她的手,柔聲解釋:“媽媽今年退休,以后舞蹈工作室那邊就只占股份了。這些老師們和媽媽共事多年,以后媽媽不過去了,基本也不會有什么見面的機會,她們就想借著你生日這個機會,咱們一家和他們所有人齊齊整整聚一次。”</br> 周黎雖然心里有點不開心她的生日忽然多出來這么多人,就沒辦法和沈照單獨在一起,不過顧蓉這樣說,她還是愿意的。</br> 借著她的生日,讓媽媽和同事們齊齊整整最后聚一次。</br> 于是,她第二天去沈照家的時候,就和他商量著換個計劃:“明天中午我媽媽舞蹈工作室的老師們要一起過來,你看,要不我就晚上再過來你這里,好不好?”</br> 男人聞言也沒說什么,大方地點了下頭:“行啊。”</br> 他答應得這樣爽快,周黎反而覺得委屈他了,蹭到他懷里,主動摟著他的脖子親他的嘴巴,討好賣乖地說:“那晚上就我們兩個人過。”</br> 沈照沒被她糊弄過去,一臉坐懷不亂的樣子,任她親了幾口,問:“幾點過來?”</br> 周黎算了算時間,中午結束,打個車過來:“大概下午四點左右吧。”</br> 他點了下頭,說:“行,往后順延32個小時。”</br> 周黎怔住,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什么32個小時?”</br> 沈照擁著她,一臉認真地和她計算:“3月16號這天,從0點到24點你都是我的。如果你下午4點才過來,你是不是就欠了我16個小時?”</br> 周黎看著他,同時在心里真的算了起來。</br> 沈照有準備,她是看得出來的。他應該也沒說假話,她生日當天他應該真的已經提前把時間安排好了。</br> 她現在忽然失約,倒也真是欠了他16個小時,順延也算是公平訴求啦。</br> 不過……</br> “不是16個小時嗎?”她問,“怎么就要順延32個小時了?”</br> 男人眉頭輕輕一挑,反問:“我不收利息的嗎?”</br> 周黎:“……”</br> 霸道得這樣理直氣壯也是少有。</br> 周黎咕噥道:“你這利息也太多了吧,從16個小時到32個小時,你這都直接翻倍了啊。”</br> 她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胸膛,控訴道:“照哥,你有點過分了哦。”</br> 沈照握住她的手指,盯著她,一字一字說:“還有更過分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周黎對上他幽暗的眼睛,臉刷地熱了。</br> ……</br> 第二天中午,顧蓉在酒店訂了一個大包間,舞蹈工作室那邊來了十多位老師,有多年前的舊人,也有才加入的新老師。</br> 顧蓉只是想趁此機會一聚,提前言明,禮物紅包一概不收。有幾名老師私下里塞,顧蓉都態度堅定地一一退了回去。</br> 沙老師和顧蓉共事多年,最了解這家子的脾氣,沒有準備禮物,只是幫周黎訂了蛋糕,這個顧蓉倒是接受了。</br> 大家坐在一起,因著不是特意安排的送別宴,氣氛倒也歡快熱鬧,席間大家隨意閑聊,自然就聊起八.九年前那會兒,周家一家剛來A城的時候。</br> 沙老師最早認識顧蓉,看著周黎,忍不住就感慨:“當年來的時候才十六歲,剛剛念高中,一轉眼啊,都長成大姑娘了,咱們也老了。”</br> 顧蓉笑道:“我都沒說老,你說什么老?您可嫩得跟朵花兒似的。”</br> 沙老師擺擺手:“要說嫩得跟朵花兒似的,黎黎在這兒,誰敢跟她比嬌?”</br> 自然地,沙姓熱心老師又問起周黎:“黎黎有男朋友了嗎?”</br> 周黎抿著唇笑了笑,大方道:“有的。”</br> “那他怎么沒來?”沙老師做媒之心不死,笑說,“女朋友過生日也不來見個面,這可是他不對啊。”</br> 雖然知道沙老師是開玩笑,不過周黎還是忍不住出聲,輕輕說了一句:“晚點會見的。”</br> 果然,這話一出來,立刻引起滿堂大笑。</br> “這么護著男朋友啊黎黎。”</br> “瞧瞧,一說起男朋友啊,那小臉兒都紅了……”</br> “這顯然是心里真的很喜歡那個男人啊。不然你們說說我家那位,隨便你們說,你看看我臉紅不臉紅!”</br> “嘖嘖,瞧這小臉兒都紅到了耳朵根,怕是再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收到喜帖了。”</br> “黎黎,姐姐在這里提前祝你們小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哈。”</br> “……”</br> “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些什么,黎黎還沒畢業呢。”</br> “那怕什么?現在本科生都能領證了,何況咱們黎黎這都碩士了。要是等不及,先領個證也行啊。”</br> “要等不及也是男人先等不及,黎黎這么嬌美的姑娘,不知道多搶手?我要是個男的,我還等什么畢業,我原地跟她結婚你們信不信!”</br> “呸!就你這沙雕,黎黎能嫁給你?”</br> “害,多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便宜了哪個臭男人……”</br> ……</br> 姐姐們湊在一塊兒打趣,那真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周黎原來覺得自己嘴巴也厲害了,這會兒被她們你一句我一句逗得,連張嘴的機會都找不到。</br> 當然就算張嘴,她也說不出話來。</br> 總不能說……對,你們說得都對,我可喜歡沈照了,我就等著嫁給他了……吧?</br> 周黎抬手捂住臉,擋住紅得滴血的臉頰。</br> 顧蓉和周鴻安這會兒扮演起了塑料父母,興致勃勃地看足了好戲,最后顧蓉才大發慈悲,笑著替她扯開了話題。</br> 自然就說起了工作室的房東晴姐,周鴻名這事兒多虧晴姐從中幫忙。</br> 顧蓉說起欠晴姐一個人情,不過晴姐好像也不缺什么,頗為苦惱。</br> 沙老師認同地點點頭:“晴姐是個好人。”</br> 她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舊事,看向顧蓉,笑說:“你們剛來那年,人家主動說把墨香苑那套房子租給你們住,你們還不肯呢。”</br> “墨香苑”三個字一下子就吸引了周黎的注意力,她往沙老師看去:“墨香苑?”</br> 沙老師笑道:“是啊,那年你剛進A大附中,你爸媽就想在附近租套房子,可是那附近的房子都是老破小,沒法兒住人還貴得要死。也就一個墨香苑,房價還高得驚人,當年最小的三居室一個月都要一萬多塊。”</br> 顧蓉想起當年的舊事,頗為感慨,笑著搖搖頭,說:“那會兒真的是租不起啊。”</br> 沙老師道:“也是有機會的啊,那會兒晴姐有個熟人在墨香苑有套房子,房子的主人據說是一直在外地,基本上十年之內沒辦法過來,想說空著對房子也不好,剛好你們一家人自住,就五千塊一個月,便宜點租給你。”</br> 沙老師說著,笑看了周鴻安一眼,對周黎道:“沒想到你爸還挺有骨氣,不受嗟來之食,硬是大義凜然給拒絕了。”</br> 周黎:“……”</br> 說起不受嗟來之食,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兒了。</br> 其實哪里是什么不受嗟來之食?</br> 周黎還記得,那會兒周鴻安和顧蓉討論過這事兒,顧蓉心里是很想租下來的,人情嘛,后面慢慢還,他們已經落到那般地步了,還怕欠什么人情嗎?</br> 租墨香苑實在是太有優勢了,不僅是離得近,更重要的是安全。</br> 周黎念高中以前一直有司機接送,如今周鴻安和顧蓉要出去掙錢,肯定沒辦法接她。墨香苑不僅離得近,小區環境還好,到處都有監控,進出要刷門禁卡,還有保安24小時巡邏,如果住在墨香苑,至少周黎獨自上學放學,老父親老母親是放得下心的。</br> 周鴻安也被說動了,本來都想簽下來了,結果前線吃瓜時忽然刷出一則新聞,說什么有女子出租屋內跳樓自殺,房子成為兇宅,此后一直租不出去。業主便隱瞞實情,將房子低價二手賣了出去,結果簽了合約以后,買家忽然知道了內情,要求退款,雙方打起官司,鬧上熱搜。</br> 這官司打得周鴻安虎軀一震。</br> 他本來就覺得墨香苑那套房子價格低得離譜,同小區三居室都要一萬多,那套四居室一個月五千?</br> 天上如果真能有這么大餡餅兒砸他們家身上,那他們家還能破產???</br> 周鴻安當即認定那房子肯定是兇宅,絕對是兇宅無疑!</br> 那么便宜的租金就是鐵證如山!</br> 顧蓉想想也有道理,她也不愿意帶著女兒去住不好的房子,再便宜也不行。于是便和周鴻安商量著回絕了。</br> 那當然不能直接跟晴姐說: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朋友那房子是兇宅,所以我們不租了。</br> 于是便委婉地推說是不好平白占別人這么大便宜,但不占便宜吧,又租不起,那就算了吧。</br> 所謂不受嗟來之食,就是這么來的。</br> 其實就是擔心人家那是兇宅。</br> 周黎回想起往事,似笑非笑看向周鴻安,周鴻安哈哈笑了兩聲,一臉的“隨便你們怎么說,反正我不記得了。”</br> 不愧是她爸。</br> 倒是沙老師,現在說起來依舊連連惋惜:“可惜我沒孩子,不然我就去租了,多好的地段啊……雙學區,頂尖學府邊邊兒上,關鍵是便宜,市價兩萬多一個月的大頂樓,五千塊就能租,也就是遇見晴姐這樣的大善人了。”</br> 周黎聽到“頂樓”兩個字,眉尖輕輕一蹙。</br> 墨香苑,頂樓。</br> 一棟樓就那么兩套頂樓……這么巧?</br> 福至心靈一般的,腦子里忽然冒出沈照的話:</br> ——這套房子是你來那年買的。</br> ——真沒有望遠鏡。</br> ——其實這些年我來得也不多。</br> 她原以為……那套房子是他買來方便過來看她的時候住的。</br> 心跳霎時就快了起來,周黎看向沙老師,緊張地問:“晴姐叫什么名字?”</br> 沙老師一怔:“喲,你這一問倒是把我問住了。”</br> 沙老師轉頭看向顧蓉:“誒,晴姐大名叫什么來著?”</br> 顧蓉臉上也露出茫然,顯然,她也被問住了。</br> 想想又覺得好笑,她笑道:“這么多年晴姐晴姐地叫,倒還真沒注意她的名字。”</br> 沙老師又問其他老師:“誒,你們有誰知道晴姐叫什么嗎?”</br> 這里新老師比較多,她們就更加不知道了,連晴姐這兩個字都沒聽說過。</br> 就這么問了一圈兒,晴姐的名字沒問出來,形象倒是出來了。</br> 她就仿佛是個傳說中的人物——有錢,神秘,樂于助人。</br> 話題很快又自然地扯開了。</br> 周黎走神了許久,最后,她低頭,輕輕點開手機,給沈照發了條信息過去。</br> 沈照今天沒去公司,這會兒正在廚房準備晚上的食材。</br> 手機響了一聲,他聽見后洗了下手,走出,拿起手機。</br> 黎黎:【你知道晴姐是誰嗎?】</br> 男人盯著屏幕上這句話,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br> 兩秒后,他失笑,一聲輕哂自他喉間逸出。</br> 周黎很快就收到了沈照的回復。</br> 沈照:【順延72個小時,我告訴你。】</br> 周黎:“……”</br> 72小時加上今晚……那她得一個星期整整七天回不了家。</br> 他還不如直接讓她過去跟他住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