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無言以對望著沈照。</br> “你怎么……”她好氣又好笑地推了推他,“總想著這個事!”</br> 手卻被他順勢握住。</br> 男人掌心溫熱,摩挲著她的手心,不疾不徐,極具暗示。</br> “因為,”他若有所思,一字一字道,“我總見著你。”</br> ——你怎么總想著這個事?</br> ——因為我總見著你。</br> 周黎:“……”</br> 這流氓邏輯竟讓人無法反駁!</br> 沈照垂眼注視著她,又問:“你想嗎?”</br> “……”周黎的臉漸漸脹紅,心里真是好氣,咬牙嘴硬道,“不想!”</br> 男人也沒說什么,沉默了幾秒,忽然問:“黎黎,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br> 周黎眉心一跳,飛快地看了他一眼。</br> 只見他垂著眸,眼神專注而認真,顯然是極為在意她的感受。</br> 周黎不敢再口是心非了,垂著眸,思索著怎么說可以既不用害羞,又不讓他誤會。</br> 卻聽男人話鋒一轉,又問:“那你陪我多練習練習,成不?”</br> 周黎:“……”</br> 絕了!</br> 想從小到大都是她讓別人無言以對,自從遇見沈照,每每啞口無言的那個人總是她。</br>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br> 古人誠不欺我。</br> 周黎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了他,起身,拿過床上的浴巾就往浴室走去。</br> 男人輕笑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怎么我想進步進步,你還不樂意了?”</br> 周黎腳下一偏,差點原地摔倒。</br> 這個人真的是,耍起流氓來沒完沒了了!</br> 她唇線抿直,轉頭。</br> 只見男人坐在沙發(fā)里,一臂搭在沙發(fā)椅背上,像是給她留出了一個懷抱,似笑非笑瞧著她,模樣慵懶又妖孽。</br> 她一臉誠懇地看著他:“您的水平已經(jīng)登峰造極,不用再進步了。”</br> 他聞言,極為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真的?”</br> 他笑了笑,得寸進尺地問:“那剛那‘不想’,是假話?”</br> 周黎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也是真話。”</br> “哦?”</br> “固然登峰造極,但我現(xiàn)在暫時還不想死在牡丹花下。”m.</br> “……”</br> 見沈照總算無話可說,周黎終于可以心平氣和去洗澡了。</br> 然而也不知是她洗澡的時間太長,還是沈照的臉皮太厚,自我反省沒幾分鐘,就堂而皇之地跟了進來。</br> 周黎正站在淋浴底下,任溫熱的水滑過身體,忽然聽見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心頭一跳。</br> 一轉頭,正對上一雙晦暗漆黑的眼眸。</br> 周黎霎時僵住。</br> 身體像是剎那間沒了力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目光都無力挪開。</br>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被定格。</br> 耳邊只有花灑里的水落在地面時發(fā)出的滴滴答答的聲音。</br> 許久,她只覺嗓子發(fā)干,下意識咽了咽口水。</br> 與此同時,男人大步往她走來。</br> 隨著鋪天蓋地的親吻落下的,是男人喑啞的嗓音,熱熱的拂過耳根——</br> “我輕點兒,不讓你死,行不?”</br> 周黎:“……”</br> 他這是在問她嗎?</br> 他這不是在問她吧。</br> ……</br> 周黎不知道別人的求婚是什么樣的,但據(jù)她猜測,應該不是他們這樣的。</br> 關于這一點,她覺得自己的邏輯無懈可擊——</br> 如果求婚就是這樣的,那還要蜜月來干嘛?</br> 周黎將自己滿分的邏輯告訴沈照,沈照想了想,緊接著提出一個邏輯同樣滿分的建議——</br> “那要不,我們把蜜月提前?”</br> 周黎:“……”</br> 沈照給的理由也是無法反駁:“我這二十七年為你守身如玉,一旦食髓知味,自然比一般人更加欲罷不能。”</br> 這成語用得……太有靈魂了!</br> 周黎沉默了。</br> 過了會兒,她對上他含笑的眼睛,若無其事扯開話題:“我們?nèi)ミ€愿吧。”</br> “還愿?”</br> 周黎輕輕點頭:“嗯,媽媽當時不是幫我許愿了嗎……”</br> 沈照含笑糾正:“是幫我們許愿。”</br> 他強調(diào)著“我們”兩個字,提醒她,他們之間是雙向奔赴的愛情。</br> 周黎輕輕“嗯”了一聲,繼續(xù)道:“你不是說,要自己來還愿,才有誠意嗎?”</br> 她抬眸,道:“我們都來了,那就找個日子去還愿吧。”</br> 這事兒沈照沒意見,他點了下頭:“好,我都聽你的。”</br> 他親了親她,柔聲問:“你想什么時候去?”</br> 周黎道:“初六好不好?之后也行。”</br> 沈照也不問為什么,直接點頭答應:“好,就初六。”</br> 沈照以為今晚的喁喁私語至此就算是結束了,剛消耗了不少精力,他也有些累,親了親懷中的姑娘,閉上眼睛,就準備抱著人入睡。</br> 周黎忽然開口:“那明天、后天、大后天,初三、初四、初五,我們就沐浴齋戒三天吧。”</br> 沈照眉尖猛地一跳。</br> 他睜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周黎:“三天什么?”</br> 周黎重復了一遍:“齋戒沐浴。”</br> 沈照:“……”</br> 沈照垂眼盯著她,好久沒說出話來,臉上是一副既好氣又好笑的神情。</br> 過了好幾秒,他才開口,語氣無奈又好笑:“如果我沒有猜錯,沐浴不是重點,齋戒才是,對吧?”</br> 周黎緩緩點了下頭,一臉虔誠:“如此方可顯得心誠。”</br> 沈照:“……”</br> 見他無話可說,她就默認他同意了,又周到地提出建議:“那你看,要不這三天,你去別的房間睡?”</br> “……”</br> 她想想還是覺得不穩(wěn)妥,沉吟道:“這好像也不大保險。”</br> “……”</br> 她一臉認真道:“你說你看到我就想,那要不,你這三天就……別見我了?”</br> “……”</br> 過了許久。</br> 男人自喉間發(fā)出一聲輕笑:“黎黎。”</br> 周黎:“嗯?”</br> 沈照:“這回我答應你。”</br> 周黎眨巴了下眼睛。</br> 沈照:“但以后不許再這么坑我。”</br> 周黎:“……”</br> ……</br> c市的觀音遠近馳名,一年365天不斷有香客前去朝拜。</br> 初六那天的陽光又驕又烈,兩人一大早就從酒店驅車前去。因位于不同的海灣,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br> 遠遠就能看到藍天碧海的背景里,一尊白色的觀音圣像矗立在金色的蓮花臺上。</br> 圣象莊嚴,臉上是普度眾生的慈悲。</br> 此時游客已經(jīng)很多了,大多是自行前來,也有跟團的游客,往往是一群人將導游圍在正中,聽導游講解朝拜觀音菩薩的禮儀。</br> 這些周黎都一一提前問了顧蓉,也問過顧蓉當時許愿的細節(jié)。</br> 她跟著沈照兩人一起按照顧蓉當時許下的具體承諾,一一還了愿。</br> 這一番禮儀大約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兩人離開時已經(jīng)是中午12點。</br> 觀音圣象的對面有一家素食餐廳,就在回去的必經(jīng)路上,在網(wǎng)上還挺有名的,又正好是午飯時間,兩人便走了進去。</br> 景點的餐廳,大多人滿為患,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距離很近。</br> 兩人被安排到一張臨窗的桌,剛坐下點好餐,隔壁桌的客人就吃好了,起身離開。</br> 沒多久,服務員領著新的客人過來。</br> 沈照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黎閑聊:“累不累?”</br> 周黎:“還好。”</br> 沈照笑了笑,又問:“剛才有許新愿望嗎?”</br> 周黎搖頭:“沒有。”</br> 沈照:“那就好。”</br> 周黎沒領會到沈照的意思,道:“說好來還愿,又許新愿望,菩薩會覺得我們太貪心的。”</br> 沈照輕哂:“你能有多貪心?”</br> 他凝著她,似笑非笑說:“我主要是怕你再讓我——”</br> 他意味深長地咬著字,一字一字道:“齋戒三日。”</br> 周黎:“……”</br> 正無言以對,耳邊一道驚喜的叫聲打斷了兩人——</br> “黎黎!”</br> 周黎下意識循聲看去,正對上站在桌旁的一名中年男人。</br> 藍色T恤,略微發(fā)福,頭頂有幾絲白發(fā),帶著金絲眼鏡,格外有記憶點的是他臉上那文氣而諂媚的笑容。</br> 是周鴻名。</br> 對上周黎的視線,周鴻名再次開口:“黎黎!是我,我大伯,周鴻名哇!”</br> 周黎:“……”</br> 這沙雕的語氣,真是讓她再次懷疑周鴻名其實是周鴻安失散多年的親兄弟。</br> 周鴻名和周黎打完招呼,似不經(jīng)意地一扭頭,見到她對面坐著的沈照,臉上頓時露出一副剛剛才發(fā)現(xiàn)的驚喜。</br> 他夸張地吸了口氣,瞳孔微微睜大,滿臉的欣喜若狂,結結巴巴喊道:“沈沈沈先生!”</br> 周黎抬手撫了撫額。</br> 這演技,有點用力過猛了。</br> 如果她沒猜錯,周鴻名應該是先看到了沈照,后發(fā)現(xiàn)的她。</br> 周鴻名喊完沈照,滿臉期待地回頭,原打算讓周黎引薦。可惜周黎覺得沒眼看,尷尬地別開了眼。</br> 周鴻名見引薦無門,當機立斷扯過椅子坐下。</br> 他那桌原本就在兩人旁邊,因為景區(qū)人滿為患,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距離本就很窄,他這輕輕一拖椅子,距離拉近,立刻就像一個桌吃飯了。</br> 周鴻名又更近地湊了過去,向沈照自我介紹道:“沈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我是周鴻名,黎黎的大伯,我們家黎黎沒給您添麻煩吧?”</br> 沈照原本神情疏懶,無意搭腔,聞言笑了,看著周鴻名,慢騰騰反問:“你們家黎黎?”</br> 周鴻名被他問得霎時心虛。</br> 此時,沈照笑了一聲:“你弄錯了。”</br> 他看向周黎,直勾勾盯著她,不輕不重道:“黎黎是我的。”</br> 周黎:“……”</br> 倒也,無法反駁。</br> 她轉頭看向周鴻名,不著痕跡扯開話題:“大伯,您一個人?”</br> 她看周鴻名身邊沒有別人,像是一個人的樣子。</br> 周鴻名立刻擺了擺手:“沒有,周禾跟我一塊兒來的,買水去了。”</br> 說完,又對沈照嘿嘿一笑:“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沈先生,真是太有緣了!謝謝菩薩保佑!”</br> 周鴻名活了一把歲數(shù),深諳交際之道。</br> 雖然沈照神情疏懶,不大想搭理他的樣子,但沒關系,周鴻名可以自己一直說下去不冷場。</br> 周鴻名說到這里,立刻提起新的話題:“對了,你們也是來求觀音菩薩保佑的嗎?”</br> “哎呀,那你們可是來對地方了,這尊菩薩出了名的靈驗!”</br> “你們求了什么?”</br> 周鴻名說著,目光掃過周黎手上的鉆戒,心下明白了大半,立刻帶著討好地問沈照:“沈先生是來求子的嗎?”</br> 周黎:“……”</br> 夠了!</br> 他聽不下去了!</br> 沈照卻仿佛來了興致,終于愿意搭理周鴻名。</br> 只見他唇角微彎,看了周鴻名一眼,懶洋洋開口:“不是。這事兒我得先求另一個人。”</br> 周鴻名一愣,立刻追問:“誰?”</br> 沈照沒再說話,只是輕哂一聲,目光又回到周黎身上,眼底笑意浮動,格外意味深長。</br> 如福至心靈一般的,周黎瞬間領會過來——</br> 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