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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 24 章

    周黎回到甜品店,就是見男人這么一副妖孽兮兮的模樣,支肘坐在那里,神色疏懶,一手散漫搭在桌沿,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面,似笑非笑盯著她看。</br>  周黎在他的目光里走回,抬眸對上他:“?”</br>  他唇角彎了彎,喊她的名字:“周黎?!?lt;/br>  周黎應了一聲:“嗯。”</br>  一面低頭開始收拾東西,也沒看手機,順手就拿來放到了包里。</br>  看到她的動作,他也沒提醒她,慢悠悠地問:“你覺得……”</br>  周黎裝好東西,抬頭看向他:“什么?”</br>  兩人的眼睛看著對方,他眼里含笑,周黎以為他要問什么重要的事,等著他。</br>  幾秒后,卻聽他慢條斯理開口:“柏拉圖怎么樣?”</br>  周黎:“……”</br>  她實在沒想明白他怎么忽然扯到柏拉圖,這是打算和她聊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嗎?</br>  想了想,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她試探地問:“你是不是,不想回家?”</br>  沈照挑眉,片刻后,坦然地點了下頭:“啊,確實不太想回?!?lt;/br>  “……”</br>  “你不是說我家都是甲醛?”</br>  “……”</br>  “還擔心我身體不行?!?lt;/br>  “……”</br>  這事兒本來都過了,現在他又提起來……煩不煩?。?lt;/br>  是還想讓她再尷尬一遍嗎?</br>  她嘟囔道:“那我那時候又不知道那房子是你的,你也沒說。”</br>  “嗯,”男人輕點了下頭,妖孽兮兮地盯著她,咬著字,別有深意地問,“所以如果知道是我,你就不說我身體不行了?”</br>  “……”</br>  周黎瞅著他,警惕地意識到,這個話題方向有點不太對。</br>  再聊下去,她可能控制不住。</br>  于是,當機立斷的,她強行將話題扯開:“知道是你,我也會勸你先別住進去?!?lt;/br>  “……”</br>  “剛裝修好的房子,還是要晾個半年?!?lt;/br>  “……”</br>  “你可以先住酒店?!?lt;/br>  “……”</br>  周黎拿起包,走到他面前:“我得回家了。”</br>  言下之意,你不想回,我得回了。</br>  沈照輕笑了一聲:“行?!?lt;/br>  說著站起身來。</br>  他身高比她高至少20厘米,他坐著,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還不覺得,此刻他忽然站起來,距離又這樣近,身高上的差距一下子就帶來一種微妙的壓迫感。</br>  壓迫且悸動。</br>  周黎垂了垂眸,率先走出甜品店。</br>  兩人不疾不徐地沿著扶梯下行,她沒說話,男人站在她身邊,就側頭瞧著她,唇角噙著一抹笑。</br>  那么直白的目光,她就是木頭都感覺到了。</br>  更何況……</br>  有她這么嬌軟好看的木頭么?</br>  周黎忍了好久,他還不收斂,她終于轉頭盯著他,不怎么開心地問:“你怎么一直笑?”</br>  此時,扶梯到了一樓,兩人自然地順著指示標的方向往電梯去。</br>  沈照走在她身邊,慢騰騰道:“沒什么,只是忽然有點明白,你問那題是什么意思了?!?lt;/br>  “哪個問題?”周黎茫然地轉過頭。</br>  男人回頭,對上她的視線,一字一字道:“有趣的靈魂?!?lt;/br>  周黎:“……”</br>  此時走到了電梯間,沈照上前摁下下行鍵,又站回到她身邊來。</br>  安靜了幾秒,忽然問:“你喜歡柏拉圖戀愛???”</br>  周黎:“……”</br>  “我不喜歡。”沈照側頭盯著她,意味深長地說,“你最好也別喜歡。”</br>  周黎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兒奇怪。</br>  雖然她也不太能接受純粹的柏拉圖戀愛,但為什么他不喜歡,她就不能喜歡了?</br>  她轉頭看向他。</br>  沈照鳳眸微揚,似笑非笑:“沒別的意思,就是先知會你一聲,也好讓你提前做個準備?!?lt;/br>  周黎:“?”</br>  沈照瞧著她,拖著語調,別有深意:“因為,其他什么事兒我都能聽你的,就這事兒我肯定不遷就你。”</br>  周黎心口猛地“噗通”一跳,睫毛猝不及防顫了顫。</br>  下一秒,電梯到達。</br>  金屬門往兩旁拉開,一整個電梯廂的人匆匆往外擠出。</br>  沈照自然地伸臂將她攬了過去。</br>  也不知道是她在走神沒注意,以致身體失了平衡,還是他有意如此,她一下撞進了他懷里。</br>  同時,她聽見一道很輕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身體和靈魂,我都喜歡?!?lt;/br>  周黎的心“怦”地一下跳開。</br>  他他他他他這是在跟她表白嗎?</br>  他他他他他是在說,他既喜歡她的身體,也喜歡她的靈魂?</br>  ……</br>  從一樓到負一樓,兩人很快就出了電梯。</br>  地下停車場不像溫暖的商場,空氣里彌漫著奇怪的、類似于鋼筋混凝土和汽油混合的味道,四面不停的有冷風灌進來。</br>  以至于周黎剛剛被迷成漿糊的腦子被風一吹,又立刻想到一個問題——</br>  他怎么忽然就提到身體和靈魂了?</br>  這不是她自己在心里悄悄糾結的事嗎?</br>  她也沒跟他說過啊……</br>  坐上車,周黎還在苦苦思索這其中有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br>  難道現在的大數據真可怕到能看穿她的內心了?</br>  那她可真是個烏鴉嘴啊,前幾天才和居湉湉信口胡謅,今天又應驗了……</br>  不過,不太可能吧。</br>  那如果不是的話,他那樣說,就不是針對她的煩惱和糾結,那可能……他就真的只是隨口聊到了這里。</br>  隨口聊到了柏拉圖,又隨口聊到了身體和靈魂,而不是說,他喜歡她的身體和靈魂。</br>  那,慘了。</br>  不是表白……</br>  想到這里,這周黎暗暗嘆了口氣。</br>  她可真是太難了。</br>  她還不如做個木頭呢!</br>  嬌軟好看,有什么用?</br>  有,什,么,用!</br>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路上安靜了一會兒。</br>  等紅綠燈的時候,身邊的男人轉頭,目光落在她身上。</br>  周黎剛剛又經歷了一次人生的起起落落,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沒心情再理他了。</br>  她想靜靜。</br>  他卻像是有意要找她說話似的,挑起話題。</br>  “你學校在這附近?”</br>  “……”</br>  “剛那姑娘是你同學?”</br>  “……”</br>  她不搭理,他聊天的熱情卻仿佛越來越高,又像個家長似的,叮囑她:“平時和同學還是要搞好關系,以暴制暴畢竟不是長久之道?!?lt;/br>  聽到這里,周黎終于緩緩轉頭,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我什么時候以暴制暴了?”</br>  沈照眼里閃過笑意,難得好脾氣地說:“行,是我說錯了?!?lt;/br>  “就是,我從來不……”</br>  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懟人終究不是長久之道。”</br>  周黎:“……”</br>  沈照見她沒反駁了,又別有深意地說:“有時候還是要多聽聽同學的意見?!?lt;/br>  周黎:“?”</br>  沈照:“不是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么,同學的建議該聽還是得聽?!?lt;/br>  周黎:“……”</br>  她簡直不理解這個人怎么忽然變得神神叨叨的。</br>  先是和她討論柏拉圖,又和她說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師。</br>  他這是,在干嘛?</br>  周黎腦子里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種可能。</br>  他這是,想顯示自己很有文化嗎?</br>  不過她沒來得及問出來,此時紅燈轉綠,男人回頭,將車子駛出,不再說話。</br>  周黎坐了會兒覺得有點無聊,順手從包里拿出手機來玩。</br>  摁亮屏幕的剎那,她就——</br>  傻掉了。</br>  整個人渾身僵硬,目光發直,呆呆盯著屏幕上居湉湉的——</br>  虎,狼,之,詞。</br>  臥槽??!</br>  下一秒,周黎顫巍巍轉頭,去看身邊的男人。</br>  心里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讓她瞬間窒息——</br>  他,他不會是看到了吧?</br>  所以才忽然和她扯什么柏拉圖,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師……</br>  這個念頭也就剛剛一起,立刻開啟無限循環的自證模式。</br>  然后,分分鐘變得無懈可擊。</br>  周黎覺得自己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br>  “看什么?”</br>  沈照察覺到她的視線開口,尾調微微勾著,像是在撩人。</br>  周黎緊了緊手心,喉嚨口有個問題幾乎要脫口而出——</br>  你,是不是看到了?</br>  不過舌尖抵在下顎,最終出于求生欲,她還是沒敢問出口。</br>  她覺得,種種跡象表明,他肯定是看到了。</br>  這條消息在周鴻安那條之后,但她回來以后并沒有聽見手機響過,那應該就是她去上衛生間那段時間。</br>  而那個時候,她的手機就放在桌上……</br>  那么小一張桌子,他只要稍稍抬個眼皮,就能盡收眼底,一覽無余。</br>  她好慘。</br>  最慘的是,這個人的道德感不太行,她懷疑如果她問的話,他非常有可能會這樣回她——</br>  “對,看到了,所以我知道你剛讓我去訂酒店是什么意思?!?lt;/br>  那她真的可以當場社死了。</br>  心里千回百轉一言難盡,周黎唇角很僵。</br>  偏這個人超級惡劣,見她沒出聲,還又問了一遍:“看什么?”</br>  周黎:“……”</br>  抿了抿唇,她訕訕道:“看我前世積了多大的德……”</br>  今生遇見居湉湉。</br>  沈照:“?”</br>  ……</br>  周黎劃開屏幕,將那句話原封不動地回給居湉湉。</br>  周黎:【我這是上輩子積了多大的德哦……】</br>  一會兒,居湉湉回了她一個問號。</br>  【?】</br>  微信消息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格外突兀。</br>  周黎感覺沈照轉頭看了她一眼。</br>  不過他沒說話,又回頭認真開車了。</br>  周黎抬手將手機摁了靜音,萬念俱灰地打字:【他看到了。】</br>  居湉湉:【誰?看到什么了?】</br>  這消息剛發過來幾秒,她像是自己反應過來了,只見屏幕里,猛地冒出來一個感嘆號。</br>  居湉湉:【!】</br>  之后是好幾個感嘆號。</br>  居湉湉:【!!】</br>  居湉湉:【?。。。。?!】</br>  周黎閉了閉眼,心如死灰。</br>  居湉湉:【你怎么搞的?。?!】</br>  周黎:【剛去上衛生間,手機放桌上,就……】</br>  居湉湉:【等等等等等……你微信消息沒有設置詳情不可見?】</br>  周黎:【嗯?】</br>  周黎:【那是什么?】</br>  居湉湉:【……】</br>  對話停留在這串省略號,好一會兒,居湉湉沒有再回復。</br>  周黎以為她是在截圖做設置教程,安靜地等待著。</br>  幾分鐘后,手機屏幕再次亮起。</br>  她低頭一看,頓時……</br>  風中凌亂。</br>  居湉湉:【這屆2G少女太難帶,我先跑了……一會兒讓你男人床上教你吧[狗頭]】</br>  周黎:“……”</br>  她,這,是,上,輩,子,積,了,多,大,德,哦。</br>  周黎一腦袋磕到了車窗上。</br>  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看著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樣子,她心里真的是好羨慕。</br>  要不,找個洞把她埋了吧。</br>  ……</br>  這一路格外漫長,總算,車子開到了闌珊園。</br>  周黎低著頭,解開安全帶,默不吭聲就去開車門。</br>  她可能得回去躺幾天,等血條恢復了才能有力氣和他說話。</br>  沈照側頭注視著她,見她垂頭喪氣地解著安全帶,喉結無聲滾了滾。</br>  車廂幽暗,他的五官幽深,神情晦暗難辨。</br>  終于,在她的手指碰到車門時,他啞聲開口:“等我回來?!?lt;/br>  周黎手指一僵,轉頭看向他。</br>  也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明白,她默了默,輕聲問:“什么?”</br>  男人凝視著她,低聲道:“我明天要回去一趟。”</br>  周黎下意識坐了回去。</br>  “回哪兒?”她問出口,停了兩秒,反應過來,“B城?”</br>  “嗯。”</br>  周黎安靜了片刻,輕輕點頭,自言自語一般:“是,你是該回去,就快元旦了,跨年還是得在家跨年?!?lt;/br>  “那,”她抬眸,輕聲道,“一路平安。”</br>  他靜靜凝著她,沒說話。</br>  外面的路燈不甚明亮,照在車廂內,更加幽暗。</br>  好像就沒什么話可說了,周黎輕輕咬了下唇,說:“那,我先回家了?”</br>  他沒吱聲。</br>  卻在周黎的手再次碰到車門時,啞聲喊住她:“黎黎?!?lt;/br>  周黎背脊一僵。</br>  一瞬間,身體像是有輕微的電流游走過,她定在那里。</br>  這兩個字很多人都喊過。</br>  可是他不同。</br>  舌尖抵住上顎,輕輕滑出,總有一種溫柔眷戀,繾綣悱惻。</br>  可是他已經很多年不這么喊她了。</br>  多年后,他都是連名帶姓地喊她,總覺得是對她不滿,還莫名有種無聲的譴責。</br>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顫了顫,回過神來,她悄悄吸進一口氣。</br>  而后,她慢慢轉頭,對上他的眼睛。</br>  她期待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也不知是等他解釋為什么喊她“黎黎”,還是等他解釋為什么喊住她。</br>  他卻像是自覺地選擇了第二個問題:“我回去搬個家?!?lt;/br>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br>  他繼續道:“把家搬過來,以后就留在這里,再也不離開?!?lt;/br>  她心尖兒輕輕一顫,下意識地想問為什么,為什么要把家搬過來?</br>  可是剛剛啟唇,也不知他是察覺到了還是沒有察覺到,更快地開口將她打斷。</br>  男人漆黑的眸子凝著她:“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回來正式和你說個事兒?!?lt;/br>  她瞅著他。</br>  “黎黎,等我?!?lt;/br>  嗓音喑啞低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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