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盡管無比震驚,二王子仍勉力維持了鎮定,將險些渙散的軍心重新聚攏起來,指揮士兵用箭矢擊退了這支由亡靈組成的叛軍,度過了眼下的難關。</br> 叛軍退卻后,一改之前“每兩三天就來騷擾一次”的進犯頻率,突然銷聲匿跡了。亞比勒的軍隊緊張兮兮地盯了邊境線半個月,都沒見到它們的蹤影。</br> 二王子本來身體就沒好全,殫精竭慮后,更是消瘦了幾分。如今最要緊的危機已經解除,弗蘭伊頓也堆積了不少事情亟待他處理。所以,在將職務交卸給趕來援助的將軍后,二王子就折返弗蘭伊頓了。</br> 一進城,他就受到了沿街子民的夾道歡迎。上百米寬的中心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人們的歡呼聲與潮水般的熱情聲浪,哄在一起,幾乎將兩旁建筑物的樓頂掀飛。</br> 瓦里塞丁出現了亡靈軍隊的消息,隨著它們對周邊國家的進犯,已經傳到了瑞帕斯大陸的每一個角落,一些沒能守住邊界的王國,內部已被涌入的叛軍攪得混亂不已,人人苦不堪言。</br> 在此背景下,亞比勒的二王子帶病上陣,不但第一個俘虜了亡靈士兵,率先揭開了它們的真面目,還在危難之際守住了邊境。亞比勒人發自心底地為他們擁有這樣一位出色的王子而感到激動和驕傲。</br> 回到王宮,女王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二王子的認可與滿意,不僅當眾表彰了二王子,還賞給了他豐厚的賞賜。</br> 一些見風使舵的臣子見狀,紛紛涌上前去恭維二王子。</br> 亞比勒雖然奉行長子繼承王位的制度,但在歷史上,也不是每一任國王都是長子。二王子如今勢頭大好,羽翼漸豐,未必沒有爭奪儲君之位的可能。那么,不冷落任何一方,兩邊都討好,才是萬全之策。</br> 二王子的意氣風發與大王子的黯然失落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這不是葉淼關心的重點。</br> 好在,直到現在,她最關心的卡丹,仍沒有傳出被侵略的壞消息。</br> 這種時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葉淼悄然松了口氣,又有點感慨大王子的時運不濟。一個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從天而降,結果卻撞到了千年難得一見的亡靈叛軍,吃了第一個上陣的虧。</br> 后到的二王子,則吸取了兄長失敗的教訓,幾乎沒有犯下差錯,成功地救了場,奪走了所有的風頭,簡直像是被神眷顧的寵兒。</br> 亡靈叛軍退回了迷霧重重的瓦里塞丁境內后,就停下了對周邊國家的滋擾,一個月了都沒有動靜,不知道它們哪天會卷土重來。</br> 除了加強防御外,女王還命令神廟籌備一場大型的戰前祭祀。</br> 這是以戰爭起家的亞比勒的傳統之一。每逢惡戰前夕,國王都會和臣民一同,親自前往克里克辛神廟,登頂以聆聽神喻,乞求光明神的護佑。</br> 這種活動一貫是強制讓葉淼參與的。</br> 克里克辛神廟最高處有四十米,是由巨石所砌的一座三棱臺實心建筑,踏上二百五十六級石階,就能走到最高處的祭壇上。</br> 按照習俗,女王會選擇一個人捧著祭祀的用具,與她一起踏上祭壇。與富有濃厚的政治氣息的登基慶典不同,祭祀并沒有“王儲才能上去”的規定。</br> 既然目的是乞求戰事順利,那么,依照兩位王子最近的表現,怎么看,都是二王子更適合成為這個人選,享受這份榮耀。</br> 所以,在看到穿上祭祀長袍、站在女王身邊的人竟然是傳說中失了勢的大王子后,幾乎所有的臣子都始料未及,包括站在人群中的葉淼。</br> 不會吧,雖然早就知道了女王偏心大王子,可就連這種不涉及政治暗示的場合,她也依然做了這樣的選擇,仿佛是為了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儲君之位不變,以掐滅一切提議“另立儲君”的聲音,一點空子也不給人幻想。</br> 葉淼抿了抿唇,看向了不遠處的二王子。</br> 他站在人群最前方,臉色蒼白,神色僵硬,直勾勾地看著女王與大王子的背影。</br> 一直戴得極好的面具,終于還是在女王一次又一次的偏心與無數次品嘗到的失望中,裂開了一條縫隙,泄露出了深藏在心底的不甘與怨恨。陰云在他眼底聚攏,宛如在王宮的上空無聲醞釀了多年的黑云,即將轉化成咆哮的暴風雨……</br> 當天晚上,葉淼迷迷糊糊地在怪物的引誘下,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祂。</br> 葉淼發現,在傾訴不同的事情時,她會選擇不同的對象。思念親人這一類的柔軟情緒,她更喜歡和心思纖細又敏銳的貝利爾談,他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總能疏導她焦躁不安的情緒。</br> 可若是涉及到了有危險性的復雜事情時,她潛意識里會覺得貝利爾無能為力,怪物才可靠——就和小孩子遇到真正的麻煩時,會第一時間想到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成熟大人,而不是自己身邊的小玩伴一個道理。</br> “我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葉淼把下巴擱在了膝蓋上:“一開始還覺得大王子倒霉,現在卻覺得誰也沒有他運氣好,雖說沒有二王子精明,可誰讓女王偏偏喜歡他。”</br> 怪物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br> “怎么了,難道你不同意嗎?要不是女王喜歡他,他哪能一直保持現在的地位。因為他……”葉淼頓了頓,嘀咕道:“看起來有點蠢。”</br> “也許運氣是占了很大的比重。”怪物意味深長道:“不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蠢人,也沒有絕對的聰明人。”</br> “什么意思?”葉淼疑惑道:“你知道什么嗎?”</br> “這座王宮里發生的很多事我都知道。”</br> 葉淼不由自主就被勾起了好奇心:“比如呢?”</br> 怪物沒回答她,只是抬起手來,食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唇,好整以暇地望著她。</br> 葉淼瞬間就讀懂了祂的暗示,一下子跳了起來,血液刷地涌上了耳垂。</br> 不對啊,這只怪物明明只能在一定范圍內活動,又不是開了天眼,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一定又是在故弄玄虛……剛才差點就上當了!</br> 想通后,葉淼立即警惕地捂住了嘴唇:“我不問了。”</br> 怪物挑了挑眉,揶揄道:“哦?可我突然很想說。”</br> 什么“很想說”,是“很想親”才對吧?葉淼一急,脫口而出:“不行,你憋著!”</br> 怪物猩紅的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祂的嘴角一松,竟然笑出了聲,還一把將葉淼扯到了懷里,笑吟吟道:“我真是太喜歡你了。”</br> 這是肺腑之言嗎?為什么聽起來有一絲絲變態……</br> 葉淼不情不愿地掙動,只換來了腰上收得更緊的雙臂。好在,除了抱住她,這只怪物也沒有過激舉動,就一個勁地望著她笑。</br> 這有什么好笑的?</br> 葉淼泄氣,不再掙動了:“算了算了,反正誰做國王,也和我沒有多大關系,只要不影響到卡丹就行了。”</br> 依照慣例,祭祀持續了三天時間。結束后的當夜,王宮中舉辦了一場小宴會,臣子貴族們都不帶多余的侍從,只攜家人出席。</br> 葉淼看到,宰相今天不僅帶了小女兒來,連他那位已經和貴族結婚的大女兒,以及他最小的兒子也一同出席了晚宴。三姐弟的姿容都很秀麗,看來宰相的妻子應該是位美人。</br> 氣氛難得比較輕松隨意。眾人的話題扯著扯著,不知怎么的就扯起了大王子的婚事。</br> 一個上了年紀的貴族笑瞇瞇道:“說起來,馬上就是大王子殿下的婚禮了吧。”</br> “已經在籌備了。”女王含笑答道:“大概要在半年以后才舉辦婚禮。”</br> 宰相小女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飛快地和身邊的弟弟對視了一眼,低下了頭。大王子則是一臉淡漠。</br> 雖然獨得女王寵愛,不過婚姻不能自己做主,也是一種悲哀吧。</br> 葉淼飲了一口鮮榨果汁,想道。</br> “二王子殿下也到了要娶妃的年紀了呢。”剛才的貴族似乎喝高了,忽然轉向了二王子和葉淼,冷不丁道:“說起來,卡丹公主也正值妙齡,和二王子殿下倒是般配。”</br> 恍若一道驚雷劈落在耳膜,葉淼差點被果汁嗆到。</br> 二王子似乎也大吃了一驚。連大王子都難得地望了過來。</br> 葉淼在亞比勒名為貴賓,實為人質。古往今來,也不乏戰勝國的國王或儲君娶人質公主為妃的例子。姻親不但是讓前者的統治更牢固的手段,還可以合理地“安置”人質公主。</br> 如果亞比勒現在的國王是個男人,那么,當時送到卡丹的,也許就不是邀請葉淼出使的文書,而是真正的婚書了。</br> 而儲君大王子才剛剛和宰相之女定親,這時候提出納側妃并不妥當。至于二王子,雖說他未婚,可按照女王一貫的態度,她絕不會允許他和卡丹有機會聯結在一起,積攢起動搖儲君地位的勢力。</br> 果然,女王笑了笑,沒有接樁,而是四兩撥千斤地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br> 葉淼冷汗直冒,高懸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br> 好在是虛驚一場。要真的嫁給這個表里不一的陰森二王子,那她就完蛋了……別的不說,他背地里用暗魔法豢養了那么多恐怖的東西,不消幾天,肯定會將她連皮帶骨吃掉……</br> 晚宴快結束時,葉淼晃到了花園中吹風。沒走多遠,她忽然聽見了轉角處傳來了一陣干嘔的聲音,疑惑地走了過去,便見到了大王子正倚著墻嘔吐,聽見腳步聲,一雙布滿血絲的眼轉了過來,迷蒙地看她一眼。</br> 葉淼防備地止住了步伐,她可沒忘記,這個大王子上一次差點把莎娜活活掐死。</br> 這個家伙,為什么總是一副醉生夢死的模樣……</br> 好在,他今天好像沒有發瘋的跡象。葉淼也不好就這么轉身離開,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兩步,捂著鼻子道:“殿下,你沒事吧?我叫人過來扶你吧。”</br> 大王子好像沒聽見她的問話,干嘔一陣后,難受地扶住了墻。</br> 這時,一個侍女撥開了枝葉,看見大王子,松了口氣,走過來道:“大王子殿下,原來您在這里。女王陛下說宴會結束后,有重要的事情找您商議,請您先去她的行宮等候。”</br> 女王的行宮?</br> 葉淼本欲趁機離開,聽到這里,忽然頓住了腳步,心思一轉。</br> 侍女話音剛落,大王子干嘔半天,突然真的吐了出來。</br> 侍女閃躲不及,衣裙被波及到了,沾上了一灘酸酸的嘔吐物。剛一吐完,大王子就仿佛要站不穩了,葉淼連忙伸手,扶住了他。</br> 侍女剛要接他過來,葉淼不慌不忙道:“等一下,你的衣服已經臟成這樣了,走路也滴滴答答的,一會兒把女王的寢宮弄臟了,豈不是麻煩?還是快去換一件吧。”</br> 侍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也有點為難:“那我去叫人……”</br> “不用了,你先去換衣服吧。我的侍女一會兒來接我,我讓她把大王子送過去。”</br> 侍女感激地行了個禮,拖著那身衣服走了。</br> 好在大王子只是醉得分不清方向,似乎沒有醉死,還能憑自己雙腿走路。不然整個人壓下來,她肯定拉不動。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女王的寢殿離這里不遠,葉淼知道在哪里,不過一次也沒來過。</br> 走到寢宮前,那門下的石階居然沒人守著。</br> 葉淼隱隱覺得有點奇怪,便聽見頭頂的大王子喉嚨里又傳來了一陣咕噥之聲,害怕他會吐自己頭發上,便沒有多想,拉著他上了樓梯,一進到里面,就把他扔在了一張矮桌旁的地毯上。</br> 大王子的頭撞到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咚”。葉淼揉著手,正要起身,衣角卻不知什么時候被他抓住了。她用力一拉,沒想到夏天的紗衣這么不經扯,只聽“呲拉”一聲裂帛響,她可憐的衣角就被活生生地撕下來了。</br> 大王子渾然未覺,一動不動,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br> 葉淼的嘴角一抽。</br> 醉得跟死豬一樣,女王還叫他來議事……這個樣子,還能怎么議?</br> 不過,這正合她的心意。</br> 這是一個進入女王寢宮的好機會。如果女王真的是囚禁怪物的主使者,那么,在這里,也許可以找到關于如何解除那個暗魔法的線索……</br> 就算女王突然回來了,也可以用“送大王子來這里”的借口,解釋自己為何會在此地。</br> 她知道自己在冒險多管閑事,已經違反了獨善其身的法則。但有些時候,不冒風險,就永遠都不會有收獲……</br> 葉淼深吸口氣,環顧了一周。女王的寢宮的一座單層的行宮,內里非常寬敞,里里外外垂滿了優雅的紫紗。</br> 雖然平常應該不會有人敢進女王房間翻東西,但是,與暗魔法相關的書籍或圖卷,女王理應不會放在很顯眼的地方。</br> 她沒抱希望能找到什么東西,能進來就不錯了。由于在卡丹王宮長大,她大致知道,宮廷中存放東西的暗格,會規律地分布在一些地方。</br> 她小心翼翼地沿著床鋪轉了半圈,一邊豎起耳朵,提防有人回來。不知是不是幸運,她的指尖忽然敲到了一塊聲音尤其不同的木板。</br> 葉淼屏住呼吸,小心地掀起了床簾,發現那真的是一個暗格,中間有一個小孔,底下卻有一把鎖。伸進一根手指,能摸到里面存放的應該是一些散落的紙張……</br> 就在這時,宮殿外突然傳來了一陣低微的說話聲,葉淼一驚,連忙將床簾放了下來,在來人走近寢宮前,先一步跑回了大王子身邊,剛蹲下來,寢宮的門就打開了。</br> 薄有醉意的女王和捧著解酒茶的奧奎神父同時出現在了她面前。</br> 葉淼一怔。</br> 這么晚了,居然是這個神父送女王回來的?這兩人的關系,似乎很是密切。</br> 看到房間中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女王顯然也很是吃驚,酒意散了幾分:“你怎么在這里?”</br> 葉淼喉嚨一緊。</br> 來了。</br> 心臟急速收縮,過快地撞擊胸骨,引起了近似于痙攣的輕微疼痛。</br>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放慢動作,不能發抖,葉淼悄然捏緊了手,解釋道:“陛下,大王子殿下喝醉了酒,說您有事召見他,要我送他來這里,我剛剛放下他,可殿下醉得不清,捏住了我的衣服也不自知,所以……”</br> 因為真實的緊張,她的語氣有一絲干澀,但反而更自然地展露出了窘迫的意味。</br> 女王并沒有懷疑,看到躺在地上的大王子手中的衣角碎片,還有葉淼那缺了一角的衣服,想起自己兒子喝醉酒的樣子,也似乎理解了眼前的女孩為何窘迫,便笑了笑:“原來是這樣……”</br> 輕微的戰栗從腠理彈出,葉淼繃緊的神經驟然松弛,心道:過關了。</br> 奧奎神父將醒酒茶放下了,道:“陛下,大王子醉成這樣,需要多準備一份醒酒茶嗎?”</br> “不必了。”女王擺手,無奈一笑:“我是讓他明晚再來找我……應該是喝醉就記錯了,就讓他睡一會兒吧。”</br> 葉淼一愣。</br> 剛才那個侍女,明明說的是今晚……難道她傳錯了女王的話?還是說,那根本不是女王的旨意?</br> “是。”奧奎神父行了個禮:“那么,請陛下早點休息,我先告退了。”</br> 葉淼站起來,照瓢畫葫蘆:“女王陛下,我也……”</br> “雖然沒叫人來議事,不過現在,我還挺想聊天。”女王讓她坐下來,態度倒是很和緩:“葉淼,你陪我坐一會兒再走吧。”</br> 突然找她聊天,女王這是來了什么興致……</br> 她都開口了,葉淼無法就此走掉,只好坐了下來,還為女王倒了杯醒酒茶,期望她早點醒酒,放她離開。</br> 女王接過來,飲了一口,微微笑著,讓葉淼也喝。</br> 葉淼今晚沒喝酒,不過,女王估計是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喝,也太干巴巴了。葉淼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br> 結果,杯子還被沾到唇,忽然被一抹徜徉在她身畔的黑影故意地……輕撞了一下。</br> 杯子驀地從手中滑落,側翻在了地上,暗綠的茶水滲入了地毯的縫隙中,沒有一滴進入葉淼的口里。</br> 沒人看得見黑影的存在。所以,葉淼也只感覺到手指涼了涼,還以為是自己沒拿穩杯子。</br> 杯子已經臟了,自然不能再喝。</br> 女王并不在意,還真的和葉淼聊了起來。和上一次的官方態度不同,這次女王問的都是一些關于卡丹的文化和有趣的習俗,態度也隨意很多。說著說著,她忽然道:“你的母后,似乎是一位東方人?”</br> “是的,陛下。”</br> 女王看著她的黑頭發,有點失神:“難怪是黑發……”</br> 葉淼心里一動。</br> 對了,先王的孩子——怪物還是人類的時候,似乎就是黑色頭發的……</br> 可女王似乎沒有聊下去的打算了,打了個噴嚏,揮了揮手,低聲道:“幫我取一件外套過來,然后你回去吧。”</br> 葉淼早就想走了,求之不得地起身,走進了房間內部。</br> 可剛取下衣服,她就聽見了門口方向傳來了杯盞落地的脆響,以及女王痛苦的嗚咽聲。</br> 她驚詫地回過頭去,見到女王正一臉痛苦地捂著肚子,側頭伏在了矮桌上。</br> 那壺醒酒茶……有毒?!</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今天開始戒糖、小太陽、切切切姑娘們的地雷!</br> 專欄感謝小秋秋姑娘的地雷!</br> chu~~~(づ ̄3 ̄)づ</br> 凌晨捉了蟲&修了一些句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