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我答不出來嘛, 換一個問題，這個不算數！”
    江戶川亂步使出耍賴技能。
    被這只樹袋熊抱住的麻生秋也全程“好、好”地含笑應答，努力托住這只體重比if線還重的亂步。
    一個是虛“胖”，一個是實心“胖”。
    麻生秋也養大的江戶川亂步經歷過各種體能訓練, 暑假的夏威夷訓練班期期不落下, 想要四肢無力都難。在江戶川亂步寬松的偵探服裝下, 是一副標準的精廋身材，遠沒有if線的亂步來得綿軟。
    “亂步，我總共親自養了幾個孩子？”
    “我、中也、太宰三個人, 久作和紅葉不算！”
    “答錯了。”
    “……”
    江戶川亂步的瞳孔地震，多么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秋也, 你復活之后又養了一個孩子？！
    可惜麻生秋也沒有跟他說謊，說出了新增名單上的一員：“我還養了一個比你們都小的孩子, 他的小名叫加布, 是很可愛的孩子, 還對中也叫過哥哥。”
    “對吧？”麻生秋也喚醒亂步的記憶力。
    江戶川亂步混亂道：“中也沒跟我說過……他只說法國有一個背景很深厚的小鬼，特別黏人……”
    “就是他？”
    “他怎么可能是秋也養的……時間對不上……”
    “秋也是變成了幽靈嗎？？？”
    加布喊中也哥哥的時候, 麻生秋也處于死亡狀態，二者的關聯性非常低, 江戶川亂步聽說過加布的事跡后, 也沒有在國內聯想到對方認識麻生秋也。
    畢竟，法國政府為了國內的機密安全, 超越者們為了安全，不怎么歡迎江戶川亂步去旅游。
    江戶川亂步想到幽靈，眼淚汪汪：“為什么不來找我？你可以找到加布, 自然能找到我們, 為什么不聯系武裝偵探社, 你就這么討厭回到日本嗎？”
    “……你的小腦袋想的就是多。”
    麻生秋也哭笑不得，亂步憑借蛛絲馬跡硬是猜到了一部分真相，他在二點五次元的世界有機會通過作品聯系上橫濱市的親朋好友，是他憎惡那段歷史，拒絕跟作為日本人的澀澤榮一有過多的交集。
    “澀澤榮一老先生還在嗎？”
    “他早些年就去世了，澀澤家就沒有人能管得了白麒麟，那家伙在國外更加肆無忌憚了。”
    江戶川亂步告狀，十分看不起澀澤龍彥。
    殺人奪取異能力結晶。
    澀澤龍彥的變強之路上遍布異能力者的尸體。
    日本政府為了讓他盡快成長，為虎作倀，掩蓋住了澀澤龍彥的異能力，導致“異能力者自殺事件”頻繁發生，波及到了十多個不同的國家。
    麻生秋也不解：“他還沒有成為超越者嗎？”
    以原著劇場版里“龍彥之間”與“人間失格”碰撞失控后表現出來的潛力，澀澤龍彥的霧區范圍可以籠罩一個城市、乃至于一個國家了。
    只要澀澤龍彥不半路夭折，繼續累積異能力結晶下去，遲早成為日本唯一的超越者。
    二十九歲的澀澤龍彥，理論上可以媲美超越者。
    ——總不會連最弱的檔次都夠不上吧？
    麻生秋也眉心一皺，對于自己的學生比較了解：“這不對呀，難道是他出事了？”
    江戶川亂步嘟囔：“他得罪了那只白老鼠，有我和太宰在，死倒是沒有死，就是天天自作聰明，以為只要實力足夠就可以免于殺人的罪名，日本政府沒有認證超越者的渠道，法國政府壓根不想搭理他，用‘你的實力不夠’的理由把人打發走了。”
    實力夠不夠，還不是法國說的算。
    法國政府用這套萬金油的方式，忽悠走澀澤龍彥。
    麻生秋也問道：“他殺了英法兩國的異能力者？”
    江戶川亂步幸災樂禍道：“特意沒殺過法國人，但是英國人肯定是被誤他殺過幾次。”
    麻生秋也懂了。
    澀澤龍彥想要再往上爬，上面沒有人開綠燈了。
    對方陷入了兩難之局。
    目前想要認證，有兩個辦法：一，找異能大國認證，二，對外展現出超越者級別的實力。
    選擇一，澀澤龍彥的異能力只會在小范圍內曝光，作為日本政府的殺手锏而存在，但是英法兩國無視澀澤龍彥，不打算給對方這個面子。
    選擇二，澀澤龍彥公開異能力，“異能力者自殺事件”的案子直接破了，他得面臨各國的通緝令，而他的實力不足以完全保護住霧區里的自己。
    “不要關心他啦，他死不了！”
    江戶川亂步見秋也的注意力被轉移到澀澤龍彥身上，后悔說了澀澤龍彥的事情。
    “秋也，我需要關心，我超級需要！”江戶川亂步沒有再露出哭容，而是盡量笑得開心，克制住了那些年的悲傷，“你回來了就不能拋下我。”
    麻生秋也寧愿他哭出來：“在我面前要忍什么？”
    江戶川亂步說道：“因為我——要在你面前證明，我有長大了，我是那個要你縱容的人。”
    麻生秋也死的那一天，江戶川亂步在國外游玩。
    他無數次悔恨自己的行為。
    若是他在橫濱市，若是他有親眼見到秋也，一定能看懂秋也當時需要的東西是什么。
    ——是信任和心靈支柱啊！
    最終，他帶來的是一份亡者看不到的生日禮物。
    柯南·道爾安慰他，說亡者會看見偵探大會一起寫作的短篇合集，江戶川亂步信了，把短篇合集放到了墓碑前。他每年都去看秋也的墓碑，墓碑前的書籍一本又一本，堆得很高，他卻覺得秋也根本看不見。
    事實上也是如此。
    麻生秋也的靈魂沒有去過自己的墓地。
    從接到蘭堂先生的電話后，江戶川亂步就帶上了那本小說的復印件，顫著手把禮物拿出來：“遲來了很多年，我有在國外為你準備生日禮物——”
    麻生秋也的表情浮現一絲酸楚和感動。
    “什么禮物？是小說嗎？”
    成熟的黑發男人接過了青年手里的書籍，兩人的手交替之間，好像是一個空白的時代被續接上來。
    【二十九歲的生日快樂，秋也大叔！】
    短篇合集的第一頁，空白的紙上寫著孩子氣的生日祝福，江戶川亂步的風格還是老樣子。
    “噗——！”
    麻生秋也用手背擦過眼角，二十九歲。
    因為死亡而定格的時間，似乎從他的身上開始流動，他不再是一個連生日都不敢回憶的人。
    江戶川亂步踮起腳尖，把偵探帽戴到秋也的頭上，黑發青年戴著偵探帽并沒有違和感，容顏年輕之中尤帶沉穩之色，眼底好似經歷了多年的滄桑。
    “跟我回家吧。”
    “大家都在期盼著你的回來。”
    這個破碎的家庭，有了重新凝聚出來的一天。
    麻生秋也跟江戶川亂步準備回家的路上，金發蘭波偷偷把金吉拉放到王秋先生的頭頂，順勢開溜了，只留給麻生秋也一張聯系他的電話號碼。
    麻生秋也沒有挽留他，面帶微笑，看透了蘭波的性格。他何必挽留一縷自由的風，想要風偶爾回來，只需要建立一座令人安心的港灣，對方就會來打秋風，維系父子關系比親密無間的愛情要簡單多了。
    橫濱市的別墅區。
    六年前，前任港口黑手黨首領的獨棟別墅完好無損。
    麻生秋也沒有面臨破自家別墅跟原著一樣破個洞的景象，說明沒有人拿別墅當誘敵的地方。
    四處不見灰塵，麻生秋也放下了去找掃把的手。
    “這么干凈嗎？”
    “我們是有錢人呀，秋也！”
    江戶川亂步迫不及待地拉著秋也上樓。
    一間間房間地打開門，江戶川亂步歡快道：“太宰不喜歡跟我們碰面，回到橫濱市就會住這里，每個人一般輪流回來住幾天，我們的房間都打掃得干干凈凈，就像是你還在的時候一樣。”
    江戶川亂步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綠色的鱷魚娃娃還在，趴在床上兇萌兇萌的，大嘴巴邊緣的線已經有些脫落變舊。
    “我睡覺就會摟著它。”
    江戶川亂步模仿以前，把腦袋塞進鱷魚娃娃嘴里。
    麻生秋也心中一揪，分不清是看見舊日物品的感覺，還是看見亂步的眷戀之情。
    麻生秋也把鱷魚娃娃拿下來，檢查破舊的程度。
    “我幫你縫一下。”
    找出針線，麻生秋也當場就開工，把傳統居家男人的生活技能全點亮了。江戶川亂步抱著他的腰，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去看自己的鱷魚娃娃怎么被修復，嘴里說道：“其實給我買一個新的就好啦。”
    麻生秋也輕松地穿針引線，視力比長期辦公的時候還好，說道：“可是對舊的物品更有感情吧。”
    江戶川亂步悶悶地“嗯”了一聲。
    “因為是我第一次來家里的禮物，那時候，我們的家還不是這里，你跟蘭堂先生一起送給我的……”
    “所以，我們家最可愛、最聰明的亂步，有在我走之后，好好照顧蘭堂嗎？”
    “……”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戛然而止。
    麻生秋也不緊不慢地縫好了鱷魚娃娃，把針線放到牙齒上，扯斷線，做了一個漂亮的收尾。
    “亂步。”
    “秋也！我發現你比以前還帥氣了！”
    “亂步？”
    “你的頭發多了，皮膚紅潤了，沒有在港口黑手黨工作帶來的職業病，說明身體素質得到進一步的提升，蘭堂先生看見你肯定很開心！”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不要想著混過去。”
    麻生秋也捏住亂步的臉頰，二十六歲的青年跟六年前的區別很小，遇到壞事會慌亂起來。
    亂步是有良心的人。
    這一點，使得亂步不擅長演戲。
    麻生秋也用一如既往溫柔的嗓音問道：“蘭堂，我的蘭堂是怎么度過這些年的？”
    “都是太宰的錯——”
    江戶川亂步抱頭蹲下，出賣隊友。
    “我知道蘭堂先生是受害者，兇手是保羅·魏爾倫，可是他沒有保護好你，害得你死了……我前幾年很不成熟，很不乖地遷怒了蘭堂先生。”
    “當你的遺囑出來后，內容卻不太一樣。”
    “太宰說我們要聽你臨終的遺言，不要看遺囑，遺囑的內容不具備時效性，我以為你不想再送禮物給蘭堂先生了，所以我就沒有告訴蘭堂先生——嗝——太宰把你送給他的禮物——全攔截下來了！”
    “他恨蘭堂先生，不想蘭堂先生得到禮物，我想著你可能想跟蘭堂先生離婚，便沒有出聲。”
    “——但是我知道他藏東西的地點！”
    貓抓老鼠哪家強？
    在除了一致對外的時候，幾只貓常年內訌，打成一團，家里最厲害的貓莫過于亂步了。
    江戶川亂步有心結，又愧對于蘭堂先生，龜縮在橫濱市，另一人又誤以為亂步跟自己離心，不敢靠近武裝偵探社，只是在每年寄來一份給孩子的禮物。
    江戶川亂步的內心也煎熬了六年，分不清楚秋也臨終時的怨恨和愛意哪一個更濃烈一些。
    有關麻生秋也的謎題，他總是傻傻地解不開，對感情極為苦手，還沒有太宰治看得清楚。
    這些痛苦，唯有麻生秋也復活才能給予了斷。
    “啪！”
    一道響亮的巴掌聲取代了哭得打嗝的聲音。
    江戶川亂步捂住被家長揍了的屁股，差點竄上天，麻生秋也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掌心，這些熊孩子越來越耐打了，他把江戶川亂步拉到身邊勸誡道。
    “這一巴掌是給你的，你認了嗎？”
    “認了……”
    “下次不許仗著自己聰明，便跟阿治一起欺負蘭堂，你怎么能忘記蘭堂當初對你有多好，你跟中也，他最喜歡的孩子是你，你居然敢這么對待他？”
    “我不敢了，我錯了——秋也！”
    江戶川亂步垂頭，咬緊下唇，哭成了一個小花貓，通過麻生秋也的話，他就知道自己被太宰帶偏了。
    麻生秋也緩了緩語氣：“現在，立刻帶我過去，留在別墅里抹眼淚沒有任何意義。”
    江戶川亂步重重地點頭。
    今天他的待遇，來日就是太宰治的待遇！
    不！他要太宰治死得更慘一些！
    太宰治的安全屋跟兔子窩差不多，數量極多，分布在日本東京、橫濱等多個城市，江戶川亂步隨身帶上小剪刀，剪斷了警報裝置的線，開鎖，查房，把蘭堂先生在六年里的禮物盡量找回來。
    鑒于時間過短，江戶川亂步只翻遍了橫濱市和橫濱市周邊地區的安全屋。
    這些禮物通過貨車運到別墅的客廳，堆積成小山，禮物盒子的數量相當的壯觀。
    一年四季，有四季的換季禮物，日本有日本的節日，國內外的情人節更是幾個月就出現一次，法國的復活節、萬圣節、圣誕節、國慶節樣樣不落，麻生秋也做到了男性伴侶的最高境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他愿意，每天都能弄出有趣的節日來與你一起度過。
    他根本不可能讓蘭堂穿戴舊衣物，佩戴舊耳罩，那樣的畫面是對于愛老婆的男人的一種侮辱，就算離婚，麻生秋也都不會讓蘭堂凈身出戶！
    何況。
    這場婚姻沒有離婚，只有喪偶！
    麻生秋也和江戶川亂步站在禮物堆面前。
    大的、小的一起叉著腰。
    “怎么辦？”
    “秋也，我幫你送給蘭堂先生！他馬上要來日本了，到時候秋也記得幫我說點好話啊！”
    “萬一蘭堂不認我呢？”
    “有我在呢！”
    “嘖嘖，你以為你的信譽值很高？”
    “我可是日本第一的偵探，名震歐洲，出版過各種推理小說，蘭堂先生肯定會相信我的話。”
    江戶川亂步非常渴望將功贖罪。
    麻生秋也通過事實，充分明白亂步掉鏈子的可怕之處，聰明歸聰明，對人心的掌握力度不足。
    “我不舉例阿治了，單說中也吧，中也的頭腦跟蘭堂——咳，這句話不許說出來，總之，你先在中也面前證明我的身份。”
    麻生秋也說完后，又問道：“中也在橫濱嗎？”
    江戶川亂步掏出手機：“他就在橫濱市，你等著，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他喊過來認親。”
    幾秒鐘，中原中也的手機電話就被接通了。
    “中也，快來我們家的別墅！”
    “什么事？我最近很忙，秋會社到了年中結算的時期，港口黑手黨又找我出任務，我正準備找森首領取消出差的任務，晚上再跟你見面。”
    家里第二個孩子的嗓音傳出，透著成年后的磁性，麻生秋也仿佛耳邊都能想象出對方卓越的唱功。
    這個孩子……還有沒有玩搖滾？
    他聽電話里的意思，對方身兼數職，在給港口黑手黨工作，森鷗外竟然逮著對方壓榨勞動力？
    江戶川亂步要求道：“不要晚上，就現在！”
    港口黑手黨里，大步流星走向首領室的中原中也聽見亂步的嗓門就頭疼，停下腳步，“有話直說。”
    附近的守衛見到中原中也，恭敬地低下頭。
    前任首領和法國超越者的養子，秋會社的社長，可以住在法國巴黎公社總部的異能力者，現任首領用干部位置聘請過來穩定組織的重力使。
    這幾重身份放到哪里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橫濱市市長見到都要稱呼為“中也先生”，與前幾年靠花錢買到了五大干部之一位置的干部a天差地別。
    中原中也不缺錢，不缺人脈，更不缺力量，他缺的是游走黑白兩道的經驗和手腕，容易被聰明人帶進陰溝里。懂得自身的缺陷，他聽從了父親的遺囑，畢業后一邊打理秋會社，一邊為港口黑手黨工作。
    “噓，你走到監控聽不見的地方。”
    在江戶川亂步的裝神弄鬼之下，中原中也避開了港口黑手黨內部的監控，來到走廊盡頭。
    下一刻。
    中原中也臉色狂變，聽見了亂步今天不正常的原因，險些用重力捏碎了自己的手機。
    “秋也復活啦——！秋也詐尸啦！！！”
    “哈？？？”
    “快點來別墅見你老爸！”
    “等等，亂步，我剛才懵了一下，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我勸你頭腦冷靜冷靜，不要被人騙了——喂喂！你不許掛電話！”
    中原中也不再去找森鷗外，匆匆往外走去，路上與銀色短發的干部a撞到肩膀。
    干部a說道：“喲，這不是中也君嗎？”
    中原中也滿臉焦急，顧不上同僚不陰不陽的臉色，說了一句“抱歉”，拔腿跑出本部。
    他需要去拯救上當受騙的江戶川亂步。
    麻生秋也能復活？怎么不說蘭堂先生把黃金屋給送出去了？新聞媒體上一點消息都沒有！
    “亂步，你這個蠢貨！”
    別墅里，江戶川亂步在狂打噴嚏，撥不通蘭堂先生的電話，說明蘭堂先生已經上了來日本的飛機。
    家里的人一點點在回來。
    麻生秋也遏制不住笑意，搬出閑置的貓爬架，拍軟貓窩的海綿墊，再放到沙發邊，讓龍兒不用東聞聞西嗅嗅。懷念這個家的不止是人，還有這只在武裝偵探社養老的十二歲金吉拉。
    通過麻生秋也的一舉一動，金吉拉好像認出了他，對他越發熱情起來，用臉去蹭他的手掌心。
    麻生秋也的內心軟化一片，對等弟弟的亂步說道：“亂步，你猜你為什么會打噴嚏？”
    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太宰在罵我。”
    他撬了對方的安全屋，太宰治肯定會生氣。
    麻生秋也說道：“這方面你倒是像個大哥，挺寵中也的，沒有懷疑到中也的頭上？”
    江戶川亂步揉了揉發癢的鼻子，驕傲得要命。
    “小橘貓能有什么壞心思，他最尊敬兄長了，肯定聽我的話！”
    ……
    麻生秋也心想。
    if線里，中原中也的另一個哥哥有話要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