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十九世紀末, 歐洲掀起了一陣寫作狂潮。
歐洲作者們紛紛跑去遠東采風,尋找靈感,來自東方的黑發留學生們得到了許多本地人的歡迎。
然而, 他們沒有找到第二個“王秋”那樣的人。
不單是外表這么簡單。
辮子和短發之間……接近于兩個物種之間的差距了。
驀然之間,有作家意識到了自己的幸運, 他與王秋生活在同一時期, 見識過對方最美的年齡,十年之后,又有多少人會遺憾自己未能親眼目睹鼎盛時期的王秋。
“可恨我不是畫家, 不能留下他的容顏。”
愛爾蘭, 蕭伯納家里的長輩就是畫肖像畫的人,蕭伯納與奧斯卡·王爾德的一次交談, 點亮了王爾德的靈感。
奧斯卡·王爾德癡癡地喃道:“畫家……”
他雖然是文學愛好者,沒有深入掌握過油畫, 但是奧斯卡·王爾德的腦海里瘋狂涌動出關于《畫像》的靈感。
他想寫一篇以《畫像》為主題的小說!
讓美人永葆青春!
蕭伯納臉紅地說道:“我最近對戲劇感興趣,打算寫一篇王秋先生資助我的故事。”
隨著王秋喜歡資助人的興趣出名后, 蕭伯納問了奧斯卡·王爾德, 終于解開了誤會, 奧斯卡·王爾德卻是打賞過他一些錢, 但是在窗戶后贈予一枚英鎊的人是王秋先生!
站在窗簾后的東方人, 做好事不留名,教會了蕭伯納如何自力更生, 影響了蕭伯納一生的轉折點。
“你不就是吹了個口哨嗎?”奧斯卡·王爾德發出靈魂的疑問, 蕭伯納不甘示弱:“那是一段很重要的人生!”
在面臨輟學和墮落的邊緣,有一個人愿意伸手拉住他。
這是富家子弟的奧斯卡·王爾德體會不到的!
“他救了我。”
也許,在蕭伯納不知道的時候,王秋還救了更多的人, 蕭伯納愿意為王秋停下音樂課程,奉上自己的作品。
——讓這個世界的人性綻放光芒吧。
海外,阿蒂爾·蘭波抓著凌亂的金發,順手掐死了一個虱子,熟練地丟入海水里,讓它們永葬大海。
他懷念王秋先生會逮著他去剃平頭的日子。
“一百首詩歌,我也添一份功勞好了。”
雖然他看過王秋先生的上半身,知道上面有傷痕,但是他好奇王秋先生該怎么證明自己身上沒有傷痕。
如果是王秋先生……
“一切肯定沒有問題。”
阿蒂爾·蘭波把手稿寄給了英國倫敦的燉鴿子出版社。
而后,他背起小包裹當了一個逃兵。
爸爸不救他。
他就想辦法自救啦。
一輪太陽在遠方冉冉升起,海天一線,恢弘而壯大,如同阿蒂爾·蘭波肆意追求的未來。
……
相比熱鬧的十九世紀末,文野世界要冷清許多。
日本,東京市的居民們換下了冬季的保暖衣物,以長袖長褲的打扮出現在街頭巷尾,以此應對四月的氣溫。
夜晚的溫度比之白天,還要下降一些。
太宰治坐在東京大學宿舍的樓頂上,徹夜未眠,他待在東京,眼神空茫茫地望著橫濱市的方向。
月色倒映在他鳶色的瞳孔里。
——是青白色。
這是他最討厭的顏色。
跟麻生秋也死在樓頂上的那一個夜晚如此相似。
“喂,你又睡不著啊。”中原中也冷不丁地出現在太宰治的背后,丟去了一罐冰果汁,太宰治反手接住。
中原中也找個位置坐下,打著哈欠道:“你就是個夜貓子,我平時沒有看見你睡多少時間……”
太宰治說道:“能無憂無慮睡著的只有笨蛋。”
中原中也懶得跟他斗嘴。
“這個月亮——”中原中也抬頭去看,比誰都明白太宰心中的傷疤,眼神蒙上陰翳,耳邊的風聲仿佛化作了當年凄厲的怨懟,“怪不得你在這里吹冷風。”
太宰治用冰果汁貼住臉頰,刺激,腦子更清醒了。
“居然不是啤酒。”太宰治嘀咕。
“愛惜一點身體吧。”中原中也年紀輕輕,承受著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帶來的精神摧殘,平靜地說道,“不會再有人訓斥我們了,我唯一能給你的只是一些戒告。”
太宰治的眼眸荒蕪,嘴角翹起,像一縷上揚的輕煙。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家人。
即便,維系著他們的羈絆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明天還要上課,我回去了。”
聊了片刻,中原中也打了個哈欠,不再跟太宰治半夜發瘋,他直接從樓頂飛去了宿舍里窗戶里睡回籠覺。
太宰治從樓頂邊緣探了探頭。
中原中也鉆進宿舍里就關窗關燈,一副要呼呼大睡的模樣。
眼前俯瞰地面的場景,使得太宰治泛起輕微的迷醉,他不止一次想要順從內心的求死欲,玩一些危險的游戲,他甚至會去想:“假如我跳樓死在這里,中也第二天會怎么樣?亂步會不會再次崩潰,蘭堂先生會回來給他收尸嗎?”
轉念一想,太宰治皺起了整張臉,抗拒蘭堂的收尸,沒準為了一起復活,蘭堂會把他關進“彩畫集”里。見到哥哥是好事,但是尸體相伴就大可不必了!
“這個連死后都不得安息的世界……太糟糕了。”
太宰治收回了感受高空的視線。
——你不能跳樓。
每當做危險的事情之前,太宰治的心底就會產生哥哥的聲音,那是他這個無效化異能力者也無法抵御的幻聽。
太宰治很想皮一下,比如說,我就跳給你看。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個人不會出來阻止,自己的所作所為得不到麻生秋也的關注。
麻生秋也在【書】里寫下:29歲會家庭幸福美滿。
太宰治只感受到無與倫比的諷刺。
他孤零零地坐在高處,清空思維,就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地度過這個夜晚。
電話提示音在褲子口袋里響起,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太宰治拿出手機,漠然地說道:“什么事?”
對面發出急促地呼吸聲:“麻煩太宰君前來東京總部一趟,我們有一名職員受到了異能力控制!秋也先生以前提醒我們的‘血液’類異能力者,他出現了!”
太宰治聽見哥哥的名字,歪了歪頭:“很厲害嗎?為什么提醒了你們,你們還是有人中招了?”
聯絡他的坂口安吾心虛道:“因為疏忽大意……”
太宰治嗤笑:“不,你們已經開始忘記秋也的事情了。”
坂口安吾不敢觸及雷區,哀求道:“太宰君,求你立刻過來一趟吧,這名職員有妻子和孩子,是我們政府的高級諜報人員,他們夫妻為國家犧牲了太多,若是你半個小時后不來,異能特務科決定讓他自行了斷。”
麻生秋也在數年前的提醒,讓一個美滿的家庭保住了妻子和孩子的命,因為大意而遭到“血液”控制的男主人在第一時間判斷自己遭受了什么類型的攻擊,通知了身邊的妻子,使得妻子帶孩子避開了異能力的傷害。
紫藤花盛開的庭院里,只剩下數具躺在那里的尸體,由異能特務科的人封鎖現場,進行高危級別的調查。
泉鏡花恐懼得尖叫不止,被母親抱在懷里,擋住了眼睛。
“不要怕,鏡花。”
泉夫人不斷地哄著年幼的女兒。
她們二人不能離開現場,要配合異能特務科進行調查。
“爸爸……”泉鏡花慌亂,“我要爸爸!”
泉夫人的眼底黯然剎那,又恢復了正常,鎮定地說道:“鏡花,你聽我說——爸爸去醫院了,醫生會治療好他的,我們要耐心在家里等他回來。”
泉鏡花瑟縮的身體在母親的懷抱里找到了安全感。
“爸爸會回來的……我要在家里等爸爸……”
“不要怕。”
泉夫人親吻女兒的發鬢,小小的泉鏡花穿著紫陽花的和服,象征著家庭的美滿,今天本來是丈夫好不容易不加班的一天,卻沒想到在家里遭到了伏擊。
“鏡花,我給你的手機要隨時帶著。”
泉夫人做出最壞的準備,假如殺手仍然不放過她們,她必須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兒托付給異能特務科。
東京總部,異能特務科。
坂口安吾在焦急如焚的情況下見到了太宰治,飛快地上前帶路,邊走邊說道:“泉先生回家不久,遭到了數名黑衣人的襲擊,對方濺落的血液化作活物,鉆進了泉先生的耳朵里,然而靠近耳朵的那只眼睛就變紅,身體失去控制……”
兩人前方一扇扇門打開。
消毒水的病房氣味出現,坂口安吾的話音落下。
“再然后,就變成了這樣。”
太宰治走到了如同精神病院的房間,看到了被用束縛帶捆綁起來的黑發男人,對方穿著初春的羊毛衫和西裝褲,在床上如同惡鬼般地嘶吼,皮膚表面青筋暴露,一半的身體在瘋狂地掙扎,另一半的身體在抽搐。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氣:“前五分鐘,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識,后來就完全失控了,全靠他的妻子利用人形異能力‘金色夜叉’將丈夫及時送來救治。”
這是一個從猙獰的臉孔上,隱約能看出溫潤的男人。
若是在往常,必然溫文爾雅。
男人的嘴里模糊地說著話,血液不斷地流出嘴角,太宰治能聽得出來,那是一句祈求死亡的話。
死亡?
別想在我面前得到。
太宰治上前,用一根手指戳中男人的腦門。
“人間失格”失敗了。
男人的眼睛仍然是赤紅滴血,毫無理性的野獸目光,說明控制他的異能力并非停留在身體的表面。
坂口安吾心底一沉,無效化異能力果然不是萬能的靈藥。
太宰治在預料之中地拿出手機,半夜擾人清夢:“中也,現在去橫濱市把與謝野晶子請過來,要是晚一步,我手上有一個人就要死了。”
說完,太宰治不顧中原中也的懵逼,掛斷電話。
他相信對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中原中也匆忙地騎上了定制款的機車,在最快的速度下,用重力異能力把與謝野晶子帶來了東京出診。
太宰治對與謝野晶子說道:“今天我們要配合一下。”
與謝野晶子看著面前不成人樣的男人,點了點頭,“怎么做?”“我給他放血,你來解剖。”
太宰治想要試試異能力的流動性有多強。
用手指觸碰對方的內臟,是否能捕捉住那份“血液”。
房間內,刀子進出的“哧”聲令人膽寒,異能特務科的監控攝像頭背后,許多關注這場事件的人額頭冒出冷汗。
太宰治和與謝野晶子聯手解剖了這個男人。
“人間失格”不斷探測異能力。
“請君勿死”吊著對方的一條命。
在反復的實驗下,正常人估計都身心崩潰了,但是病床上的泉先生生死之間承受住了所有的傷害。
太宰治冷漠地說道:“你聽得見嗎?你的妻子、女兒還等著你回去,如果你死了,因為身份的隱蔽性,異能特務科不會給你任何優待,到時候你女兒就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從小被訓練成一個諜報人員,過上沒有感情的工具人生活。”
泉先生的血液急劇流動,肌肉顫了顫。
與謝野晶子看了一眼太宰治,忽然明白對方救人的意圖,這個男人有等待著回家的妻子和女兒。
不是因為政府的工作,不是因為受到異能力的襲擊,而是黑發黑眼的泉先生倒在病床上,滿臉血污,放棄生命的那副模樣令太宰治感受到了厭惡。
——為什么不試試呼救?
——為什么認為死亡就是最好的選擇?
——你讓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該如何面對后續的一切?
——有的人,寧愿跟你一起死!
與謝野晶子低聲道:“還要試下去嗎?”
太宰治捏住了泉先生的心臟,手指縫隙里都是肉沫。
“那道血液挺狡猾的。”
他對攝像頭方向說道:“找澀澤龍彥過來一趟。”
攝像頭的麥克風說道:“白麒麟上次在橫濱市吃了苦頭,頭發全毀了,短時間內不會出來見人的。”
太宰治說道:“直接告訴他,他不來,我和亂步就上門找他,讓他永遠都不用出門了。”
異能特務科的人:“……”
夠狠。
不愧是能讓白麒麟屢戰屢敗的人之一。
一直堅持到澀澤龍彥的出現,病床上的男人才得到了治療辦法:利用“龍彥之間”剝奪在場的異能力,再用“人間失格”觸碰妄圖逃跑的“血液”,最后,“請君勿死”給了男人一次性回滿血的機會。
凌晨,泉夫人帶著泉鏡花的到來,為這件事畫上了尾音。
女童撲入了父親的懷里嚎啕大哭。
一家三口沒有被拆散。
中原中也是事后看到被救治的對象,偷偷看了半晌,那個黑發男人摟著女兒,又對妻子溫柔地說著話,一點也不像是異能特務科的諜報人員,反而像是……過去的老爸。
真好啊,沒有人死去。
在這個相似的夜晚里,哪怕是沒有良心的太宰,也想讓像麻生秋也的男人活下來吧。
中原中也撞了撞太宰治的肩膀,得到對方的一對白眼。
太宰治嫌惡:“好惡心,男人之間別勾勾搭搭。”
中原中也不客氣道:“我這是夸獎你做了一件好事,什么叫別勾勾搭搭,你小心我用拳頭修理你!”
太宰治眼珠子一轉,對中原中也說道:“你想獎勵我,就幫我扯掉澀澤龍彥的頭發,他今天戴的是假發。”
中原中也:“?”
太宰治暗笑:“快去。”
中原中也:“你幼不幼稚!多少歲了,還扯頭發?”
中原中也看向凌晨被迫趕來,一臉陰郁的澀澤龍彥,突然有了點不好意思,總是欺負這個人,他都沒有新鮮感了。
“澀澤。”
中原中也喊了對方一聲。
澀澤龍彥沒有抬頭,渾身低氣壓,讓人對那張陰影中的臉感受到畏懼:“中也君,你要是破壞我的發型……”
太宰治好奇:“你打算怎么辦?”
澀澤龍彥說道:“我會白天出現在你們課堂上……”
太宰治捧腹大笑,“就你?還想當老師?”
中原中也莞爾。
澀澤龍彥說完后半句:“然后,對著你們,哭出來。”
太宰治:“……”
中原中也:“……”
麻生秋也的學生究竟學會了什么奇怪的手段!
當泉先生想要找人道謝的時候,發現那幾個人都走了,只有與謝野晶子等著異能特務科用專車送她回去。
泉先生問道:“與謝野小姐,我想找他們道謝。”
與謝野晶子笑道:“沒必要,大家素不相逢。”提起自己的醫療工具箱,她往外走去,“只要你家庭美滿,保護住了自己和所愛之人,我想就是對他們最大的謝禮了。”
泉先生想到了曾經震動世界的情殺事件。
“我跟他……很像嗎?”
“你們為了保護他人,選擇死亡的決定如出一轍。”
與謝野晶子回頭,留下了這句傷感的話。
……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5日的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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