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撫摸著樹干，在他記憶里云果樹最初只有他肩膀那么高，每年結(jié)出的果實有限。而他自己也沒有過多的干預(yù)云果樹生長，很多時候水都不需要澆，修剪和化肥自然沒有。</br> 誰曾想今日竟長得如此之高大，不僅僅是外表，內(nèi)在的道也如參天巨樹般延伸。</br> 這讓他又想起了一棵靈植，上清宮有一顆蟠桃樹，一千年一結(jié)果。雖然沒有傳說中那般神妙，吃一口就可以羽化登仙長生不死，但也足夠讓凡人一口踏入金丹。</br> 那顆蟠桃樹內(nèi)在有著一種道，與天道對等，更加原始的事物。許多稀世珍寶都有類似的東西，比如天劍，它的道比起劍更像是世間萬物的棱角，是眾生的銳氣。</br> 所以拿起它就可以舉世無雙，也會讓自己只剩下棱角。</br> 李易始終搞不明白這是什么，總是在抓到一絲契機(jī)時，又被迷霧給籠罩，最后連那一絲契機(jī)都迷失。</br> 云果樹不知為何現(xiàn)在也有那種道，而且異常的清晰，沒有任何的模糊。</br> 生生不息之道，寓意著所有頑強(qiáng)生存的生靈。祂并不原始，并不玄乎，而是明確的表達(dá)著一種精神，一種意志。</br> 活著，逆天改命。</br> 李易微微閉眼，身心沉浸其中，而云果樹也沒有拒絕他，完全向他展現(xiàn)自己，不帶任何遮掩。</br> 云果樹微微晃動，光芒越發(fā)明亮，虛空中一種難以言喻的道韻彌漫開來。</br> 李易看到了一個人，手腳殘缺，雙目失明，聾啞，先天殘疾，后天殘疾……他幾乎是所有殘缺的集合體，身體是絕望而扭曲的情緒，唯有那眼神散發(fā)著微光，似祈求又似抗拒。</br> 他又看到了另一個事物，一個螃蟹螯足全部斷裂，只剩下空虛的軀殼，唯一能動的就是嘴巴，竭盡全力的從水中攝取少量的營養(yǎng)。</br> 這不是生生不息之道，但他們又是其中之一。</br> 李易睜開眼睛，一臉恍然：“這是我的所見所聞，道非形，非言。高于一切，又存于低微。”</br> 前者是李長生行醫(yī)所見到的一切。在古代殘廢意味著死亡，但又沒有真正的死。后者是他所見一切之求生，無論豪氣萬丈的逆天改命，或茍延殘喘般的祈求，均為生。</br> 李易略有感悟，俯身盤坐，雙手虛抱，負(fù)陰而抱陽，生生而不息。</br> 窮極三千六百門神通之術(shù)數(shù)，通曉人體脈絡(luò)之醫(yī)術(shù)，糅合生生不息之道。</br> 二氣交感，化生萬物。</br> 是為逆生九重。</br> 外界自然無法窺見其中神妙，但無一人敢上前打擾。</br> 何宇，鬼面女童，千尸老魔各拿著兩顆云果，由于突發(fā)的異象讓他們有了一絲喘息的機(jī)會。</br> 不過此刻他們神情有些怪異，其他人或許認(rèn)不得面前的神秘人，絕大部分人只能看到背影，哪怕看到側(cè)顏也只是驚鴻一現(xiàn)。唯一轉(zhuǎn)身的那一幕，云海鯤鵬的降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br> 哪怕是距離最近的那個官府修士小組，也沒看清來者的面容。其一對方?jīng)]有任何氣息，不進(jìn)入視線根本無法察覺。其二維持任何陣法需要全神貫注，特別是協(xié)同作戰(zhàn)的劍陣，嚴(yán)格一點呼吸都要保持一致。</br> 在這種情形，讓他們注意一個不存在的人很困難。</br> 而他們?nèi)齻€人也沒看到對方面容，但不久前在幻境中所見所聞，讓他們隱約察覺到對方的身份。</br> 云中仙。</br> 鬼面女童小聲問道：“這不會就是云中仙吧，又一個被冠以仙名的大能。我那時候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級別的強(qiáng)者，都是叫啥尊的。”</br> 由于劍仙給她留下的深刻印象，鬼面女童下意識覺得仙可比啥魔尊厲害多了。</br> “后世仙道昌盛，自然沒有稱王稱尊者，這不能說明兩者孰強(qiáng)孰弱。”千尸老魔搖搖頭，“但不得不說，后世道法確實精妙，經(jīng)過后人的精進(jìn)修改已經(jīng)遠(yuǎn)勝當(dāng)年。”</br> 千尸老魔從一些后世的小輩里得到諸多法術(shù)，通過專研不得不承認(rèn)在術(shù)法一途，后人確實走得更遠(yuǎn)。</br> 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劍仙，在殺伐登臨絕頂?shù)奶靹ο拢褂兄戎鹜舆€要仁慈的宏愿。</br> 不殺，擎天。</br> 極致的殺伐下，是宛如人間煙火般的柔軟。</br> 一張一合，剛?cè)岵⑦M(jìn)。</br> 面前這神秘的云中仙給他的感覺更甚，更加捉摸不透，或許是斂氣手段高明，或許他已經(jīng)近乎于道。</br> 后生可畏，先是劍仙，后是云中仙。</br> 他本以為真正的頂尖存在都是遠(yuǎn)古時期，那些稱王稱尊的強(qiáng)者。現(xiàn)在風(fēng)光無限的人，也不過曇花一現(xiàn)，若是讓那些存在也轉(zhuǎn)世必將天翻地覆。</br> 可現(xiàn)在看來也不盡然，修行一途達(dá)者為先，后世不是沒有能人。只是不知他們比之遠(yuǎn)古時期的諸王，各派開山祖師相比如何？</br> 雪夜劍仙與那天劍道人相比孰強(qiáng)孰弱？這云中仙與其不知名的祖師相比誰又更勝一籌？</br> 是后世更強(qiáng)，還是祖師更勝。</br> 令人興趣盎然。</br> 忽然，位于中央的那神秘人站了起來，所有人的心瞬間提了上來。</br> 李易張開紅色塑料袋，剛想摘兩個云果，忽然樹干抖動無數(shù)枝葉搖晃。一顆顆乳白色的果子爭先恐后落入袋子里，眨眼間十幾顆果子就擠滿了塑料袋，而遲一步的果子只能嘩啦啦的砸在地上。</br> 眾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br> 那可是云果，每年最多產(chǎn)出五顆，每一顆都讓他們搶過腦袋的天材地寶。</br> 下一秒，讓他們更加瞠目結(jié)舌的一幕出現(xiàn)。</br> 李易像倒垃圾一樣將裹著倒在地上，只留下兩顆。這一幕讓眾人血壓飆升，恨不得沖進(jìn)去搶過來。</br> 云果樹微微晃動，透露出一絲不滿和疑惑。</br> “只取兩顆。”李易微微搖頭，“一碗飯我能吃飽，所以我只吃一碗。”</br> 雖然前世拿他當(dāng)零嘴，可那段時間云果并沒有現(xiàn)在那么珍貴。而現(xiàn)今云果顯然已經(jīng)脫胎換骨，屬于天地靈根，他不能獨占，也不屑于獨占。</br>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br> 云果樹再次晃動，表示掉下來的果，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br> 李易愣了一下，隨即曬笑道：“那就贈與世人。”</br> 抬手一揮，天地割裂，那些貪得無厭的爭奪者掉出秘境，落到了云間城中。隨后狂風(fēng)忽作，卷起的云霧將他們帶出了云海，朝著地面緩慢下降。</br> 他們抬頭仰望，看著那宛如山脈般的身影遠(yuǎn)去，空靈而悠遠(yuǎn)的啼鳴響徹萬萬里。</br> 李易站在云鯨的頭頂，揮手將云果拋出，云果宛如流星般隕落，崩裂出數(shù)以億計的細(xì)小顆粒，灑出一片星光。</br> 城市中，鄉(xiāng)野里，高山上，密林深處……無數(shù)生靈抬頭，看到了一道道流星，漫天的光耀從天而降。</br> 沐浴在星光中的生靈，無不感覺到一股慰藉。</br> 伐骨洗髓沒有了，逆天改命增加壽命也沒有了，只不過博億萬生靈片刻安寧。</br> 云果樹非常開心，枝葉嘩啦啦的響。</br> 李易灑下一片星光，不索取分毫，飄然離去。</br> 只是一條云朵悄咪咪的跟在他身后。</br> ————————————</br> 某處垃圾場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在翻找著垃圾，將令人作嘔，發(fā)餿的食物塞入嘴中，滿是細(xì)菌的油脂讓他食指大開。</br> 忽然天上閃過一道流光，少年抬頭看到放著白光的果實飄在他面前，細(xì)微的聲響從上邊傳來。</br> 他大抵是餓瘋了。</br> 少年并沒有張口咬去，而是擦了擦滿是淤泥污垢的手，將果實攏入懷中。</br> 我在黑壤洲的貧民窟里，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場中，在人類最污穢的垃圾中，撿到了一顆星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