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br> 厚重的雷云如同千層餅一般,一層又一層的疊在了天池之上,每一層的景象各異,越往上就越安靜,也越致命。</br> 淵沐浴在天雷之中,一襲玄衣已經(jīng)破破爛爛,平天冠也不知去往何處。</br> 他身上的衣物與裝飾本就是法力所化,除了一些特殊的法寶,尋常物品很難承受得起他們身上的力量。法力代替才是正常情況,而如今為了渡劫淵連這點法力都不容浪費。</br> 合道之劫,九死一生。</br> “第四重。”</br> 淵感受到天劫的騷動,從調息中脫離,目光投向上方。</br> 只見天空一片亮藍色,那不是藍天,而是宛如汪洋一般的天雷。其中一頭龍形雷霆正在醞釀,游動斡旋著它巨大的身軀。</br> 無形的天雷支撐一定時間,對于底蘊深厚者來說度過如吃飯喝水。一般這種天劫會出現(xiàn)在元嬰以下,往上將會變成有形的天雷。</br> 也就是五重天劫。</br> 就如同神通法術一般,使出的法術具備形體往往是到達某一階段的象征,其威力也會成倍增長。</br> 天劫亦是如此,天劫往往取自于天地間最為強大的是存在。</br> 這也是為何元嬰能被稱呼為大能。</br> 但元嬰劫也只是有了些許形體,可面前的巨龍多了一點靈光。</br> 吟!</br> 陣陣龍吟聲傳來,虛幻的眼眸化為實質,一雙飽含殺機的龍瞳注視著淵。</br> “相當于六重天劫,入道劫。”</br> 淵喃喃自語,神情多的一抹凝重。</br> 五重天劫就相當于入道劫,這明顯不對勁,也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br> 入道,也就是仙道口中的化神,最為正統(tǒng)的化神。</br> 之所以有如此區(qū)分主要是天地間妙法無窮,總是有偷機取巧之處。并不是所有化神都需要歷經(jīng)九死一生,甚至有的還不需要渡劫。</br> 李長生殺上萬佛山的香火佛,劍仙的承劍錄中斬殺的化神老怪,本質上都是這類。</br> 清玄與渡世,乃至是太陰星君則是貨真價實渡劫而來。</br> 天劫威力因人而異,可正常情況是不會超出界限,四重天劫是絕不會有六重天劫的特征。</br> 龍吟聲忽然變得高昂,雷龍俯沖而下,龐大的身軀幾乎要填滿整個天池。</br> 由不得淵過多思考與準備,此時此刻唯有放手一搏。</br> 雙手合攏,法決變化無窮,黃泉古城的虛影忽然顯現(xiàn),并且迅速擴大。</br> 轉瞬間便囊括整個長白山主脈,哪怕是外邊也能隱約看到巍峨的古城屹立于山巔。</br> 其中十主殿,一百二十座副殿,余下又有十二萬九千廟宇,供奉天地之陰神。</br> 道場,如此是最頂尖得道者的象征,也是成道的鑰匙。</br> 黃泉古城道場將雷龍收入起,無數(shù)的鎖鏈從忘川中延伸出來,將其囚禁在鎖龍柱上。</br> 吟!!!</br> 雷龍咆哮不止,竭盡全力的掙扎,每分每秒都有上百條鎖鏈被扯斷,但下一秒就會有同等的鎖鏈補上。</br> 如此消耗往復,雷龍身形開始逐漸縮小。</br> 外看是雷龍無法掙脫鎖鏈,可實際卻是它無法掙脫黃泉古城道場。哪怕它具備了靈性,具備了入道劫的特點,也仍然無法抵抗道場。</br> 道場之威,猶如一方天道之威。</br> 外邊。</br> 天地八方無數(shù)道目光匯聚于此。</br> 合道不管放到哪個時代都非同小可,更何況淵野心明顯很大。</br> 在八九天劫之上,隱約有了一點雷光匯聚。雖然還未形成第九重天劫,可以具備了一定的基礎。</br> 見到此狀,眾多強者無不神色微變。</br> 通幽之主,他想一舉成道。</br> 成道,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br> 魔淵。</br> 至圣至賢四圣眺望著天地間的異像,在他們眼中整個天地都在躁動。</br> 仿佛一雙無形的巨手在推動著整個世界前進,破碎的法則重新匯聚,一股至高無上的意志若隱若現(xiàn)。</br> 雖不是天道,卻也具備了一定的雛形。</br> 真正的天地大勢來了。</br> “通幽之主能行嗎?”</br> “絕無可能,成道只有一次。當年他沒有成功,現(xiàn)在更不可能成功。”</br> “縱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化輪回為己用。其中因果甚重,就是貨真價實的無相都不一定能承擔。”</br> 天尸大魔看了許久,連他也搖頭說道:“難,輪回早已不是他那個時代的輪回。”</br> 如此便是所有人都不看好通幽之主的緣故,并非他本人不夠強,相反他本人已經(jīng)是無相之下最頂尖的一小撮人。</br> 甚至曾經(jīng)只差一步就無相了。</br> 可這一步便是天差地別,此生再無機會。</br> 轉世后。部分人有第2次機會,可通幽之主明顯沒有這個機會。因為他當初已經(jīng)把自身的道流傳下去,輪回已然成為天地支柱之一。</br> 在天地的演變中輪回一次又一次迭代,最終形成了個龐大而無暇的法則。</br> 類比古代王朝與現(xiàn)代官府,都是統(tǒng)治機器,可雙方在能力方面卻有著天壤之別。哪怕拋開現(xiàn)代科技的影響,官府的制度建設也是遠超于古代王朝的。</br> “大哥,通幽之主可成道否?”</br> 玉骨夫人仰頭望天。</br> 修行如同攀山,只有到達的某一層次才能看到相應的風景,否則無論如何眺望都無法看到更高層次的事物。</br> 在山腳無論怎么跳,都是看不到山頂?shù)娘L光。</br> 修行有著比這個更加苛刻的壁壘,或許他們的大哥能看到更多東西。</br> 至少在成道方面,絕對比他們更具權威。</br> 一息,兩息,三息。</br> 忽然一點明悟從心底泛起。</br> 【合道,成道不可。】</br> 果然。</br> 其他四圣面露了然。</br> 黑山大圣不禁惋惜道:“合道對于這等強者而言猶如枷鎖,一座泥潭,不出萬年歲月便會腐朽于大道中。”</br> “生不逢時,時也命也。”</br> 合道并非低人一等,有時合道者比無相還強,但那是依托于天地,一切都已經(jīng)標注好代價。</br> 萬年是合道者成道之時,也是他們作為個體消亡之時。</br> 或許部分人的終極目標是合道,但至少對于通幽之主,以及他們來說合道是在縮減自己的壽命。作為先天生靈一萬年不算太短,但也絕不是一生的時間。</br> 通幽之主的真身是何物無人知曉,但絕對是一尊先天生靈。</br> “也不是壞事,至少能風光個1萬年。想當初那個天劍道人合道,可謂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br> 毒瘴的話語不由得勾起了眾人的回憶。</br> 天劍,一把震古爍今的天下第一劍。</br> 威名從太古年間一直傳到仙道時代仍然不減,足以見得這把劍的恐怖之處。至于這把劍的由來許多人都不知道,認為是天生地養(yǎng)。</br> 四圣知道一些,他們活躍的時代天劍道人早已死去,但對方的事跡依舊在天地間流傳甚廣,他們更是看到過天劍成形。</br> 沒錯,是成形。</br> 天劍是天劍道人的配劍,可如今這把天劍卻不是曾經(jīng)那把。</br> 傳說真正的天劍是天劍道人合道后的產(chǎn)物,也有人稱之為道器,天地至寶由來之一。</br> 回憶起天劍之威,眾人脖梗處微微發(fā)涼。</br> “你們說,我合道后能不能打過李長生?”</br> 不知是誰突然來了這么一句,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集中到天尸大魔身上。</br> 在場敢這么說話的也就這憨貨。</br> 天尸大魔摸著下巴,滿臉認真的思考道:“合道是突破天地限制最簡單的方法,若是我合道以后,是不是能打得過李長生?”</br> “……”</br> 你想死別拉上我們。</br> 其余的人紛紛撇開目光,玉骨夫人扶著頭蓋骨,無語道:“你這個憨貨拿什么合道,真以為合道是隨隨便便的嗎?”</br> “能合道者都是登峰造極之人,擁有成為無相的潛力,而伱就一身銅頭鐵骨。”</br> 天尸大魔斗法能力極強,但修行方面在他們中反而是偏墊底的。</br> “那吾就以力合道。”</br> 天尸大魔右拳一握,直接將周遭的空間震碎,一道道漆黑的裂縫張開,無數(shù)的空間亂流奔涌而出。</br> 他抬頭望天,問道:</br> “大哥,力之道可勝李長生否?”</br> 眾人捂臉已經(jīng)滿頭黑線,這憨貨是真不怕把人家本尊給引來。</br> 雖然他們有魔淵庇護,道場之中大概率是不怕對方聽到。畢竟言語上的小因果,又不是生死大仇,本身就是非常容易遮掩的。</br> 可說不準呢?</br> 李長生給他們留下了過于深刻的陰影,前世剛剛復蘇的魔淵就被他一人打崩。</br> “大哥!我要打爆李長……”</br> 轟隆隆!</br> 魔淵震動,天尸大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進了大地,隨后一座山脈拔地而起。</br> 渺渺道音落下。</br> 【滾】</br> 其他三人對此見怪不怪,天尸大魔本身的性格就如此,并且對于李長生有一種莫名的執(zhí)著。</br> 喜好強者沒問題,可想跟現(xiàn)在的李長生爭鋒就是他的不對。</br> 說不定會把整個魔淵拖下去。</br> 玉骨夫人嘆了口氣,見其他兩人對此事不關己,只能由她出馬安撫這個蠢貨了。</br> 抬手大地崩裂,一顆腦袋緩緩的露出地面。</br> “憨貨,你想與李長生爭鋒可以,但絕不是現(xiàn)在。”</br> 天尸大魔悶聲道:“何時?”</br> “天道重組之時,萬世復蘇之日。”玉骨夫人道,“李長生現(xiàn)在天下無敵,但不代表以后,如今天地復蘇也不過剛剛開始,不知道還有多少強者未能復蘇。”</br> “比如天劍道人,斗法之力不見得比李長生差多少。屆時如果你真的想與他爭鋒,可以聯(lián)合……”</br> 話還沒說完,天尸大魔頓時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糟婆娘懂什么,吾要堂堂正正打敗他。”</br> “強者坦蕩蕩,小人長戚戚。”</br> 玉骨夫人頭骨一黑,一腳又一腳踩在了天尸大魔臉上,硬生生將對方重新踹回了土里。</br> 隨后不再理會對方,目光投向了外邊天劫。</br> ——————</br> 神州長白山之上,八重雷云已去四重。</br> 雷龍被壓在黃泉古城之中,輪回之力就猶如一把把軟刀,將它的力量一片又一片切下來。</br> 身形由原本的萬丈變成了千丈,最終不過100丈,長度不足以繞一圈塑膠跑道。</br> 雷龍湮滅。</br> 淵緩緩呼出一口氣,隨后重新閉上眼睛調息,既沒有緊張,也沒有惱怒。</br> 如此并非從容,更多的是一種緊迫,由不得他有太多的抱怨與思考。</br> 太陽一輪東升西落之后,天地再度傳來震動,一聲鳳鳴自九天落下。</br> 烈日之中出現(xiàn)一抹異彩。</br> 一頭火鳳從天而降,天池周遭的山林無火自燃,滔天烈火化作熔爐,圍渡劫之人。</br> 淵同樣是以道場對抗,法則交鋒之下虛空撕裂,力量交匯毀天滅地。</br> 最終火鳳難逃雷龍的下場,被拖入忘川古城之中,在輪回力量的沖刷下逐漸消弭。</br> 又過了一日。</br> 一尊邪佛降世,百面千象。</br> 皮肉之上蘊含著眾生哀苦之臉,掌心指紋之中尸山血海,不知是邪吞眾生佛,還是佛渡眾生魔。</br> 或許兩者皆有。</br> 邪與佛不過一念之差。</br> “吃佛。”</br> 淵一言道出了這道虛影的原型,當年臭名昭著的佛門大佛。</br> 創(chuàng)下三吃一道,本領高強,如果是沒有創(chuàng)立黃泉古城的淵,或許不一定打得過這尊大佛。</br> 對方過于邪門,能夠將所有吃下去的強者化為己用,習得對方的一切本領包括對道的領悟。</br> 肚子里不知吃下了多少強者。</br> 最后引起了諸多強者猜忌被圍攻而死。</br> “阿彌陀佛。”</br> 吃佛本面一臉慈悲,佛音浩蕩,身上萬千苦難面反倒更凸顯佛意。</br> 雙方的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本就是渡劫者與劫數(shù),幾乎不可能發(fā)生交流。</br> 淵一招鮮吃遍天,再次把對方拉入黃泉之中,借助道場之威輕而易舉鎮(zhèn)壓對方。</br> 第三日,白虎圣獸。</br> 第四日,巨臂靈猿。</br> 第五日,血淵槍。</br> 數(shù)之不盡的強者虛影不斷降臨,雖然不及他們巔峰時期的1%,可數(shù)量一旦多起來也足以堆死一尊大能。</br> 然而對于淵來說對付這些虛影非常簡單,只需要稍稍調動道場的力量,就足以將這些虛影徹底鎮(zhèn)壓。</br> 這第五重天劫,反倒讓他通過輪回之力從天劫虛影中補充了許多法力。</br> 第二十四道虛影消失,第五重天劫成功度過。</br> 淵緩緩吐出一口氣,握了握拳,原本一種懸著的不安感逐漸消失。</br> “輪回比前世強,足以成道。區(qū)區(qū)強者虛影,翻手便能鎮(zhèn)壓。”</br> 對于其他人而言,天劫最兇險的莫過于具有形體與靈性的天雷。如此天雷并不是單純的轟擊,多了許多變化,甚至是神通法術。</br> 但對于擁有道場的淵,最不怕的就是比拼神通法術。</br> 道場對于絕大部分神通法術幾乎是降維打擊,更何況這只是強者的虛影,連分身都算不上。</br> 難道還有強者的虛影能打死我?</br> 淵還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或許是因為天地尚未完全復蘇,天劫的力量相比起前世是要弱上無數(shù)倍。他衡量天劫威力不能靠匯聚的天地之力,而是依托于其中蘊含的道韻。</br> 由于天地尚未復蘇,天劫比起靠量疊加,更注重于質。</br> 比如剛剛那些虛影,如果都以他們?yōu)闃藴剩敲礃O少人能夠度過五重天劫。</br> 若是論道的質量,他不輸任何人。</br> 大道可成!</br> 淵重新閉目調息,等待第六重天劫。</br> 又是一日。</br> “第六重天劫。”</br> 淵再度緩緩睜開眼睛,眸光淡然,仿佛不將天劫收歸眼底。</br> 第六重天劫成,雷云消散,一道身影映入眼簾。</br> 一襲白衣,眸光冰冷,持劍而立絕世無雙。</br> 殺生劍主。</br>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連第六重天劫都消失了。</br> 淵眨了眨眼,隨后再度閉上。</br> 起猛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