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看著面前的兩個屬下,眼中多了些許的回憶。</br> 第三殿松淮王,第四殿巫江王。</br> 前者是一顆神樹成精,算是少有的樹靈,一開始構成黃泉古城的主脈,讓整座古城能立于天地濁氣之中。</br> 后者是一頭有著某種先天血脈的神猿,力可搬山,肉體之強舉世罕見。最初的奈何橋就是他舉起來的,一直舉了500年才打通天地。</br> 可惜兩人并未看到黃泉真正建立,都倒在了建立的途中,他們的身軀永遠的融入了黃泉古城。</br> 成道之難,難如登天。</br> “主上,您終于復蘇了!”</br> 巫江王與松淮王經過短暫的失神后,緊接著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情。</br> 黃泉的主心骨回來了。</br> 天地初開給他們最大的觸動就是強者如云,他們堂堂黃泉陰神在這方天地只能勉強算得上第一梯隊。與自己相等的存在比比皆是,古之圣者遍地走,古之圣王蹤跡接二連三。</br> 作為十殿陰神,他們依舊是強者,可沒有一錘定音的實力。</br> 在個體偉力的世界里,最終決定天下格局的永遠是少數的幾位強者。像他們這種中上層,真正發(fā)揮作用的時候是勢均力敵或維持秩序。</br> 有淵在他們黃泉才能真正在新世界立足,有把握奪回道統(tǒng)。</br> 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淵鋪路。</br> 松淮王激動的不斷掐指盤,道:“如今陰司已經有一半入我們手中,那些城隍根本不懂得如何運用陰司法則。他們勤勤懇懇的收集香火,最終反倒給我們鋪路。”</br> “126座城隍廟,數以萬計的土地廟,完全足夠主上登頂九丈神軀,短時間內達到圣者巔峰(化神)。”</br> “或許其中有損耗,但至少能保證有80%的香火得到運用……”</br> 淵柔著眉頭,臉上帶著些許的無奈。</br> 他這些同袍是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湯,怎么這么喜歡送死?</br> 每一個人對李長生都抱有莫名的敵意,或許這就是阻道之仇,也可能是劫數。</br> 一切都順其自然,誰也逃不過,誰也躲不過。</br> 天地大勢推著人,入劫者毫不自知,哪怕知道了也得入劫。</br> 自己的清醒是否是得益于前世成道惜敗半招?</br> 淵微微抬手讓兩人閉嘴,道:“帶我去見嵐。”</br> “這……”</br>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面露猶豫。</br> “主上,我們也不知道嵐王在哪里。”</br> “你們也不知道?”</br> 淵眉頭微皺,之前兩個同袍不知道情有可原。</br> 一個剛剛復蘇神志還不清醒,另一個雖然神志已經清醒,可明顯復蘇時間也不長。</br> 面前松淮與巫江都已經具備一定的實力,并且剛剛好像還大鬧了一場,最終導致獄生王死了。也正因為他們鬧出來的動靜,讓淵到找到了這里。</br> “回主上,為了保證安全,我們之間都是單向聯(lián)系的,如今是第一次聚在一起。”</br> 松淮王回答道,并一一列出其中的緣由。</br> 神州仙道對于目前的黃泉而言過于強大,本來他們是想蟄伏一段時間。但最近由于城隍冊封,他們不得不提前行動。</br> “主上,那在世仙是擺明了要與您爭道!”</br> 松淮王憤憤不平的說道:“如今天地間人族是最大的主角,城隍已然成為了陰司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他掌握了城隍就等同于鉗制住了黃泉,一切陰魂都要通過他們之手。”</br> “沒錯,如此下來,我們豈不是成了吃剩飯的!”</br> 巫江王附和道。</br>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br> 淵不想再過多解釋,命令道:“把你們聯(lián)絡嵐的法門與氣機給我,然后返回黃泉,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再入凡間。”</br> “主上我們還能幫上忙,雖然目前修為沒有恢復,但可以幫您調動香火……”</br> “這是命令。”</br> 淵打斷道,兩人嘴巴微張,都看出了自家主上那堅定的目光。</br> 不明白為何主上要把他們趕回黃泉,但最終他們只能乖乖聽從,將聯(lián)系嵐王的法門與氣機。</br> 為了防止兩人中途又跑出來,淵親自破開虛空,將兩人丟回了古城中,交給守門石像看著。</br> 如此以尋回三殿,死去一殿。</br> 需輪回復生,他又多了一個不得不拿回輪回的理由。</br> 是劫數嗎?</br> 淵走出土地廟,望向東南方那延綿大地的都市,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一個男人的身影。</br> 他平平無奇,側看如云,縱看如山,像是一尊溫吞的山君。</br> 恐懼,緊張,最后竟有一絲絲的興奮。他本以為自己早已過了熱血沸騰的年紀,如今看來只不過沒有遇到能讓他心潮澎湃的對手。</br> “好勝之心躲不過,控不住。”</br> 淵搖頭揮散雜亂的思緒,拇指掰動著食指上的青銅戒指,青獅之相散發(fā)幽光。</br> “能感受到嗎?嵐的氣息。”</br> 青獅聲音悶沉:“很模糊,嵐王隱秘因果的氣息如此之強嗎?我竟只能感覺到一個模糊的方向。”</br> 青獅真身是諦聽之獸,知曉前一千年之因,后一千年之果,三界六道皆躲不過它的耳目。</br> 然而如今它仿佛瞎了一般,只能看到些許白影。</br> “是劫數。”淵說道,“天地不愿讓我尋到嵐,如今的我就像一條被拉去斗獸場的惡犬,隨時準備放出去咬人。”</br> 青獅沉默片刻,這段時間發(fā)生的種種也已經讓他察覺了不對勁。</br> 天機混淆讓他們難以找到復蘇的鬼神,而又恰好這個時候神州仙道在世仙冊封城隍,進一步把他們推向另一邊。</br> 如今又死人了,若無輪回恐怕獄生王沒下輩子了。</br> 一切都過于詭異而自然,仿佛天地大勢正推著他們走上舞臺。青獅通曉因果,感受是最為直接的。</br> 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br> 淵也知道,但連他也逃脫不了。</br> “主上,為今之計只有您遠遁空門,避世不出才能夠躲過此劫。”</br> 淵問道:“那吾之同袍如何?”</br> 青獅冷漠的回答:“各憑本事,只要您還在道統(tǒng)不滅。”</br> “若是如此,我就不是你們的王。”淵語氣堅定的說道:“輪回,吾自當取回。”</br> 所以主上您也跑不了。</br> 青獅無聲的嘆了口氣,所謂天地大勢并非陰謀詭計,而是正大光明的陽謀。</br> 人有千萬種理由為自己辯解逃避,但天地大勢往往能給出唯一無法逃避的答案。</br> 嵐他們此時跳出來有錯嗎?</br> 沒有,因為關乎于道統(tǒng)。一旦讓仙道將所有城隍冊封,就算他們有本事竊取陰司的力量,長久下來也無法對付壟斷億萬香火的城隍體系。</br> 獄生王敢死是因為相信主上能奪回輪回。</br> 淵至少不會辜負他們。</br> ——————————</br> 次日,鎬京。</br> 謝雨南從黑色商務車上下來,此刻她身穿馬甲牛仔褲,踩個高筒皮靴,配合有些冷漠又秀氣的五官,十足的女強人形象引人注目。</br> 她越過人群,走進了老舊的小區(qū)中。</br> 門衛(wèi)大爺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大姑娘走來,立馬坐直了身子,一下子仿佛從一千塊的工資進化成了1萬塊。</br> “姑娘,伱找誰?”</br> “你好,我找李易。”謝雨南嗓音帶著些許沙啞,由于陰氣入體引發(fā)的感冒還未康復。</br> 門衛(wèi)大爺一聽到李易的名字,再看看面前這個秀氣的姑娘,眼中仿佛燃起了八卦之心。</br> 據他所知李易家里還住著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姑娘,最近聽隔壁住在他家隔壁的老黃說又來了一個。</br> 現在還來?這小子艷福不淺啊。</br> 必須揭穿這小子!不為別的,就為了輸掉的小錢錢!</br> 門衛(wèi)大爺剛想開口,謝雨南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補充道:“我是保險公司的員工,他有一單保險的尾款需要現場結清一下。”</br> 門衛(wèi)大爺頓時失去了興趣,指的指小區(qū)內的棋牌館。</br> “他這個時候應該還在打牌,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如果不見的話就去1棟6樓1601,再不見就是去洗浴中心了。”</br> “謝謝。”</br> 謝雨南邁步走進小區(qū),路過陰涼的榕樹,逐漸靠近喧鬧的棋牌室。</br> 老舊的吊頂風扇嗡嗡嗡的轉動著,下方擺放著幾張方桌,老人們將這個買菜講價省下來的幾毛錢放到桌上。</br> 最終被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收入囊中。</br> 有人日常怒斥對方作弊,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搖頭嘆氣,也有人因為青年放水小贏幾把而哈哈大笑。</br> 一切是那樣的平靜祥和,仿佛外界的風風雨雨無論如何都吹不到這里。</br> 安詳,平和。</br> 這是謝雨南來到鎬京這座號稱神都的第一印象,不僅僅是凡人,連修士神態(tài)都不自覺的懶散,絲毫沒有其他地區(qū)的緊繃。</br> 與多年前完全是另一番風貌。</br> “碰,給錢。”</br> 李易毫不留情的又將老大爺與老太太們收刮一遍,一盤下來凈賺10塊錢。</br> 等于一頓早餐,1/5的泡澡錢,一條海魚。</br> 謝雨南看著平平無奇的青年,內心有了些許明悟。</br> 并不是因為鎬京,而是因為有他在。</br> 好像直到目前為止,最近一年鎬京超凡犯罪率已經無限接近0。如今在各地區(qū)厲鬼頻發(fā)的情況,唯獨這里很少有厲鬼。</br> 謝雨南找了個角落坐下,或許是受到這份寧靜的影響,她竟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m.</br> 再次睜眼時已經是傍晚,夕陽從外邊照進來,棋牌室空空如也。</br> 李易正坐在他前方不遠處數錢,鈔票最小一毛錢,最大的也不超過十塊。</br> 老人家打牌大不到哪里去,就算李易毫不留情的收割一遍又一遍。對于這群退休金七八千的老人來說,根本不算什么。</br> 本質上就圖一個開心。</br> 李易見人醒來,嗓音平緩的說道:“陰氣入體,我給你扎了一針。雖然大部分已經排出,但人要注意不要吃性寒食物。”</br> 謝雨南回過神霍然起身,語氣恭敬的說道:“勞煩您了。”</br> “無所謂,舉手之勞罷了。”</br> 李易將錢收入腰包,穿著拖鞋悠哉悠哉的離開棋牌館。</br> 謝雨南連忙跟上,落后于一步,小聲說道:“李先生,官府讓我來把前天的記憶給您看,希望里邊的東西對您有用。”</br> 這就是她為何來到這里的原因。經歷過陰司中的變故,她的記憶是目前為止最有價值的情報。</br> 謝雨南從千里之外連夜坐飛機趕來,就是為了把真實的情況告訴李易,充當一個人形投影儀。</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