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是對于過去事跡流傳的一種轉(zhuǎn)述，也是一種非確定事跡。很多時候事實會在傳播的途徑中被扭曲，被夸張，或被貶低。</br> 古之道門對于瓊羽而言就是屬于傳說的范疇，具體有多遙遠她不知道，但絕對超過數(shù)萬年，甚至更遙遠。</br> “我那些兄弟姐妹也不清楚古之道門的事情，太古年間天地就如同一灘渾濁的洪水，或者說古往今來從未改變過。在修行界記錄與文明并不是常態(tài)，一次量劫就能沖刷一切，只有少數(shù)的至強者能存活。”</br> “不過我一萬年的記憶可以給仙人前輩看。”</br> 瓊羽輕點自己的腦子，只見一縷縷的記憶從她的神魂中散發(fā)出來，毫無保留的展示給李易看。</br> 這在修行界是一種比“奴仆”還要深沉的臣服，神魂與記憶是一個生靈最為隱私的事物。沒有人想讓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他人眼前，這樣不僅僅涉及自尊心，還危及自己的安危。</br> 就算是奴仆，他們心底或許也曾經(jīng)有過不好的想法，有過怨恨。要是讓自己的主子看到了，那同樣不會有好下場。</br> 但瓊羽對于自己“托瓶童子”的定位向來很清晰，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幫大神通者充當(dāng)門面。能派上用場自然最好，如果派不上用場至少也得聽話。</br> 自尊心她很少，而念頭也極其純粹。</br> 真正開始思考東西是在轉(zhuǎn)世之后，對于天地清靈來說，現(xiàn)在這種思考的狀態(tài)才是異常。不過也給瓊羽帶來的一些好處，她開始具備一定的主觀能動性，懂得主動作出判斷。</br> 比如她第一個判斷那就是修行，盡快與白石分離，免得受到一體雙魂的影響。</br> 現(xiàn)在是第二個判斷，李易值得她臣服，竭盡所能的討好。</br> 記憶化作淡淡的墨水，一幅遼闊無比的畫卷緩緩攤開。</br> 畫面中瓊羽并沒有明確的實體，只是一團無形無色的氣，靜靜的屹立在某處大山中，千百年不曾一變。</br> 記憶快速的略過，僅僅一個呼吸便過去了千年。</br> 瓊羽遇到了自己第一個“姐姐”，一只金絲鳥落到山頭，打量著瓊羽，同時釋放出一股清氣。</br> 它同樣是天地清靈，只不過比瓊羽更加的靈動，更像一個生靈。</br>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br> “沒有名字。”</br>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就叫瓊羽，以后你叫我姐姐。”</br> “嗯。”</br> 非常簡短的交流，僅僅是幾秒鐘它們便確立了關(guān)系。但這是以在尋常生靈的眼界，天地清靈之間的交流不會遮遮掩掩。</br> 很多事情只需要氣機交感就能完成交流，簡短的幾句話背后已經(jīng)包含了無數(shù)次交感。</br> 金絲鳥飛離大山，瓊羽繼續(xù)眺望著遠方。</br> 往后很長一段時間，瓊羽一如往常一樣待在原地。唯一不同的是她加入了一個“家庭”，一些行動派的天地清靈路過會上門拜訪，并向瓊羽講述見聞，最后又踏上旅途。</br> 周而復(fù)始，每一個同類都是過客。</br> 后來瓊羽才知道自己屬于比較強大的天地清靈，絕大部分同類都達不到自己的層次，她一誕生就遠超世間絕大部分生靈。</br> 李易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一個天地清靈，越看越感覺有些熟悉。</br> 某種意義上來說，很符合太上忘情的意味，至少符合大部分修士對于忘情淺薄的理解。</br> 以一種完全超脫俗世的心態(tài)，漠視一切事物，摒棄一切感情。</br> 李易懷疑清修一道很有可能就是以這些天地清靈為原型，經(jīng)過漫長歲月的演變，最終形成了一個修行流派。人族許多法術(shù)神通也是這么來的，一切都源于對天地的學(xué)習(xí)與模仿。</br> “伱以前都是這樣？漠視一切，心如止水，如同一塊石頭。”李易問道。</br> 瓊羽點頭如實回答：“或者說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對于我來說才是異常，我現(xiàn)在一天想的事情比前世百年還多。”</br> 如果把自己對外界的反應(yīng)比作一樣事物，那前世就是一座山，任它風(fēng)吹雨打都很難掀起波瀾。而現(xiàn)在是一塊浮木，只是一個浪花就能讓自己起伏不定。</br> 她會為了玩消消樂感到歡喜，會被人類手機里那毫無意義的內(nèi)容吸引，會喜，會憂，會怒……</br> “也是機緣。”李易稍稍點撥道，“太上忘情并非無情，忘情是寂焉不動情。生而無情談何忘情，你看那些圣王可有無情無欲者？”</br> “未曾經(jīng)歷三千煩惱絲，萬丈紅塵禍，所謂的太上忘情只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br> 瓊羽愣住了，好像是這個道理。</br> “那仙人前輩，我現(xiàn)在算好嗎？”</br> “好壞是相對的，是好是壞取決于你。若能悟道就是好，若是一輩子這樣悠閑樂哉也不算壞。”</br> 李易并未給予明確的回答，因為修行不是考試，不存在標(biāo)準的答案與模板。</br> 他最多只能依照自己的喜好與經(jīng)歷，給予他人適當(dāng)?shù)闹更c，比如忘情非無情。</br> 天地清靈生而無情是一種缺陷，它們所謂的太上忘情就如同互聯(lián)網(wǎng)上小孩子覺醒“看透紅塵”一般兒戲。</br> 瓊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七情六欲是否是累贅？它們天地清靈是否存在著缺陷？</br> 她好像從未聽聞，哪位圣王是真正無情無欲的。就算感情淡薄，對于自身的道也存在著極其強烈的情感。</br> 而自己前世的做法，實際上不是符合天道，而是一直擺爛？</br> “仙人前輩，我覺得我應(yīng)該習(xí)慣七情六欲，也應(yīng)該接受它。”瓊羽鄭重的說道。</br> “如此甚好。”</br> 李易微微點頭，嗓音溫吞的說道：“自尊也是欲望之一，你應(yīng)該給自己留有余地，給我看關(guān)于古之道門記憶即可。”</br> “哦。”</br> 瓊羽不自覺的微微低頭，本來她覺得這沒什么，自己的記憶就是一成不變的幻燈片。</br> 但仙人前輩這么一關(guān)心自己，反而讓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br> 仙人把自己當(dāng)一個有自尊心的人來看，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如同天地冊封一般，給瓊羽賦予了人的特性。有時候在意與否是他人賦予的，思想與行為是可以傳播的。</br> 特別是對于強者而言，他們的言行舉止都會影響其他人。</br> 瓊羽收斂起少有的羞恥感，同時也將記憶與靈臺重新筑起“圍墻”，只是把與道門相關(guān)的信息放出來。</br> 選擇性的放出記憶是可以偽造與引導(dǎo)的，所以之前瓊羽選擇一股腦放出，避免產(chǎn)生猜疑與間隙。</br> 關(guān)于古之道門的記憶非常短，只是幾個變化成各類小動物的天地清靈恰好落腳瓊羽的山頭，隨口交談起來。</br> “又出現(xiàn)了。”</br> “古之道門傳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冒出來，據(jù)說這一次算出這個傳人的根腳了，是一個普通人族。”</br> “10年前砍柴的樵夫，失蹤10年后突然成為古之圣者，號稱神人。據(jù)傳戰(zhàn)力非凡，能夠力敵圣王。”</br> “十年時間擁有圣王的實力？難以想象。”</br>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br> “神人有十，如今已經(jīng)冒出六位了。是不是說還有4個傳承，只要得其一就能夠晉升圣王。”</br> “或許，那我勸你不要趟這渾水，太多人爭搶了，而且那些傳人都有些不對勁。”</br> “神人有十，鳳媧之腸，化而為神。”</br> 瓊羽被他們的交流聲勾起了少許的好奇，也出聲詢問，最終得到的答案都是古之道門如何強盛，傳說中的道尊如何強大？</br> 與瓊羽告訴李易的相差無幾。</br> 由記憶組成的畫卷消失，房間內(nèi)重新歸于平靜。</br> 瓊羽脆生生的問道：“仙人前輩，您還要看嗎？”</br> “不用了。”</br> 李易收回目光，腦海中萬般思緒閃過，用自身所知道的事情與記憶互相印證，其中就包括了自身對天地的了解與感悟。</br> 重點在于對天地的了解與感悟。</br> 一些事情是沒辦法通過流于表面的信息與情報推測出來的，有道是法不傳六耳，真法只可意會。</br> “神人有十，鳳媧之腸，生而為神。”</br> 李易嗓音平緩的吐出了這一句話，并未帶起任何的漣漪，仿佛是一句稀疏平常的話語。</br> 瓊羽有些好奇的問道：“仙人前輩，這句話有什么問題嗎？”</br> “鳳媧是誰？”李易問道，瓊羽對于這個名字非常陌生，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br> “當(dāng)一個生靈在天地中的占比達到一定地步，那么他的名字就會賦予特殊的含義，也就是敕令。絕大部分生靈達不到這個地步，哪怕是圣王也只是留下痕跡，所以在你們看來道門傳人是突然冒出來的。”</br> 突然冒出來的古之道門傳承，短短10年時間擁有圣王的實力，連續(xù)出現(xiàn)六位，無法知曉傳承手段等等。</br> 這些事情聽起來詭異，實際上不過是當(dāng)事人看不清。</br> 李易微微集中精神，一念開，天地闊。他的目光越過了物質(zhì)層面，審視無形無象又維持著世界運轉(zhuǎn)的法則。</br> 若要具象化形容世界就像一棵樹，靈脈與法則是根系，至強者是分支有粗有細，生靈是樹葉。</br> 如此只是形容，實際論起來是沒有形態(tài)的，有形的描述本質(zhì)上是一種錯誤，一種著相。</br> 古之道門傳承根植于天地間，在某種氣機的牽引下會挑選合適的傳人。</br> 李易再次斟酌那句話，嘗試領(lǐng)悟其中的含義。如此持續(xù)的數(shù)十秒，瓊羽這個時候也不敢再出聲詢問，靜靜的等待結(jié)果。</br> 大概過了三分鐘，李易忽然拿起了一個本子，用筆寫下了一行字。</br> 【十個位置，以鳳媧之腸冊封，如此生而為神。】</br> 這時瓊羽才敢開口詢問：“仙人前輩，這是什么意思？鳳媧之腸是什么意思？”</br> “腸乃生孕，這十個神人是鳳媧生出來的。”李易回答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鳳媧并非道首，祂是祭品，是材料。”</br> 如果是單純的冊封，不會將鳳媧二字放在中間，而是放在最前面。</br> 李易看著紙張上鳳媧二字開始消失，最終只留下兩個空白。</br> “是一尊無相。”</br> 凡胎俗物難以承受真名敕令。</br> 瓊羽瞪大眼睛，她竟然看不出字是如何消失的，同時一股寒意涌上心頭。</br> 以一尊無相作為祭品，無相怎么可能成為祭品？那可是無數(shù)強者趨之若鶩的境界，她活了1萬年都未曾見過無相。</br> 信息量過大，讓瓊羽一時間難以理清思路。</br> 李易隨手抹去剩余的字，繼續(xù)說道：“敕令冊封是需要消耗在天地中的占比，鳳媧之位格可以冊封十個神人，看來比我弱。”</br> “仙人前輩您也能冊封神人？”瓊羽抓住了關(guān)鍵，神人可是堪比圣王的存在。</br> “自然。”李易點頭，他在天地中還是有一點點份量的。</br> 鳳媧能夠做到的，他自然也能夠做到。</br> 聞言瓊羽眼神中忍不住帶上一絲絲渴求，那一抹欲望根本克制不住。</br> 她想求一個神人位置，一個堪比圣王的道。</br> “修行沒有捷徑，一切的捷徑背后早已標(biāo)明了代價，就如同邪修魔功一般。”</br> 李易自然知曉瓊羽在想什么，伸手輕點她的額頭，她頓時清醒。</br> “我可以冊封，但我不會這么干，因為你承受不起。冊封敕令本質(zhì)上就是割肉，我少一塊肉不會死，但這塊肉能把你壓死。”</br> 就如同小神算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他長成了參天大樹，可根須仍然弱小。</br> 瓊羽連忙擺頭道：“一時貪念，我只是一時貪念。”</br> 李易再次寫下一行字，瓊羽下意識看過去，并未看清字樣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br> “別看，閉上眼睛，免得傷及神魂。”</br> 瓊羽非常聽話的用雙手捂著眼睛，半蹲在桌子上，緊接著她就聽到了平緩溫吞的嗓音傳入耳來。</br> “宣，鳳媧何在？”</br> 轟隆隆！！！</br> 天地震動，仿佛冥冥之中觸動了某位恐怖存在。</br> 瓊羽猶如置身于暴風(fēng)雨中的帆船，面對高層次的法則震蕩難以支撐。好在下一秒陰陽二氣瓶將她籠罩，暈眩感仍然存在，但至少心神是穩(wěn)住了。</br> 幾秒過后，一切重新歸于平靜，無數(shù)強者疑惑的望著天，不知剛剛發(fā)生了什么。</br> 瓊羽睜開眼睛，入眼的依舊是那位平平無奇的男子。他依舊從容不迫地坐在書桌前，手中端著紙條。</br> 低聲呢喃道：“聽調(diào)不聽宣嗎？”</br> 聽調(diào)不聽宣？</br> 仙人前輩剛剛是在宣鳳媧？</br> 鳳媧原型參考《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中女媧之腸，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栗廣之野，橫道而處。</br> 只是參考，鳳媧不是女媧。</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