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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驚駭萬分,匆匆忙忙的從尸傀穴中拔出金剛伏魔鐵,想要飛去夙曦身邊,但腳下卻突然裂開一個比之前大上數倍的尸穴,須臾之間,由尸穴之內伸出一只滴血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腳踝!
血牙月魄輪護主心切,順勢打下,那手竟紋絲不動。
牙關緊咬,夙冰掌心蓄滿靈力,悉數傳遞在伏魔鐵上。
正欲再下狠手,卻聽邪闕沉沉道:你留點兒靈力護身吧,無用的,尸魃蘇醒了。”
“這么快?!”
夙冰話音未落,只覺得腳踝上的大手突然發力,一股陰寒之氣順著足下經脈瞬間流遍全身,她的丹田已被陰氣封住,靈氣的源頭徹底斷絕,這就是太古尸魁的力量?
太駭人了!
“師妹小心!”
“阿夙你聽我說,你奪舍的這具肉身懷有鬼修血脈,尸魃一時半會兒奈何不得你。閉氣,封住魂魄,凍結體內靈氣流轉,千萬不要沖動,等我想辦法救你上來啊……”
耳畔同時傳來幾個紛疊的呼喊聲,夙冰根本無法分辨,那股陰寒之氣已經襲上了識海,麻痹了她的五感,周身肌肉俱以僵硬,身體漸漸被那只鬼手拖進尸穴,邪闕最后還說些了什么,她根本聽不到。
怎么辦?
該怎么辦?
夙冰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只是本能的,強用最后一絲念力,將神農鼎扔了出去!
尸傀穴在夙冰被拖進去那一瞬,已經完全合攏,唯有一白一紅兩道光芒從地穴內飛出。紅色那道光芒,直沖西南飛去,一路所過之處,地面瞬間燃燒起來,那些坑坑洼洼的尸傀穴,霎那被燒的焦黑一片,還伴有一聲聲鬼哭狼嚎般的慘叫!
連圍攻獸群都被驚嚇的連連向后退去!
鳴鸞冷肅著臉,一掌打在夙曦周遭,那些試探著襲上夙曦腳踝的鬼爪,瞬間化為縷縷焦灰!
“阿爹!”
鳴鸞離開時,夙曦還是只小雛鳥,根本就記不住他的模樣,但妖修原本就是憑血味兒和氣味兒辨別的,他立刻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眼淚唰的滾落下來,呢喃著又喊了幾聲,“阿爹阿爹阿爹……”
鳴鸞解開他的定身咒,摸了摸他的頭。
夙曦哭道:阿爹,我師傅呢?是不是被尸鬼給吃了?”
“別慌,”鳴鸞安慰道,“你師傅不是一般人,況且有我和你干爹在,不會有事兒的。”
“恩!”夙曦心中稍定,攥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我信!”
這廂妖修沸騰了,即使相貌他們不熟悉,氣味兒卻是假不了的!
赤狐激動地大喊大叫:大人!真的是大人!”
邪闕抱著臂站在坑上,陰森森的偏了偏臉,一記冷眼殺了過去。
赤狐立刻抖抖索索的噤聲。
幾名妖修先后落在地上,低垂著腦袋,誰都不敢上前。看到邪闕的那一刻,黑蛟終于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懊喪不已,但誰又能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
兩名大乘期大妖怪突然出現在陣法結界內,一眾修士們的驚恐絕不亞于方才尸穴大開。惴惴不安之下發現自他二位出現后,尸傀穴竟不再開啟了,而且兩人站著不動,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敵意,才漸漸放下心來。
“怎么辦?”鳴鸞上前問道。
“在想。”邪闕淡淡回了一句。
回話時,邪闕的眼睛是飄向儒圣的,那人正洋洋得意的坐在毛筆上,臉上滿是玩味兒的笑容。
見邪闕看他,狡黠一笑:有什么好想的呢?這尸魃乃逆天之物,它會遭天譴的!速速將你的飛升天劫引下來,八十一道渡劫天雷,一定可以將尸傀冢劈散,尸魃也會被劈死,而你的心肝寶貝兒不懼天雷,頂多受些輕傷,休養個大半年也就是了。”
“哦?原來這就是你的復仇大計?”
邪闕微微抬了抬下巴,斜睨他,笑的好不譏誚:老子就算被天雷劈的魂飛魄散,你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就能安然無恙的飛升啦?幾年后還不是要來陪我下地獄?拽什么拽?”
儒圣臉上的笑漸漸繃不住了,冷冷道:我有今天,還不都拜你和秦清止所賜!”
“那是你自作孽。”
“我不與你作此口舌之爭。”
儒圣又嘻嘻笑了起來,“想趁中元節那日同鳴鸞一起飛升,瞞天過海,誆騙天道只降下一人的天劫,由你和鳴鸞相互分擔天罰?你想得美呦,如今已經跳出神農鼎,沒有邪皇的大乘期修為,你們無法再回混沌空間了吧?巴士網不少字嘻嘻,反正我的命運已經注定,一世修為毀于一旦,秦清止我是等不到了,那就看看你是如何魂飛魄散的好了。”
黑蛟攥了攥拳頭就要沖上去,卻被邪闕叱回:他只是一縷分|身,你殺也無用。”
“卑鄙!”赤狐罵道。
“無恥!”蛇精也跟著罵。
儒圣一臉不在乎,又嘿嘿笑了兩聲。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尸穴又開了!”
話音未落,只見地面忽然一陣涌動,果真又裂開一個洞!一道窈窕身影倏地從地下鉆了出來,血牙月魄輪環身,金剛伏魔鐵在手,發髻上的玉帶已經斷了,滿頭青絲正隨風恣意飄散。
夙冰臉上掛著血,從額角一直流到下顎,半邊袖子也被撕裂,藕臂上布滿網狀的血紋。
這是靈力暴體的特征!
“給我滾出來!”
她雙目赤紅,整個人煞氣騰騰,舉著伏魔鐵重重戳下去!
“咚”的一聲!
貫穿南北,地面整個裂開一道口子。
“元嬰期!”
驚呆之余,有人喊了一聲。
“這怎么可能?!”此事完全出乎儒圣的意料,他忍不住一聲驚呼!
“不閉關怎么可能結成元嬰?”鳴鸞也是一愣,釋放出大乘期的窺天道神識探了一探,“原來是假元嬰狀態啊!這丫頭的潛力可真驚人,估摸著要不了一年,就能進階元嬰期了。”
“阿爹,什么是假元嬰狀態?”
“元嬰未成,但元神、氣勢和修為已經達到了元嬰初期水準。”
“師傅真是厲害啊!不愧是師傅!”夙曦激動的感慨,卻不經意間瞥到邪闕一張陰沉的臉,陰的仿佛都能滴出水來,“阿爹,干爹這是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師傅進階了他不高興么?”
鳴鸞噓了一聲,示意他安靜。
想達到這個境界,一是需要超于常人的潛能和毅力;二,那是要折損上百年壽元的。
隨著夙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尸魃終于跳了出來!
三丈多高,渾身血管爆裂,頭被伏魔鐵戳出一個大洞,全身爬滿小手臂粗的蛆蟲……
當真是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夏重霜驚道:這東西……我曾見過……”
“這是尸魃。”夏云扇跟在夏重霜身后,突然開口。
慕容靖吞了口唾沫:尸傀冢,尸魃,究竟是些什么東西?”
夏云扇猶豫片刻,還是說道:遠在太古時代,有一個門派叫做陰鬼宗,陰鬼宗弟子,自進階筑基期之后,就會親手誅殺一個與他有血緣關系的人類,將尸體以秘術提煉成尸魃,與自己簽下死契,再埋入一處至陰之地。爾后每隔一段日子,殺人取血去澆灌那片土地,以豢養尸魃,尸魃如母,漸漸生出無數小尸傀,是為尸傀冢。再者,隨著尸傀冢力量漸強,尸魃主人自身的修為,便會得到暴漲。”
“必須誅殺親緣之人?”
“恩。”
夏云扇點頭,“血緣越近,尸魃的力量也就越強,所以最好是父母、兄弟以及孩兒。而澆灌尸傀冢的鮮血,親緣之血總是最好的,所以每一個陰鬼宗修士,修煉到一定階段之后,基本都會滅了自家滿門。殺完沒得可殺了,還會圈養許多女修,為他們生兒育女,殺來取血。”
慕容靖只覺得頭皮發麻:難道陰鬼宗尚在?”
“陰鬼宗在太古時期,就被滅門了。”夏云扇道,“此術有損陰德,修為雖然增長的快,但無不戾氣纏身,連魔道邪派都瞧不上他們。后來整個太古修仙大派空前統一,將他們連根拔起,并由酆都王室鬼修一脈尋找、并毀掉所有尸傀冢。陰鬼宗根基不深,發展時間也短,應該是滅絕了。但并不排除有些尸傀冢沒有被尋出。”
“比如這個?”
“是的。”夏云扇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瞧了瞧儒圣,沉沉道,“儒圣此人心思實在縝密,一定發現了此地有個尸傀冢,所以聯合玄音門將咱們送來此地,先前一番大肆屠殺妖修,鮮血再次澆灌了它們的軀體,讓它們有復蘇的跡象。爾后咱們在尸傀冢上布陣,只因沒有高階元嬰修士壓陣,太古時代以請陣靈壓陣的護山大陣,成為最好的選擇。
又因尸傀冢地脈特殊,夙師叔在請陣靈的時候,請的是鬼煞靈,尸魃也屬于鬼靈的一種。加上獸潮一次次的撞擊,陣靈一次次施威,無不波及尸傀冢,于是埋葬了幾百萬年的尸魃,徹底蘇醒了。”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夏重霜攏著眉,探究的睨她一眼。
“……”
夏云扇低下頭,沒有答話。
……
夙冰還在同尸魃纏斗。
手中的伏魔鐵被尸氣染的發黑,其他修士見狀也紛紛出擊。
邪闕思忖片刻,迎風一揚手,召出一條淬火的銀色長鏈來,默默掐了一個訣,火鏈倏地飛出,纏繞在尸魃的脖子上,尸魃“嗷嗷”慘叫兩聲,行動開始變得遲緩。
鳴鸞也祭出一條鳳翎,燃著火向尸魃襲去,倏地鉆出尸魃體內。
他二人都不敢打的太猛,因為天際之上,已經隱隱有雷云涌動。
漸漸的,頭頂上的雷云越聚越多,天劫將至。
“大白!”
谷內一派風雨欲來,夙冰見尸魃漸漸被制住,一面摸出一道高階 定身符拍在尸魃腦門上,一面對邪闕喊道,“我力量不夠,你得帶著我沖出結界,咱們不能讓天雷劈在這里,否則得死多少人啊?將尸魃引走,我用它為你和鳴鸞擋天劫!”
眸子一沉,邪闕寒聲道:你都謀劃好了?所以才自損壽元突破了假元嬰境界?”
人群之中,夙冰定定望著他:現在不是與我置氣的時候。”
“夙冰說的對,機不可失,咱們走。”鳴鸞一巴掌拍在邪闕背上,隨后紅眸中有痛色一閃而過,稍稍彎下腰,捏了捏夙曦圓滾滾的小臉,“乖兒子,阿爹今后不在你身邊,凡事都要聽師傅的,不許忤逆師傅,記住了么?”
“恩!”夙曦隱藏起心中不舍,舉了舉小拳頭,“阿爹,你和干爹就在仙界等著師傅和我吧!”
“有志氣!”
鳴鸞爽朗一笑,腳下紅光一現,縱身飛出了結界。
邪闕轉眼望向黑蛟,囑咐道:等天劫過罷,無論成敗與否,一切聽從我夫人的安排。”
黑蛟單膝跪地:屬下遵命。”
“跟我走!”
邪闕幾乎是瞬移至夙冰面前,一手扣住夙冰的肩膀,另一手則攥住尸魁脖子上的火鏈,周身即刻凝結出一個圓形光罩,帶著呼嘯風聲,拖著尸魃,追著鳴鸞而去。
逆風數百丈,最后停在一處空地上。
“轟隆隆”的一陣悶響,第一道天雷已經劈了下來,邪闕并未出手,鳴鸞一個人就給擋了回去。
夙冰站定之后,祭出三根引雷釘,戳進奮力掙扎的尸魃頭頂,爾后抬眸望向天際,那黑黢黢的云層之后,肉眼可見一道小小的光柱:那里就是仙界大門嗎?!”
“恩。”鳴鸞也凝神看去,“只要頂住天雷穿過九重天域,穿過那道大門,就是仙界。”
“那,加油!”夙冰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也沒有時間說什么,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她心里的焦躁不安,遠遠大于離別之情,“快走吧,我來溜尸魃,分擔你們的壓力。”
“收好了,若是碎掉,你小命可就沒了。”邪闕手一松,辟雷珠滾了出來,“自己小心。”
“恩。”
“行了,又不是今后見不著了。”鳴鸞瞥他們一眼,負手沖天而起,化身火鳳,“我先前開路去了,有什么話趕緊說。邪闕,咱們此番可是要挨雙人份的天雷,不簡單啊!”
突如其來的火光,刺的夙冰神識一疼,她閉目揉了揉太陽穴。
睜開雙眼時,正對上邪闕的視線。
一對兒幽深的眸子涼如寒潭,不知在思慮些什么,也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緒,唯有一絲絲的猶豫,似乎在下什么決心,他在猶豫什么?又決定什么?夙冰努力去看,越看越疑惑,好歹兩口子分別在即,總該有些舍不得、不舍得的情緒吧?巴士網不少字
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是個什么情況?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說吧,時間快要來不及了。”夙冰不猜了,直接問。
“沒有。”
“沒有?”
夙冰被他噎的直咬舌頭,下一秒,邪闕就咧開嘴角,極為浮夸的揚起胳膊,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圈小雞崽兒似的圈進懷里。夙冰憤怒了,正打算彎起手肘賞他一記,下巴卻被他另一只手緊緊捏住。
微涼的唇瓣輕輕落在她額頭上,“等我。”
“等你?”
“是啊,等我。”
他笑著松開手,毫不猶豫的轉了身,化為一條白色真龍,逆雷扶搖直上!
夙冰抬手摸了摸額頭,那里還有冰涼的觸感,原本被尸魃抓出來的傷口,似乎被撫平了。她抬眸望著他的身影,暗自一笑,“大白你傻了吧,是你等我才對。放心好了,不出五百年,我夙冰必登仙界!”
邪闕的速度是有多快,這番豪言壯語自然只有她一人能夠聽見。
眼瞅著對方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后化為一顆小黑點,夙冰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郁,越來越陰郁。尸魃身上的禁制逐漸消弱,眼看即將恢復動作,黑蛟他們遠遠追了上來,一派要幫忙的架勢。
“不要過來!”夙冰喝住他們。
“夫人,您一個人如何控制它?”黑蛟疑惑。
夙冰沒有答話,一拍儲物袋,祭出符筆來,寫寫畫畫,又抓出一把靈力充沛的引雷玉牌,按照的一定的規則擺放整齊,最后她飛身而起,口中念道:引雷陣,起!”
巴掌大的玉牌,瞬間激長為數丈高的玉碑!
當年秦清止在煉魔山圍殺道圣時曾用過此陣,在秦清止離山之前,夙冰特意求了他所蘊養的引雷靈玉來用。她一早做了決定,等邪闕飛升的時候,強行突破極限,使自己進入假元嬰狀態,再以自己為誘餌,分散天劫的威力。
沒想到如今又多了一個尸魃,真是天助她也,兩個誘餌,效果應該更好吧?巴士網不少字
“夙冰你是不是瘋了?”
黑蛟他們沒看出夙冰的意圖,還以為她引雷來劈尸魃,儒圣卻是看出來了。
別管他和秦清止之間的恩怨,他對夙冰的印象一直都還挺好,當年真起過收她為徒的念頭,“就算你是辟雷之體,你知道兩重大乘天劫、加上你的元嬰天劫是什么概念?對,你是死不了,但你一身修為可能全廢掉!”
夙冰原本極討厭儒圣,但往深處一想,這家伙其實也挺可憐的。
便挑挑眉,沖他微微一笑:廢掉就重修唄,又不是啥生死大事。”
生死面前,損失一些修為,算得了什么?
尸魃終于掙脫了禁制,張牙舞爪的又向夙冰撲去,它陡然一發力,果真引了天雷,“轟”的一聲,就在方寸之地炸了開來。夙冰撐起防護罩,抹了把臉上的血漬,又吐了一口血沫子:呸,真疼!”
再是接連三道天雷轟下,尸魃兩條胳膊都給炸沒了。
赤狐看的膽顫心驚:這樣下去……她會不會被劈死啊……?”
黑蛟搖搖頭:不知道,但她不是沖動之人,想必自有分寸。”
他們的話夙冰一個字也沒聽見,識海已經被雷劈的嗡嗡作響,耳朵不斷滲出血水來。防護罩破了,她臉色蒼白似鬼魅,一縷縷頭發絞在眼前,膝蓋顫了顫,差一點就跪倒在地。
她咬著牙,再摸出幾張高階引雷符,“啪啪”拍在自己身上。
“大白,鳳凰,你倆一定要爭氣啊!”
……
尸魃為逆天之物,引來的天雷不會少,再加上引雷陣的作用,邪闕他們的壓力果真就小了一些,雖然瞧上去只是杯水車薪,但有些時候,卻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對邪闕他們來說,片刻喘息的時間就是轉機。
天劫未曾落下一半,他們已經飛到了第七重天。
這沒什么值得喜悅的。
越往上,越難走。
尤其是第九重天,境域內藏著一道彪悍神雷,它不像其他雷劫一樣會落下,只守株待兔,等待修士靠近。神雷不僅威力無窮,還是長了眼睛會拐彎的,只要被它盯上,一準兒追你到天涯海角,根本無法躲避,修士最終只能用身體抵擋。
但凡隕落的飛升者,大都死在那道神雷之下。
而仙界眾仙魔無法私自下界,也正是因此神雷之故,遇仙殺仙,遇魔滅魔,彪悍之極,故而風光絕美的第九重天,又被無數仙魔稱為神雷葬仙境。
展眼,第八重天……
“想不到夙冰的元嬰天劫,竟能分走如此多的雷劫。”鳳凰神火同辟雷珠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鳴鸞的翅膀依舊焦黑一片,自己回頭一瞅,尾巴上的翎羽更慘,“難怪你會叫我禿雞,我從前沒發現,沒了毛,還真像一只雞。”
“少侮辱雞了,拔了毛,你連只雞都不如。”
邪闕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軀體上四處都在冒煙,但還不忘嘲諷鳴鸞。頓了頓,他又說,“至于天劫,想必秦清止給了阿夙靈玉,她在下面結了一個引雷陣吧。?”
鳴鸞吃了一驚:她能受的住么?”
邪闕淡淡說:應該可以,畢竟是辟雷之靈。最多折損個百十來年修為。”
“折損百十年修為?那不等于退回練氣期去了?!”一道天雷下來,鳴鸞沒顧上躲,被劈個正著,腦袋咝咝冒著煙,驚詫道,“你既早已知悉,為何不阻止她?!”
“為何要阻止?”
悠閑的從雷云中穿過,邪闕玩味兒的勾起唇角,“她原本不就是師傅送來,助我飛升的么?從前在人界混,那是沒辦法必須求著她,等闖過雷劫,她對我來說也就無用了。女人么,多得是,千蘿不還一直在仙界等著老子的么?”
鳴鸞已經從驚詫轉為震驚:你被雷劈傻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是你傻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邪闕睨他一眼,“自小到大,你被我坑的可還少,還不了解我的性格么?我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折手段,幻形珠、月上冰魄、冰蟬甲,哪一回你不是被我吭了,再幫我背黑鍋,怎就學不聰明?”
“是啊,你自小如此,只是我還以為,歷經了這么多事,你會有所改變。”
情緒陡然低落,鳴鸞縮了縮脖子,無精打采起來。
邪闕扁扁嘴,譏諷道:其實是你變了,從前你總是高傲的厲害,自老子見你第一面,老子就討厭你全家!憑什么你生來身懷神血,而老子就要一次次的在人間歷劫?所以當你墮凡之后,連續涅槃,飛升無望,你不知道老子心里多爽!”
鳴鸞悶聲不響的抖抖毛。
雷聲轟轟,邪闕還在宣泄自己心頭壓抑多年的恨,如個怨婦一般喋喋不休。
而鳴鸞已經徹底蔫了,脖子完全縮了起來,明明渾身燃著火,心里卻一陣陣的發寒。
邪闕罵的再難聽,他也聽不進去了,眼看快到沖上第九重天,他突然將腦袋伸了出來:邪闕啊,上面就是神雷葬仙境了,我靈氣有些不足,需要調息片刻,你先上去幫我頂一頂,可好?”
“哼,沒用的東西!”
邪闕不屑的哼了一聲,仰著頭一鼓作氣飛高數丈,以真龍之氣抗衡天雷。
正抵抗著,身體忽然一僵,被一道火光結成的禁制困住。
“禿毛,你做什么?!”
“你冷靜些,聽我說。”鳴鸞展翅追上,正面對著他,目光微微有些閃爍,“邪闕,從前師傅讓我照顧你,我承認那時我自負神裔,十分瞧不起你,我很抱歉。自我墮凡的這許多年,無論是看在師傅面上,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你數次不計前嫌施以援手,我鳴鸞,早以將你視為此生唯一摯友。”
“所以呢。”邪闕冷笑,“你報恩的機會來了?”
“你最清楚咱們的情況,就算是中元那日,也不敢保證安穩無恙的通過葬仙境,更何況如今?”鳴鸞仰首望向九重天外那道光柱,目光灼灼,“天界之門即將關閉,你我總要活下來一個,去侍奉主人吧?巴士網不少字我是你師兄,便由我去將神雷引開,再贈你鳳凰真元護體,你一定可以平安渡劫的。”
“鳳凰真元?你不要命了?”
“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去完成我二人的夢想。”
鳴鸞淡淡一笑,倏忽化為人形,手掌置于腹部,一顆火紅滾燙的內丹隨著掌力漸漸上升。可嘆的是,內丹即將從口中吐出之時,陡然被一道靈氣扼住脖子,他錯愕之下,天靈蓋陡然一陣刺痛,內丹又被生生拍了回去!
鳴鸞驚詫萬分,轉過頭,只見邪闕正笑吟吟的站在他背后。
“你怎么……!!!”
結界內分明還有**體,鳴鸞腦子懵了片刻之后,瞬間清醒,“你用了分|身術!”
“是啊。”
“不可能!你何時用的?為何我毫無知覺?!”
“就在老子連聲抱怨,而你對老子心生失望,縮頭當鴕鳥的時候啊!”
“你……!”鳴鸞氣憤的張了張口,他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便用內力罵道:你陰我……!”
“陰你怎么了?”
鄙視的睨他一眼,邪闕肅目,撣了撣袖子上的火星子,“我能看透夙冰,又豈會看不透你?莫忘記我本心魔化獸,你們任何情緒波動,我只要愿意,都能感受出來。你一直催我飛升之時,我就已經猜到你想干什么了。”
鳴鸞頹然道:邪闕,你別這樣,我還可以涅槃,但你會魂飛魄散的。”
“就你這五勞七傷的神體,就你還涅槃?”
邪闕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神色漸漸冷峻起來,同鳴鸞之前的動作相差無二,漸漸從體內逼出一顆流光溢彩的內丹,雙手結印,毫不猶豫的將內丹緩緩化開。
每化去一層,他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最后那些銀色的液體盈盈流動,凝為一道結界,將鳴鸞包裹在內。
事已至此,鳴鸞再無回天之力,只剩下滿目痛色:你、你就不怕夙冰傷心么?”
“所以你少啰嗦!早一分將你送上仙界,老子就能早一分趕回去救她!”
“……!!”鳴鸞死死瞪住他。
“你是非得逼我說些大義凜然的話么?但我死到臨頭心里難受,說不出來啊!”
邪闕愴然地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可是心魔,我自私,我貪婪,我怕死怕的厲害,這條賤命,我比誰都愛!你看,我家那塊兒木頭疙瘩終于開了靈竅,發現我的好了,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向我表白。你看,我和她認識了幾十萬年,卻從來不曾好好相處過一天,我還不曾帶她去瞧南疆那棵結橘子的桃樹,我還沒有孩兒承歡膝下,我、我真不想那么早魂飛魄散啊!但我過不了自己這關,我沒得選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完全是在自言自語,“我真恨我自己,為什么是心魔,為什么能夠感受你們的情緒……既然身為滿腔怨氣的心魔,又為什么不能再狠心一些?”
“我的女人在下界為我分擔天劫,而我的兄弟則打算為我碎掉內丹。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我知道了,還裝作不知道的讓你們為我犧牲,那我得是有多混賬啊……”
“得友如你,得妻如她,我究竟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可終究,還是會有遺憾的吧……”
“怎么,當初就沒想起來帶她去南疆四處逛一逛呢……”
他微微闔了闔目,再度化身為龍。
龍首高昂,尾尖一甩,勾住將鳴鸞困住的內丹結界,向神雷葬仙境沖去!厚重的雷云已經蓄勢待發,濃郁的黑色遮天蓋地,那藏在第九重天內的神雷也在蠢蠢欲動,隨時會從某處鉆出來大肆吞殺!
……
此番震蕩太大,莫說仙界,便是神界都有所感應。
司命神君手中的棋子“啪”的掉在棋盤上,驚的對面打瞌睡的天極老翁一個激靈。
“神君,何事如此驚慌?”
“異數啊!”司命神君掐指一算,“天道穩固了幾百萬年,竟又出現了一個異數!”
“什么異數?”天極老翁臉色變了變,也掐指算了算,“哦,我當是什么,原是羽琰那老鬼的小徒弟飛升嘛!咦,渡的竟還是死劫,怪不得那老鬼近來心情欠佳,陰著個臉,瞧見八尾神君都不嘲笑了。”
“不!”
司命神君豁然起身,拿出天命盤,指尖紅光一點,幾行金光閃閃的小字便由天命盤中逸出。天極老翁放眼一望,喃喃念道:怨念飄零散,慧根破命出,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果然如此。”司命神君釋然一笑,重新落座。
“羽琰老鬼那小徒弟是只心魔獸,此番渡死劫,自是怨念散盡。但這慧根破命……莫非又有凡人即將悟道封神了么?”天極老翁皺著兩道白眉,頗為不解,“還有,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又是什么意思?”
“這就不是我這司命能管的事情了。”
“啊?”
“下棋。”
……
第九重天……
神雷一直潛伏不出,邪闕并沒有趁機向天界大門處飛,而是在雷云之中鉆進鉆出,連連翻了好幾個滾,故意逸出陣陣煞氣,引得天雷怒吼連連,卻又奈何不得他。
直到,天界大門有關閉的跡象。
邪闕立時氣場全開,直奔光柱而去,“轟”的一聲,神雷光團也終于現身!
邪闕非但沒有躲避,反而在它沖出的一瞬迎面直擊,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一口將光團吞入腹中!
與此同時,龍尾尖端一甩,鳴鸞就被他打飛出去!
鳴鸞渾身僵硬著,不斷運氣,五官生生逼出血來,卻怎樣都沖不開這周身禁制。
最后,他放棄了……
神雷光團顯然是天道的執法者,也是所有天雷的母體,邪闕吞了神雷光團之后,反向下游直降。第九重天內的雷云漸漸散去,而所有的雷劫,全都落在邪闕身上。
他渾身燃著火,直直向下墜落。
“什么東西掉下來了?!”
“太陽?!”
地面上的修士紛紛揚頭,瞠目結舌。
黑蛟端看了半響,面上大驚:……!”
而儒圣則張狂的大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夙冰正納悶,明明最厲害的幾道雷劫還沒落下,怎么就風平浪靜了?因為識海受了傷,她幾乎是最后才發現不對勁兒,抬起頭,她終于看到那團火,仔細一辨,臉色就是一片死灰……
最終,還是失敗了么……
她再也支撐不住,連連吐出幾口血,捂住胸口,頹然摔坐在地上。
火龍墜落的速度極快,眼看就要砸在夙冰頭上時,忽然又拐了個彎,直奔躲在一旁的儒圣飛去。沒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總之儒圣就被他卷進了火團之中。
火龍打了個彎,又向上空飛去。
“你這是何意?”
“老子死的不甘心,火大,得拉個陪葬的呀!”
儒圣驚愕之后嘲笑道:你想殺我?你不知道我這只是一縷分|身?”
邪闕懶洋洋地道:分|身了不起喲?你不知神雷可以僅憑一絲氣息,追蹤你真身么?”
儒圣愣了半刻,待明白他話中深意后,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小子,神雷在第九重天啊!你覺得以你現在的情況,能將我帶到葬仙境去?你連三重天都到不了,就會魂飛魄散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哼哼,你就笑吧你,待會兒有你哭的。”
實在沒氣力飛了,邪闕停住。
他在空中打了個滾,向下望了一望,幽幽一聲嘆息過罷,緩緩闔上眼。身體蜷成一團,這個姿勢令他覺得很安全,似乎最初開靈識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吧?巴士網不少字
自來處來,往去處去。
自己得此惡果,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幾乎所有人都在仰著頭觀望,夙冰卻沒有,她只是坐在地上,雙手頹然的捂住臉。只聽上空“嘭!”的一聲巨響過罷,耳畔涌入一陣又一陣的驚呼,一片片龍麟輕飄飄的落在她頭上、肩上、手臂上……
肩膀開始有些發顫,最后顫如秋葉,鼻翼酸的厲害,但夙冰始終哭不出來。
明明胸腔壓抑的那般難受,為何就是哭不出來呢?
為什么?
難道自己真的已經看透生死了么?
……
與此同時,元寶房內也是一陣巨響。
元寶直接被這股力量沖出房去,等煙霧散去,他回來一看,榻上儒圣待的地方,竟然只剩一堆焦灰!
元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怎么回事?”名揚聽見響動,急匆匆的趕來。
“這就是天威么?”
透過窗子,元寶抬頭看了看碧洗藍天,頭一次生出一絲敬畏,心口悶悶的,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
而夙冰兀自坐在原地很久很久,也許是識海傷的太重,她的意識渙散的極為嚴重,似乎有幾個人來同她說話,她一個字也聽不見。仿佛掉落在一片混沌空間里,周遭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來奪舍,恐怕不費吹灰之力。
“為何我就是哭不出來呢?”
“這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
突然有人回答她:你是火靈,火畏水,怎么可能會有眼淚啊?呆瓜!”
“是這樣?”
夙冰滯了滯,脊背突然一僵。
她一個激靈轉過頭,只見邪闕攏著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會有什么反應。
但夙冰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神色木木的,又席地坐下了:看來我的識海果然傷的挺重,竟被困在臆想幻境之中了,不過我不需要什么自我安慰,你還是速速散了吧。”
邪闕差點兒咬了舌頭,一把將她撩起來,無奈道:你仔細瞧瞧老子。”
夙冰皺皺眉,打量他一眼。
“你傷的沒那么重,臨走時我將昆侖鏡放在辟雷珠里了。”邪闕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烏木珠子,“所以你所受的雷劫,一大半全都反噬在我身上,你并未傷及根本,只需休養一段日子就好了。”
夙冰詫異,試探著用神識探了探辟雷珠,果然!
她腦子一瞬間清醒了不少,放眼打量周遭,真不是幻境!
“你……你真沒被雷劈死啊!”夙冰張圓了嘴。
“這么希望我死?”邪闕嘴角直抽抽,“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當寡婦了?”
“不是,可你明明死了……”
夙冰懵了,她指了指地上的散落的鱗片,“……啊?”
邪闕摸了摸下巴,似乎也很疑惑:不知道,我也以為我死定了。我可是吞了第九重天內的神雷的呀,你知道那神雷的威力有多大?在我體內炸開那一瞬,軀體是先于神識消散的,那種靈肉分離痛苦我真不愿意回想。”
夙冰訥訥的看著他。
邪闕思來想去,臉上透出痛苦之色,最后咦了一聲:就是啊,我明明死了,莫非我現在是鬼?我明明有影子……呸呸呸,開什么玩笑,魂飛魄散了怎么可能變成鬼?那我……”
“行了。”夙冰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別瞎猜了,你原本就是個異類,生生死死的事兒遭了那么多回,說不定你之前數錯了,你還有一次轉生的機會。”
“這樣?”
邪闕擰著眉,似乎是在盤算這事兒的可能性。
“大……大人……!!”
黑蛟原本是來瞧夙冰,一眼瞅見邪闕,饒他性子如何沉穩,也被嚇的一哆嗦,“您……您……”
邪闕煩躁的瞪他:行了!我怎么沒死是吧,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信!您說什么屬下都信!”
黑蛟眼睛濕濕的,奮力點頭。
邪闕就嫌棄的撇撇嘴:小黑子,你怎么會是條蛟呢,你明明就該是條狗才對!多少年了你說說,一千多歲了吧?巴士網不少字化神期了吧?巴士網不少字還是一副狗腿樣兒,怎么改都改不了。”
黑蛟臉上訕訕,一句也不敢頂嘴。
他心里冤啊!
這明明是愛戴啊好不好?!
夙冰忍住笑,拱手問道:蛟大人,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夙曦呢?”
“夫人,您千萬莫要稱我為大人,真是折煞屬下了!”黑蛟惶恐的向后退了兩句,畢恭畢敬地道,“尸魃已死,陣法破掉,屬下下令保護北麓眾人順利抵達豐樂城,至于夙曦小少爺,他受傷昏了過去,妖身既已被識破,屬下自作主張,命手下將他送回了王都。另一方面,此次被玄音門和儒圣所利用,害大人遭受雷劫這筆賬,咱們也決定討上一討,蛇女等三妖,已經拔步趕往豐樂城,助北麓眾人打通返回北麓的關卡。”
“做得很好。”夙冰長長舒了口氣,“從此無極宗,便再與我無關了。”
“那就走吧。”邪闕說。
“去哪?”
邪闕眨眨眼:帶你去一個地方。”
夙冰果然好奇心大起:哪里?”
“我在南疆有個窩,門口有棵不老不死的桃樹,必須給你瞧瞧。”邪闕臉上溢滿了笑,“在我以為我會死的時候,心里就遺憾的厲害,如今莫名其妙的沒死,一定得帶你過去瞧瞧。”
“大人,是那棵結橘子的桃樹么?”黑蛟湊上來問。
“要你多嘴!”
邪闕惡狠狠瞪他一眼,還想給夙冰一個驚喜呢,就這樣被破壞了。
黑蛟瑟縮的退下。
夙冰有些浮夸的叫道:不老不死,結橘子的桃樹啊?!那真得過去瞧瞧!”
別管是不是裝的,對夙冰如此上道的反應,邪闕很滿意:走!”
兩人騰空而起,正打算離開的時候,黑蛟忽然道:對了夫人……”
夙冰一開始沒意識到他在喊自己,直到邪闕拿手肘碰了碰她,才反應過來。
“恩?”
“有一件事,屬下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聲,”黑蛟思忖片刻,說道,“在您和大人帶著尸魃出陣之后,那尸傀冢內居然又鉆出了一只小尸魃,估計是那只老尸魃的孩兒。”
夙冰微微一怔,怎么可能?
一想也就明白了,老尸魃估計是個女人,當初被殺死祭煉成尸魃時,是懷著孕的。
“然后呢?”
“他們在陣法內,屬下們也無法幫忙,那小尸魃似乎很喜歡夏重霜的血,一直向此人發動攻擊,危難之際,一名女修替他擋了一劫。誰知小尸魃喝了那女修的血之后,神奇的就自爆而死……當然,那女修也死了,夏重霜是被他哥哥打昏了帶走的。”
夙冰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邪闕察言觀色:那女修你認識?”
夙冰悶不吭聲的搖搖頭,邪闕便不再多問,祭出自己的飛行法器,帶著夙冰向自己的老窩飛去。夙冰突然問:大白,你那能預知未來、能見到一生中最凄慘場景的乾坤萬象圖,你曾進去過么?”
邪闕猶豫了下,頷首:其實我是進去過的。”
“看到了什么?”
“一片空白。”
夙冰呆:一片空白?”
邪闕嗯了一聲:對,什么都沒有,一片空白。”
……
瞧著兩人相依相偎漸行漸遠,黑蛟抄起手凝神仰望,瞇著眼淡淡微笑。說他狗腿也好,說他什么都好,他都不在乎,雖然邪闕從來不承認,但他早已將其視為師傅。
他充滿幸福感的轉身,卻在不遠處看到一只紅狐蹲在草垛里,瑟瑟發抖。
“赤狐?”黑蛟皺起眉,“讓你看著夫人,你躲在這里干嘛?”
“他們……走了么?”
“恩。”
“小黑,我、我看到了……”
赤狐這才化為人形,轉過身,竟然滿面淚水,“我看到了啊……”
黑蛟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看到什么了,嚇成這樣?”
“大人他……他真的魂飛魄散了……”
……
邪闕所說的窩,真就只是個窩。
夙冰一直以為“窩”是洞府的代名詞,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真是想太多了。這就是山壁內的一個洞,像是拿爪子刨出來的,坑坑洼洼,洞門只有巴掌大,但里面還挺寬敞。
什么家具都沒有,只在角落里擺著一堆稻草。
“小黑打掃的不錯。”邪闕連連夸贊,“都一千多年沒回來了。”
“你就住這?”夙冰額角青筋好一番抽搐,拔高聲音,“你就住這?!”
“呵呵呵,難不成你以為還有宮殿什么的,讓你嘗把做王后的癮?”
邪闕斜她一眼,擺明一副你想太多了的神情。牽起她的手,倏忽化為一道光,從洞口鉆了出去,走到崖邊的一棵桃樹面前,“對我們妖修來說,宮殿什么的太可笑了,就比如魚妖,你讓它們睡床那是虐待。”
夙冰默默望天,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跨物種結合,果然是困難重重!
邪闕沒有注意她的心里活動,目光一直鎖在那棵桃樹上。
夙冰這才正視面前這棵大樹,不看不打緊,果真奇妙。邪闕的窩挖在一處山壁上,外頭只有勉強能站幾人的石臺,周圍可以說寸草不生,唯有這棵樹挺拔而立,明明時節不對,卻滿樹桃花灼灼。
“它會結橘子?”
“對,開桃花,結橘子。”
“你是為了這棵樹,才在此地筑窩的吧?巴士網不少字”
“聰明。”
邪闕席地坐下,牽著夙冰的手微微一順,就將夙冰攬在懷里,下巴重重擱在她肩膀上,懶懶散散,力道整個放在夙冰身上,“你也知道,我是師傅的心魔化身,在我最初有意識的時候,我每天都能聽到各種哭聲、罵聲,而我就是吸納這些怨氣慢慢修煉,慢慢成為靈體。所有凡人的喜怒哀樂我都有,有時候,還會不可抑制的帶入他們的仇恨之中無法自拔,險些丟去一身修為。”
“然后呢?”
“后來我就夢到這棵桃樹,心就靜了,不曾想,真讓我尋著它了。”
夙冰再次仰起頭,想要看出此樹的不凡之處,灼灼桃花忽然晃了她的眼,令她有一瞬間的晃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經見到過此樹,還有一些隱約的身影晃動……
怔忪間,一瓣桃花打著旋落下,恰好覆在她的唇上。
她好笑,正打算吹掉,雙唇卻被邪闕牢牢吻住,桃花的芬芳立刻充斥口腔。
從前夙冰最是抗拒這種親昵,但此刻她沒有抗拒,甚至主動將身體探過去,同他唇齒糾纏。在經過渡劫一事之后,夙冰唯一可以確定的,也就只有自己對他的心意了。
那種失去的感覺,當真痛的要命。
她在前來萬獸山的路上,還曾瀟灑的對風聲獸說自己經得起失去。
最終只證明了一句古話,無知者無畏。
“我們等著看日落吧?巴士網不少字”唇瓣分離,邪闕歪著腦袋,翹了翹唇角,“我家門前的日落,美的你都不愿離開。”
“好。”夙冰瞧瞧時辰,云霞已經微微泛了紅,日落也就是半個時辰之內的事兒。
兩人背靠著背,愜意悠閑的說著話。
再一抬眼,忽然瞧見桃樹上真冒出來好幾個黃橙橙的怪異橘子。
“這能吃么?”
“當然能吃了,就是不怎么好吃罷了,苦的厲害,來,我陪你吃。”邪闕取了一個下來,剝開一瓣填進自己嘴巴里,又剝開一瓣去喂給夙冰,自個兒眉頭卻是突然一皺,“不對啊,怎么變味了,甜成這樣?”
“是比尋常橘子甜了些,不過還好吧。”
“滿嘴糖啊簡直,你什么味覺?”
“你也太夸張了吧?巴士網不少字”夙冰笑他浮夸。
“可從前幾百萬年,它都是苦的啊?”邪闕還在糾結,又信手抓了一個橘子下來,剝開一嘗,竟然還是甜的滿嘴糖,膩歪歪的讓他有些想吐。
他站起身,踢了那桃樹一腳,“呸呸!果然又變異了!”
逗的夙冰哈哈大笑起來。
她也起身,深吸一口靈氣,看天高海闊,靈山毓秀,心頭生出一股淡淡的滿足感。
修仙,長生,從此又多了一番意義。
這或許才是大自在……
“咦。”
邪闕丟開橘子,突然摸了摸額頭,煞風景的道,“怎么覺得識海有些痛?”
“是不是雷劫留下的傷?”夙冰一個激靈,如今神識受了傷,也無法替他診治,就算神識沒受傷,以他們之間修為差距,她也診治不了,“一定是了,我就說被劈成這樣怎么可能沒傷呢。”
夙冰低頭去摸儲物袋,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
如今渡劫期已過,他再也不能飛升了,靈力隨時都有暴體的可能性!
一顆心再度吊在嗓子眼,但眼下邪闕不提,她也不好提,不過總有辦法的。
“我想,我的妖識確實傷了。”邪闕運氣想要窺探一下自身,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內視,疑惑的皺了皺眉頭,“阿夙,將昆侖鏡取來給我,那寶物能照出我哪里出問題了。”
“噢!”
夙冰取下脖子上的烏木珠,念力一動,手中現出一柄巴掌大的銀色小鏡,“這就是神器昆侖鏡啊?瞧上去也沒什么特別的,”她照了照自己的臉,這一照嚇一跳,滿臉血污,跟女鬼似的,也不知邪闕方才如何下得去嘴。
她順了順頭發,正打算遞給邪闕,突然,她的手開始僵硬……
她迅速收了回來。
背過身,偷偷照了照邪闕。
竟然什么都沒有?
即便是鬼、是靈、是魂、是氣、是什么都好,只要身在三界五行之中,怎可能會沒有一絲痕跡的啊?
她迷瞪了片刻,又偷偷照了照。
真的……什么都沒有……
“給我啊!”邪闕的手還在半空,哭笑不得,“怎么還是老樣子,你若想要送你就是了,我只拿來看看也不行?”
“我還是那句話,給你肯定要不回來了。”夙冰忍下心中那道滔天波瀾,故作無事,淡淡睨他一眼,“我看你生龍活虎的,能有什么事兒?既覺得不舒服,那就休息下。”
她又拍拍自己的大腿,大義凜然地道,“來,讓你枕!”
“嘁!誰要枕啊,竹竿似的,硌得慌!
嘴里抱怨著,腦袋已經大咧咧的砸在夙冰大腿上。
這一砸,仿佛重重砸在夙冰心口上。
她雙眼突然有些模糊,靈魂深處似乎有一顆種子,正在破體而出。
她顫顫的拾起手來,食指指尖細細瞄著他的輪廓,哀聲問道:大白,你游蕩世間幾百萬年,閱歷比我深太多,可知這天地間存在一種靈體,是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么?”
邪闕微微一愣:你是說魅靈?”
“竟是魅……魅靈么?”
“一種只能存活一天的靈,你該知道的吧。”
“是啊,我知道……”情緒處在崩塌邊緣,夙冰壓著嗓子問,“可我只知道些皮毛,你能同我細細說說么?”
“容我想想。”
邪闕曲起指節,叩叩靈臺,眼珠子轉了轉,“傳說在很多很多年前,俗世之中出了一樁懸案。有一戶人家辦喜事兒,新娘是新郎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著長大,但因新郎是個殘廢,這其中便生出許多波折來,可喜的是兩人最終還是結成連理。
然而拜完天地,送入洞房,等太陽落山之后沒多久,新娘子卻憑空消失了,包括那日送嫁的轎夫、喜娘,此事衙門查不出來,就請了道士,最后終于水落石出,原來在出嫁的路上,一行人全被妖怪吃掉魂魄,剝皮拆骨,魂飛魄散了。”
夙冰悄無聲息的抬頭,云霞已被夕陽余熱燒的通紅。
太陽,就要落山了么?
邪闕又叩了叩靈臺,嘆道:師傅曾說,正是那新娘撼天動地的意念,使她在承受巨痛那瞬間,爆發出一種背離三界五行的力量,最終使其化身魅靈,擁有可以堪比神念的意念,創造出一個奇跡。更令眾神費解的是,此女完全不知自己早已神魂俱滅,只是一道無法存活于三界之內、固守心念的靈,一旦當日太陽落山,一切,終將煙消云散。”
邪闕還沒說完,就覺得臉上一熱。
他抬手一摸,驚訝的抬頭,立刻跳了起來,滿臉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流淚了?!”
“或許是被那女子如此強大的念力震撼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夙冰仰起頭,她逼著自己笑,告訴自己人固有一死,這沒什么大不了的,這幾個時辰已經是撿回來的了,不是么?
他這么辛苦的回來,自己應該笑給他看的,不是么?
只是這笑怎么會比哭還要難看,眼淚就像開閘的水,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邪闕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大白啊,我覺得元神里有什么東西碎掉了……我難過,我怎么就這么難過,這不可能啊……”
你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回來?!
你快走吧,我承受不住啊!
邪闕一把將她推開,火了:那都是傳說,你也信?”
“從前,我也不信的啊……”
“夙冰你也太過分了吧!老子之前差點被神雷炸到魂飛魄散,你眼淚都不落一滴!現在聽個鬼怪故事,你竟然哭成這幅德行?你到底是有多不在乎我啊?之前還騙我,說你哭不出來!”
“從前,我確實哭不出來啊……”
“你必須給老子說道清楚!老子告訴你,這一回休想蒙混過關!老子有的是時間同你耗!”
“太陽就快落山了啊……”
“老子現在沒心情看日落了!”
“大白,你快看啊,太陽就快落山了啊……”
太陽,就快落山了啊……
落山了啊……
直到最后,夙冰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她的元神躲在識海最深處,抱著膝,垂著頭,只知道黑暗永無止境的襲來,一將她吞噬。如果是在幾天之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因為一個人離去而變成這幅摸樣,她想,她會大笑三天三夜。
她是誰?
她是冷心冷情,瀟灑恣意的夙冰。
就算當初知道師傅的死訊,她也只是悲痛。
她從前活了一千多年,她以為自己償遍了人生百味,她以為她早已看透了生死。
原來比生死還大的,是失去。
比失去更大的,是失而復得之后,再得而復失。
如果邪闕在天劫中就那么死了,或許她會難過一陣子,悲傷一陣子,最后漸漸開始麻木,修煉,飛升仙界,再修煉,努力成神。她不需要誰的保護,誰的陪伴,她堅信弱肉強食,她的目的,從來都是成為修士中的最強者。
但是現在,她徹底被邪闕的心念擊垮了。
她開始重新定義最強者的概念。
原來這世上有一種力量,是可以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
化神算什么,大乘算什么,成仙算什么,那是再怎么修煉,也追趕不上的一種力量。
那種力量,近乎于道?
那種力量,堪比神念,神念又是什么?
是悟道封神者的意念么?
不知不覺,一顆橘子滾來她的腳邊,夙冰茫然的撿起來,剝開來咬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她腦子瞬間一個激靈。邪闕沒有撒謊,這橘子果真是苦的。
她抬頭,眼里的茫然仿佛驅散了些。
漸漸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原來心里什么味兒,這橘果便是什么味兒。
邪闕從前心是苦的,所以吃了幾百萬年的苦果。
而歷劫隕命之后,他的怨念消散了,化而成魅,心中只余下了甜。
桃花,橘果……
開桃花,結橘果……
因果……
大白,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我明白的道理么……
夜晚的涼風拂過面龐,夙冰忽然一個瑟縮。
她從黑暗中掙扎著起身。
“何人?”
她穿的還是那一套殘破的宗門弟子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頭發已經長到了小腿彎兒處,濃濃密密,似海藻一般,“閣下一身凜然正氣,為何要做此暗中偷窺之事?
天地無用之亂入無用最新章節
一個濃醇的聲音,在這靜謐中悄然響起:莫慌張。”
半空中,漸漸現出兩道身影。
竟是兩個人?
一位是眉眼柔善的佛修,二十七八歲的面貌,身披素色袈裟,側坐在一只吊睛白虎背上,只對她微微點頭,便不再多看。夙冰微微有些驚訝,此佛修的修為,她是半分也看不透的。
再轉眸望向另外一人。
只一眼,夙冰原本渙散的眸色,如這夜色一般,陡然濃郁了起來。
……
世間季節變換,花開花落,花落花開,而九霄峰頂上的那棵桃花樹,永遠一樹芳菲。
一紅一黑兩道身影落在九霄外側,目光幽深的望向峰頂。
“整整一百年了。”
“是啊。”
“自從大人的靈體消散之后,她就這么一動不動的,在樹下閉目打坐整整一百年,是準備結元嬰么?”赤狐望向樹下盤膝而坐的女子,散開的長發似綢,或垂、或被風輕輕吹起,白皙潔凈的臉上,始終帶著一抹令人哀傷的痛色,“竟連結界都不設,就算九霄峰是咱們南疆禁地,她膽子也真夠大的了。”
“不像是在修煉,應該是在悟道吧。”
“悟道?”
“恩,這世間成仙者甚多,但悟道者寥寥。”黑蛟斟酌片刻,模糊的說,“據說真正的道,不在于力量的強悍,不在于體魄的強大,不是修煉出來的,而是領悟出來的。身具慧根之人,若是一朝得道,是可以直接跳出輪回白日飛升的。”
“不必苦哈哈的修煉,就只冥想,也能飛升啊!”赤狐震驚。
“說得輕巧,悟道可比修煉艱辛多了!世間有靈根者萬里挑一,而有慧根之人,百萬年不一定出一個,因為靈根生于,慧根則長于元神。一旦悟道,升仙算什么?日后那是勢必封神、掌控天道的!”
黑蛟背著手,目光深邃的望了望天際,“我曾聽大人隱約提過,大人的師傅當年就是在這怪異的桃樹下悟道飛天,而今已經位列神君,司天火一脈。再說佛修界的始祖,似乎也是在一棵菩提樹下悟得佛道。”
赤狐一瞬不瞬的盯著那棵桃樹,橫看豎看,那都只是棵樹。
……
夙冰怔怔望著那人。
只見他盤膝端坐在一朵紅云之上,一襲紅衣似火,廣袖飄飄,玉冠巍峨,墨發飛揚,點點月光碎在面頰,更顯得顏色如玉,皎皎動人。他長了一張同邪闕一模一樣的臉,不稀奇,奇的是連氣息之間都有兩三分的相似。
但邪闕妖氣過重,而此人則是一身……
夙冰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
讓人自慚形愧的壓迫感。
夙冰立刻氣場全開,冷冷道:原來是神君大人。”
“哦?你猜到了。”羽琰神君淡淡一笑,也不計較她的無禮,“我二人倒不是故意窺探,只是見你陷入冥想之中,似有悟道的跡象,生怕叨擾了你,方在暗處觀察。”
“如此,多謝神君大人了。”
夙冰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就負手直直立在樹下,不再吭聲,
羽琰神君討了個沒趣兒,摸摸鼻子道:小友似乎對本神君諸多不滿?”
夙冰淡淡道:不敢。”
羽琰神君嘖嘖惋惜:你雖以生慧根,但如今看來,依舊著了相啊。”
夙冰一記狠戾殺過去:那晚輩斗膽請問神君,面對一個奪我性命、拿我祭器的仇人,面對一個戕害我師傅永世遭受詛咒、不得善終的惡人,晚輩究竟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他?而那人,在面對自己曾經傷害的人時,難道沒有一絲愧疚嗎?!”
“哈哈哈哈。”
羽琰神君忽然笑的開懷,“小友,本神君為何要愧疚?因他,我心魔叢生,是我的劫難;因我,他詛咒纏身,那是他的劫難,我們各自渡各自的劫難,本神君有什么好愧疚的?至于你,記恨本神君更是毫無道理啊,你天生靈體,父母緣淺,入了凡胎連累爹娘,本神君拿你祭器有何不可?你且再想,若沒有本神君,你尚在輪回掙扎,何來今日機緣?”
“歪理!”夙冰氣結,“您若不愧疚,為何要收邪闕為徒?!”
“你當本神君教導心魔是因為愧疚?是想解開同那人之間的宿命么?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羽琰神君搖頭,“三界五行之內,乃是由一個個因果組成,一旦入了因,便要承擔果。邪闕乃本神君悟道之后祛除的心魔,他等同于本神君的分|身,雖然漫長歲月中的進化,他已完全,與本神君再無神魂上的牽扯,但我們之間尚存一個因果,本神君被牽扯入因果之中,自然要引他向道,否則他為惡,本神君也要承擔惡果。”
“您乃高高在上的神君,會有什么惡果?”
“小友如今對本神君如此仇恨,他日你封神,豈不是本神君的惡果?”
“那我師傅呢,他被您害的……”
“莫說本神君害苦了他,眾生皆苦,苦修苦修,修行若是不苦,那豈非人人都可以成仙成佛了?就連俗世凡人亦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身為一個即將悟道封神的執天道者,居然問本神君如此愚蠢的問題?”
“那您怎么就沒吃什么苦,成仙封神了?”
“哎!”
羽琰神君面上現出些許失望,指著夙冰對佛尊直嚷嚷,“老悟啊,你快瞅瞅這小妮子給我氣的!她以為我師弟吃的這點兒苦,就是世間大苦了!等她成了仙,封了神,她就知道,這一切苦難,不過只是滄海一粟,渡人過江的蘆葦罷了!還張口閉口的高高在上,她真以為本神君就是個吃閑飯的嗎?那天上能混到封神的,有幾個是省油的燈?諸神大戰她以為是靠嘴說的嗎?”巴士網不跳字。
夙冰氣的發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羽琰神君忽然正色,目色清明的望著她:本神君知你心中所想,神不愛世人,不慈悲,不憐憫眾生,何以為神?那你說上善若水,水乃至善之物,為何聚成了江海,就會翻天覆地,禍害蒼生?”
“因為……”
“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善,更沒有絕對的惡。”
這次開口的,竟是一直看熱鬧的佛修,他念了聲佛,淡淡道,“從前世人常說種善因,得善果,種惡業,得惡果,后來發現這話有些扯,為何好人沒有好報,而歹人就能成仙成佛了?”
他說“歹人”之時,斜了羽琰神君一眼,“因為這世間并非一個因對應一個果,一旦牽連的因果過多,善惡便也混淆了。你說老羽是惡人,但他犯了一個你們眼中的惡事,引發的結果卻是一連串的善果,那他是善多還是惡多?”
夙冰知道這佛修,必然是神界佛尊。
很想尊敬,但同羽琰在一起的,她待見不起來:什么都是您說的,作惡還有善果了?”
佛尊同樣不在意她的無禮,又念了句佛:施主,你可知本尊者在幾百年后,又將下凡歷劫去了?”
夙冰一愣,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干嘛。
“佛修與道修不同,本尊者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得下凡塵歷劫,由司命神君寫入命盤,嘗盡世間大苦、大悲。司命那廝,司三界除神君之外所有人的命運,對苦痛早已麻木不仁,他與本尊者有些舊怨,命盤一次比一次寫的狠。而本尊者無論在何種境況下,最后都必須悟道,若是沉溺于凡塵,不思進取,則將再次墮入凡塵,散盡千百萬年來的修為。”
夙冰漸漸收起心中輕慢。
佛尊掐了掐指:粗粗一算,本尊者今時今日,已在凡塵歷了三十八世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羽琰神君也掐指一算:老悟你又糊涂了,是一百三十八世了。”
夙冰合手驚嘆:尊者大能!”
佛尊訝異的轉頭望向羽琰神君:你怎么比我還清楚?”
羽琰神君笑的直抖肩膀:每一次你悟道,都是我下界渡的你,同樣的話,說了一百三十八次了,能記不住么?”
佛尊恍然大悟,又雙手合十望向夙冰:佛、儒、道修,看似不同,但其實殊途同歸,本尊者今日便與你閑扯兩句。”
夙冰立刻屈膝跪下:多謝尊者不吝賜教!”
佛尊道:爾等道修以為出的紅塵,就是大智,卻不知入得紅塵,看透紅塵,游刃于紅塵的,方為大能。在神界,沒有一個封神者不是歷經苦難的,就拿老羽來說,他所經歷的大悲大苦,又豈是你這初初悟道者所能理解的?
再說你那師傅,此人被老羽詛咒十世,卻以十世劫難修來一個天大機緣,不出三千年,必將登仙封神掌三界生殺大權,你說老羽是害了他,還是渡了他?”
夙冰瞠目:尊者是說,我師傅他……”
佛尊微微頷首:施主,你終究還是閱歷太淺,浮沉不夠,凡事只著眼于眼前。如你身后這棵神魔樹,神魔一體,開桃花,結橘果,本尊者問你,你說它是究竟是桃樹,還是橘樹?”
夙冰茫然片刻:那得看注重過程,還是注重結果。”
“果然有悟性。”佛尊贊許,“但你仍然只是初窺天道門徑,待你看花不是花,看樹不是樹的時候,才算入了天道大門。然而要悟到似老羽當年那般,看花是花,看樹是樹,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尚需要歷練。”
夙冰已經徹底的、完全的、懵了!
羽琰神君輕咳一聲:老悟,你就莫要為難這小妮子了,咱們說正事兒。”
佛尊恍然:哦,說正事。”
“小友,當年本神君正是在此神魔樹下窺得天道,以無上道法祛除了自身心魔。”羽琰神君一揚手,一顆晶瑩剔透的圓形結晶浮于手心,“瞧,這便是邪闕的本源。”
“……!!”夙冰難忍心內激動,“他、他不是神魂俱散了嗎?”巴士網不跳字。
“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一線生機,而那一道生機,從來不是天道給的,也不是司命神君給的,乃是你們這些凡靈自己爭取來的,”
羽琰神君呵呵一笑,“他有此劫,是他誅殺真龍作惡太多,應有此報。但他脫胎于本神君,只要本神君不死,他本源便不會斷。而他散去的神魂,則脫胎于俗世眾生悲喜根,塵歸塵,土歸土,自然也散回了俗世。也虧他最后有所頓悟,生了慧根,自己渡化了自己,洗凈一身邪性,天道又豈非真正無情?小友若是有心,可以前去俗世悲苦之地轉上一轉,于你悟道大有裨益,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羽琰神君模棱兩可的言語,令夙冰疑問叢生,但她不敢求證她心中希冀。
“當然,小友如今慧根已生,也可以在此神魔樹下繼續悟道,再過幾百年,本神君自會親自下凡引你上界。”
“不。”
夙冰雙眸清明,微垂下頭,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晚輩今日得見兩位尊上,始知自身淺薄,尊者一語驚醒夢中人,修煉不同于修行,晚輩修煉千年,然,這條修行之路,才將開頭。”
羽琰神君與佛尊對視一眼,哈哈笑道:不枉我二人渡你一場啊……”
兩人便向天際飛去。
羽琰神君挑挑眉:老悟,多謝了。”
佛尊擺手:貧僧今后下界,與她也有一段因果,不全幫你。”
“哦?”羽琰神君瞇了瞇狐貍眼,“原來如此,怪不得此次我一說,你就應了。”
“呵呵呵。”佛尊笑,“你的事兒,貧僧哪次不上心呢,她雖天生慧根,但悟性欠佳,你為渡她,真可說煞費苦心啊!既然如此,為何不干脆告訴她當年那些因果,廢這么多口舌,說的貧僧口都渴了。”
“呵呵呵。”羽琰神君也笑,“我與她的因果,早在當年斬心魔時,就徹底斷了。”
“所以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那心魔怨氣,總算是散了。”
“是啊!”羽琰神君感慨萬千,“邪闕的確是個異數,雖然只是我的一縷分|身,但他在渡劫之時驟生慧根,所爆發的神念之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我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是比我這本尊更強大的存在了。”
“貧僧一早同你說,他同你分明就是兩個個體,愛恨嗔癡皆與你無關,你不信。”
“老悟你說說看啊,”羽琰神君面上現出悵惘之色,“若我當年不曾斬心魔,而是順應因果入了魔,幾趟輪回下來,我會不會也……”
“你不是邪闕。”
“但他是我的心魔,他能做到的,我怎就不行?”
“你不是他。”
“但……”
“你這是在吃自己心魔的醋?”
“豈會?”
了悟佛尊摸出一個橘子,咬了一口,瞥他一眼:酸掉牙了。”
……
“她動了!”
赤狐一直盯著那棵桃花,這會兒突然發現樹下的人身軀微微顫了顫,似乎有轉醒的跡象,“小黑你看到沒,她動了,是不是悟了大道準備飛升了?”
黑蛟驚詫的望去,樹下盤膝而坐的女子,果然醒了!
夙冰緩緩睜開眼睛,雙手結印,呼出一口濁氣。
她站起身來,瞧陽光明媚,桃花灼灼,似是經歷了一場幻象,但她內心無比清醒,那并不是幻象,因為此刻她身心愉悅,莫管紫府內的是元嬰還是金丹,她的神識境界,已經超出了凡塵拘泥,提升為神念。
再者,羽琰神君贈的晶核,此刻正在她的神念之中蘊養。
“流光盒,息壤,五行石,十萬條歡喜根。”
她默默回想羽琰神君的囑咐,十萬條歡喜根必須要去俗世界,而息壤她有了,五行石她也有,并且一早就在自己手中,莫非就是為了今日么?她暗笑,只是流光盒是什么東西,她從來不曾聽說過。
會不會和流光師伯有什么關聯?
夙冰決定回一趟無極宗。
她展袖躍入半空,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朝哪個方向飛,瞧見黑蛟二妖正呆呆望向自己,于是轉了彎兒,落在他們面前,淡淡笑道:蛟大人,不知道怎么去豐樂?”
“夫人,您朝這個方向一直飛。”黑蛟恭敬朝向東北方一指。
“多謝。”
見夙冰要走,赤狐急道:夫人啊,您沒事兒吧?巴士網不少字”
夙冰愣了愣:我怎么了?”
“大人他……”
赤狐不敢說了,黑蛟卻接了口,“大人雖然離開了,但他一定希望夫人……”
夙冰拍拍他的肩膀,截住他的話頭:那個誰,你錯了,大白在我身邊,從來就不曾離開過,比如這道法,你從來看不到,但它就是存在著,只是以你所不能理解,無法接受的形式存在著罷了。但如果你心中有道,眼中亦有道,那便處處是道。閉上眼睛瞧瞧,他就在這呢。”
說完,她飛走了。
兩妖怔怔對望一眼,迷瞪了。
……
……
夙冰一路飛出了豐樂城。
當年來的時候,這里還是一派蕭條景色,如今已經有模有樣起來,只不過來回走動的盡是魔修,看來還是被拓跋戰給占領了。那些魔修攔不住她,她也沒做停留,繼續向無極宗的方向飛。
入山門時,她不想硬闖,便拿出玉牌晃了晃。
看門修士一看是夜來峰的峰主令,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雖然宗門早在百年前說她勾結妖修,將她逐出師門,夜來峰主也換了人,但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叛徒,他們真心不知道該怎么辦?
幾人面面相覷。
因此私下都知道,宗門是迫于其他門派的詆毀,才說這位前輩是叛徒的。
據從南疆回來的師兄師叔們說,當年若不是她和她那位大能妖修道侶,各門各派的弟子都得死。
“盡管上報,不必憂心。”
夙冰扔了玉牌之后,見他們面露掙扎,搖頭失笑,留下一句寬慰的話,便朝美人峰的方向飛去。算她好運,流光既沒有閉關,也沒有出去歷練,不過這也在夙冰的揣測之內,以流光的閱歷,自然是不需要什么歷練了。
“你問我流光盒?”流光見到她,也不覺得驚詫。
“還請師伯告知一二。”夙冰拱了拱手。
“是我的靈器皿,用來蘊養法器的,結丹那一年,你太師傅贈給我的寶物,還以此器為我取了道號。”流光回憶了下,說道,“不過你也知道,當時不知你師傅尚在人間,所以我答應了宣于逸那小子,替他看顧玄音門。之后我毀約,便將所有寶物悉數給他,包括流光盒。”
“在元寶手中?”
“是。”
“多謝大師伯。”
夙冰拱手施了一禮,轉身欲走。
流光喊住她:小七丫頭,我覺得你有些不一樣了。”
夙冰笑道:昨日非今日,一切也只是順應天道變化而已。”
流光贊許道:不知你有何奇遇,總歸恭喜你了。”
“哦,弟子還有一事。”夙冰已經走出了她的洞府,又折回來,“有個問題,弟子一直都想問,師伯莫要覺得弟子無禮,師伯可知道神農峰沉柯真人?”
“你是說我奪舍的這具軀體,她的心上人?”
“恩。”
“知道一些,這姑娘當年將身體讓給我,我答應了她救治那小丹修。不過那小丹修說生死自有定數,要我莫插手他的因果,倒是個有悟性的。最后他就丹毒積聚,隕落了。”
夙冰嘆了口氣。
自沉柯真人將一切傳給她,她就始終懷疑沉柯真人的死非正常,是不是想告訴自己什么。今日才終于明白,原來沉柯真人真就如此的信任于她,傳衣缽于她。
然而當年,她卻不相信。
在無極宗游蕩了一圈,一群小修士們伸著脖子瞧她。夙冰倒不是念舊,生了故地重游的心思,而是在找夏重霜,同此人的因果未斷,她還欠了他一個答案。
最終問了人才知道,夏重霜這一百年又被關去了悔過崖。
這倒霉催的孩子啊!
夙冰真心是無語了,熟門熟路的摸上了悔過崖,瞧見夏重霜正盤膝坐在崖邊,不打坐,也不修煉,茫然的抬頭望天。夙冰都有些不忍了,記憶中這倒霉催的孩子就沒一天正常的,但卻從沒向現在這樣失魂落魄的。
夙冰落在他背后,嘆道:心魔太重,執念太深,你若再不醒悟,神仙都難救。”
夏重霜晃悠悠的轉過頭,眼神一肅:是你。”
話音未落,夙冰的掌心已經落在他靈臺上,夏重霜本能的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徒勞,他心中驚訝,假元嬰境界的修士,怎么比真元嬰大圓滿修士的力量都強?!
“怪不得。”
“什么?”
“你中了鬼咒。”
夏重霜愣住。
夙冰解釋道:你自小心魔就重,那些年將夏云扇帶在身邊,她給自己下了鬼宗秘咒,你修煉時漸漸吸入這種鬼氣,擾亂你的神智,所以你一直無法進階元嬰,再過個幾十年,你必走火入魔,神智全失。”
“胡言亂語!”夏重霜豁然跳了起來,厲聲道,“她為救我而死,怎可能害我?怎可能害我?!你知道那些年我在悔過崖的日子么,都是她陪著我……”
說著說著,就沒有力氣說下去了。
直到最后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喜歡上這個聽話、隱忍,一心待他的女子。
為何從前,他就沒發現呢?
“都是因為你!”夏重霜雙眼驀地猩紅一片,指著夙冰吼道,“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我忽略了她!因為你,我從來沒有正視過我自己的感情!都是因為你!”
“關我什么事兒?”
見他癲狂的模樣,很明顯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奏,夙冰震聲道,“我怎么你了?我有招過你惹過你么?你別跟我說你暗戀我啊?我可完全感受不到!你說吧,當年在銅門山,你在我夫君的乾坤萬象圖中,究竟看到什么了?!”
這番話夙冰用了神念,含有驅邪祛惡的震懾,夏重霜的氣勢瞬間就弱了,訥訥道:我看到了尸魃,就是尸傀冢里的那只尸魃,我看到了你為我擋了一劫,為我而死,但為什么不是你……”
“因為你看到的,并不是我。”夙冰早已經猜出了大概,所以并不驚訝。
“什么?”
“你不知道,這具身體,是我奪舍來的。”
夏重霜微張著嘴看著夙冰,只見夙冰雙手在靈臺一抹,一道元神漸漸離體……雙眼瞳孔驟然緊縮,夏重霜不想信、不敢信、不愿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是你!當年在鏡花水月教我冰心訣的上古修士!”
夙冰認真頷首:那夏云扇,正是我這身體真正的主人冷小扇,她當年之所以沒死,或許因為她身懷一半鬼修陰魂,她的生父,正是鬼修界羅剎王。我夫君曾與我說,他當時真身被鎮壓,分|身力量不強,所以操控乾坤萬象圖的能力不足,可能會出現一些偏差。你看到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我。”
“她為何要害我?”
“雖然她娘親是自殺,總是你逼的,她來害你豈非正常。”
“既是如此,她為何又要救我……”
“害你是遵從本心,救你也是遵從本心,何難理解?”
“我不懂……不明白……”
見他靈臺間的黑氣越來越重,雙目也越來越渾濁,夙冰知道單純用言語是救不回來了。
思忖片刻,她嘆氣:夏重霜,這緣分是你二人的,但我也無意中入了你們這段因果,總有些責任。如今,我廢你一身修為,碎你內丹,贈你一絲能夠克制心魔的冰清神念,你且重新來過吧,能否將這劫難化為機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悟性了。”
還未等夏重霜有所反應,夙冰已經一掌打在他的靈臺上。
隨著一道道光華逸出,掌下之人緩緩倒地。
“啪。”
有什么掉落的聲音。
淡淡云層背后,一名小修士正驚恐的望著夙冰,瑟瑟發抖。
“你……”
“夙冰,來還因果的,就這么回夏家的人吧。”
……
東海,玄音門。
“你想要流光盒?”元寶翹著二郎腿,笑瞇瞇地睨著夙冰,打量了一眼又一眼,最后他一揚手,祭出一個四四方方翠色|欲滴的小玉盒,擱在掌心把玩兒,“這寶物靈氣充裕,我日日帶著便能增長功力,很是舍不得,你要用來結嬰么?”
夙冰死死盯住他手里的玉盒:我說是的你會給我么?”
元寶見她這幅摸樣,眼里的自信多了幾分: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聽說,你廢了夏重霜一身修為,毀了他的金丹?”
“是有這事兒。”
“看來無極宗當真惹到你了,如今夏氏家族對你下了格殺令,你的性命,價值數千萬中品靈石呢。”元寶敲了敲桌子,斟酌了下語言,“在北麓修仙界,唯一不怕無極宗的,也就只有玄音門了,我曾說過,玄音門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夙冰目光一閃:你肯收留我?”
元寶眼眸亦是一閃:別用收留那么難聽,你的能力我豈能不知,我這是求賢若渴。自百年前那一役,整個北麓除我玄音門外,全都元氣大傷,沒有幾百年恢復不來的,你只管留下。”
“留下助你統一北麓?”
“不只,還有北麓外的十三界域。”
“你哪來那么大野心,當這里是俗世么?”
“你只需告訴我,愿不愿意。”
“可以。”夙冰定定道,“流光盒給我,嫁你做妾都可以。”
這話從夙冰口中說出,足讓元寶震驚的合不攏嘴,仔細觀她表情,嚴肅認真,分明沒有一絲玩笑:這流光盒對你究竟有何作用,竟讓你如此迫不及待?莫不是,你修煉遇到了什么障礙?”
元寶擔憂地放出神識,在她體內打量一圈。
夙冰并沒有回答他,而是緩緩站起身,目色灼灼,伸出手去拿流光盒。元寶鬼使神差的沒有阻攔,眼睜睜看著她將手中玉盒取走,心頭忽然起了一絲驚慌,不知何故。
夙冰重新落座,打開流光盒的玉蓋,內里靈氣涌動,果是天地靈物。她拍了拍靈獸袋,阿呆從里面跳出來,小手呈蒲扇狀,捧著一把紫色的土壤,小心翼翼的放進玉盒之內。
最后,她默念口訣,祭出神念中的那粒晶核。
晶核嵌入息壤,蓋子合攏,收進神念。
“就拿此物做聘禮吧。”一切塵埃落定,夙冰松了口氣,“作為嫁妝,我打算送你這個。”
“什么。”
“你應該會很喜歡。”
夙冰勾了勾唇角,一拍儲物袋,兩人面前的方桌上乍然現出一柄柳琴。
元寶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寶物他向來不缺,但下一秒,如一個破碎瓷器,他臉上的淡定層層皸裂,騰地站起身:我叔叔的法器,怎在你手中!”
“他是我殺的。”
“什么?!”
“我說,他是我殺的。”
夙冰再度勾起唇角,“你自以為掌控一切,但此事你不知道吧?巴士網不少字”
元寶望一眼桌上柳琴,指著夙冰,兩片薄唇微微張闔,有些發顫:這不可能,明明就是拓跋隱,明明就是他,我不可能錯!”
“呵呵。”
夙冰描了描自己的指甲,淡淡將當年溪山澗內所發生的一切,悉數道明。
爾后極盡嘲諷地道,“宣于公子,事到如今,你還想娶我么?我不知你當年在乾坤圖中看到了什么,是否與我有關,我只告訴你一個事實,當你想要逆天改命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輸了,因為你已經信了命!而你就算征服了整個修仙界,你都斗不過命!在天命面前,你永遠都只是個最最卑微的失敗者!”
元寶緩緩抬起頭,第一次在夙冰面前露出陰狠的表情。
“昔時我夫君一時興起,逼咱們進入乾坤萬象圖,你可知,那神器是從司命神君的命盤中分離出來的,命運雖然早已寫入天命盤,但人心卻是無法控制的,凡人自救的能力,永遠令天地汗顏,但自救,絕非你自以為是的玩弄命運!”
夙冰站起身,居高臨下睨著他,氣勢陡然一震,“夏重霜太信命,所以他被命運牽著走!而你玩弄命運,注定被命運玩弄!只有少卿,他同我一樣不信命,但他同時尊重命運,固守本心,所以命運最終放過了他!”
“呵,不過假元嬰境界,你真以為你能殺了我?”元寶收好心緒,起身,冷著對她,“來吧!只要一劍刺進我的心窩,你就贏了!只要你沒本事,天命就輸了!”
“原來,你看到我殺了你?”
夙冰不怒反笑,指了指他的心窩處,“宣于道友,你信么,以我現在的能耐,我要你死,真的只需動動念頭而已。我也不否認,來之前確實想過殺你,因為你害死了少卿,又伙同儒圣,害的我夫君魂飛魄散,殘渣不留!但不知怎么,我現在突然不想殺你了,因為若沒有你,他得不了甜果,我也悟不得道。”
言罷,她身形一閃。
一個神念,便已遠離東海萬里之外。
“元寶,念在相識一場,我贈你一言。你同天命斗了一輩子,但你可知,天命或許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輸也好贏也罷,究竟有什么意義?”
“既然如此執著于輸贏,那就當你贏了吧。”
氣息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元寶終于知道,她真的不是再說大話。
那句“就當你贏了吧”,一直在房內回蕩。
他跌坐在椅子上,雙眼漸漸有些模糊。
“我贏了么?”
抬手覆上心窩,他搖頭苦笑:這一劍,明明刺的那么深,那么疼。”
命運,你果然待我不公啊……
……
“阿嚏!”
司命神君打了個噴嚏,手下命盤微微一顫,“哎呀,不好!”
天極老翁又一個激靈:何事!”
司命神君指了指天命盤,惋惜道:手一抖,這一刻出生之人的命運全都顛倒錯亂了,我數了數,有好幾千呢。”
天極老翁瞄一眼: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也對。”
司命神君揉揉鼻子,淡定道,“什么命運不命運的,都是差不多的陳詞濫調,無非就是愛恨嗔癡,擱誰身上都一樣,我都寫膩了,哪那么多故事寫。”
“嘖嘖,同樣的故事,放在不同人身上,活法不一樣,結局也不一樣啊。”
“所以自個兒活不好,怪我這司命做什么,真冤。”
……
*******************尾聲******************
五百年后。
朱砂鎮。
“余婆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整個朱砂鎮,只有你家孫女八字最陰。”一名壯漢痛惜道,“道長說了,今夜子時必須送去狐仙廟,您放心,你家孫女今后不能侍奉您,咱們也會侍奉的!”
“瑤瑤,咱們真是命苦啊……”
一位五旬老嫗正抱著一個妙齡少女,祖孫倆依偎著哭成一團,少女拼命大叫:我不!阿婆,我不要去什么狐仙廟!什么狐仙,那分明是妖怪啊!我要和阿婆在一起!”
又一名壯漢驚恐道:別亂說話!”
“快將她綁走!”
“快!”
幾個壯漢就去拉扯少女,絲毫不管少女哭的凄厲,擠在余婆婆家圍觀的街坊紛紛背過臉去,不愿再看。他們也沒辦法,鎮上出了狐妖,已經迷惑了不少婦人,這些婦人整日嚷嚷著要去狐仙廟找狐仙,一臉癡迷,仿佛去尋自己前世的愛侶一般。
請了白云觀的道長來看,只說是狐仙發怒,必須送個八字數陰的女子前去狐仙廟。
正在推搡之際,門外忽然有女聲道:我乃陰月陰日陰時出生,比她更合適。”
眾人轉頭,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門外的女子生的極美,丹鳳眼,櫻桃唇,原本是妖嬈的相貌,卻讓人生不出一絲輕薄之心,只因此女的氣質出眾,宛若謫仙,一襲青衣長袍,簡單樸素,端的是一派仙風道骨。
她雙手放在胸前,捧著一個翠色玉盒,緩步走進屋內。
正是夙冰。
“這位姑娘,你不是本鎮人吧?巴士網不少字”
“祭狐仙,沒說必須是本地人吧?巴士網不少字”夙冰淡淡一笑,照的滿室生輝,“我既為自愿,豈不比你們強塞一個哭哭啼啼的姑娘過去,更令狐仙大人愉悅么?”
“說得對啊!”
“可……”
自然有幾人質疑夙冰的八字,被夙冰一眼掃過去,那幾人就像中了邪一樣,只有點頭的份兒。夙冰走去余婆婆祖孫面前,將她二人扶起來,再將手中玉盒捧給那名少女:姑娘,可否將我暫時保管此物。”
少女猶自怔忪間,被她一語拉回人間,慌忙接過:好的!”
“姑娘,你真要代替我家瑤瑤?”余婆婆還不敢相信。
“自然是的。”夙冰點點頭,“不過解決此事之后,我希望可以從您這里得到一樣報酬。”
“不知姑娘要什么?bs><子只要有,一定給!”余婆婆憂心起來,她們家可是窮的一貧如洗啊,萬一付不起價錢,這姑娘不愿意了,那可怎么辦才好呀!
“莫慌,只要您老的一絲悲喜根。”
“悲喜根?”
別說余婆婆,人人都傻眼了,那是什么?
但最終還是沒能問出來,因為夙冰早已穿好了喜服,入了花轎,被四名壯漢抬去了狐仙廟。那叫瑤瑤的少女怔了很久,畢竟年紀小,背著祖母偷偷打開了手中玉盒。
紫色的土里竟然埋了一團毛球,雪白雪白的,只有拳頭那么大。
她用手指戳了戳,軟軟的。
……
花轎停在狐仙廟內,隨著一陣陰風平地驟起,抬轎的大漢嚇的轉身就跑。
夙冰走下轎子,左右脧了一圈。
她疑惑著放出神念,竟也沒有收獲。
“不是妖?”
夙冰微微一愣,這是她事先不曾想到的,五百年,一路收集悲喜根,這種事情經歷的太多,大都是妖邪作怪,沒想到此次居然遇到個另類,“還不速速現身!”
她一拍腰際,抓出一把現形符,灑了出去。
手腕卻突然被抓住,接著耳朵被什么咬了一口,酥進骨頭里,一股綿軟的氣流在耳后流動,便聽一連串嫵媚笑聲:哎喲喲,我道這小鎮上怎就出了一個大美人,卻原來是個小道士呀。”
夙冰驚訝不已,好快的速度!
最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夙冰心下一沉,反身想要掙脫,卻又被那只手勾住了腰肢,一個控靈術,將她攔腰抱起,一下禁錮在懷抱里,動都動彈不得。
下一刻連眼睛都被蒙上,瞬間堵塞了體內識感。
“好猖狂的狐妖!你可知你是在找死!”
氣勢尚在,但夙冰心里開始沒譜了,她知道這次遇到的,不是凡妖。
此妖的修為完全在她之上,甚至高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這才是讓她最想不通的,她眼下修為雖然只有化神大圓滿,但元神已生神念,自認在凡間界,便是大乘期修士也難與她比肩抗衡。
“嘻嘻嘻,誰告訴你,我是狐妖來著?”妖孽低頭在她臉上嗅了嗅,用牙齒輕輕咬掉她眼睛上的黑布,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樣,“小美人,你瞧我哪里像狐妖了,恩?”
幾百年了,夙冰頭一次動了真怒。
她一眼掃過去,終于瞧清楚了他的模樣。
這一眼,她險些深陷進去。
這絕對是一只狐!
饒是夙冰此等看慣美色、悟出神念的修行者,都能聽見心臟不由自主砰砰跳了跳。纖腰玉容,冰肌玉骨,這不是一只普通的狐,應該是只九尾白狐,而且絕不是凡間界的妖物。
仙狐是不能下凡的,而神界能下凡的,唯有神君。
夙冰曾聽鳴鸞講過,天界之上只有一位神君真身為狐,那便是司人間妖獸的狐幽神君。但神界之上叫他狐幽神君不多,因為他還有一個綽號,“八尾神君”。
原因可想而知,他只有八條尾巴。
至于第九條尾巴,據說初初封神上界后,不知什么原因被羽琰神君砍了。
所以這兩位神君在神界一斗就斗了幾百萬年。
怎么會遇上他?
夙冰嗓子啞了啞,猜出他的身份之后,氣焰頓時消了,怪不得連神念都制不住他,人家可是堂堂神君啊,分分鐘能要自己的小命,她這點兒神念哪里夠看?
她嘆氣:原來是八尾神君。”
狐幽神君的臉色“唰”就變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小修的神念制不住您。”
“本神君不是問你這個!本神君的問的是、問的是你如何知道本神君只有八尾?!是誰告訴你的!他還說了什么?!”狐幽神君咬著牙,絕美的容顏此刻扭曲的極度駭人,“有沒有說本神君的那條尾巴,是因為輕薄那廝,被那廝追了幾百年,殘忍無情的給砍了?!還有沒有說本神君那條潔白無瑕的尾巴,至今被那廝掛在火神大殿上充作裝飾品?!”
夙冰瞠目結舌,這個“那廝”,指的是羽琰神君吧?巴士網不少字
他去輕薄羽琰那小心眼的?
這不是打著燈籠去茅房,找死嗎?!
夙冰一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接著她就被摔在了地上,狐幽神君怒氣沖沖掐著腰,在狐仙廟走來走去:肯定是那廝!肯定是那廝!本神君當時初初封神,修為尚淺,在玉清池初初見他驚為天人,將他錯認為女子罷了!也只是偷親了一口,還真當本神君是個斷袖不成!四處同人說,四處同人說!”
夙冰摔的頭昏眼花,從地上爬起來,恭敬的立在一邊。
狐幽神君吼完,轉身瞪她:你一個悟道者,不去悟道,跑來這里做什么?!”
夙冰低著頭問:神君大人,您不在天上待著,來這里做什么?”
“本神君……”
狐幽神君話說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喚作夙冰?”
夙冰一愣,她在神界已經出名了?“小修正是。”
狐幽神君抬了抬下巴,睨她一眼:呵呵,呵呵,呵呵呵。”
夙冰心里開始發毛。
“你問本神君來凡間做什么?”
“小修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想知道,神君大人您想做什么都行。”
“本神君非要告訴你。”
“好吧,小修洗耳恭聽。”
“本神君來人間,是想尋回真愛的。”
狐幽神君靠在窗邊,信手推開窗子,望月而笑,“從前,本神君一心最求力量的最高境界,放棄了自己心愛的伴侶,不管她的死活,獨自飛升。后來,本神君終于成為妖族第一位封神的,本神君的修為,如今已經修到最高境界,足以和羽琰那廝打成平手,但本神君突然迷惘了,混到我這個地位,未來還能追求什么?”
“這個,小修悟道時日尚淺,身份低微,不知。”
“最近本神君時常在想,那時我不顧她死活,她一定非常恨我吧。”
“這個,小修以為她不會恨您的。”
“哦?”
“您是有大造化者,她不可能不知,必不會阻攔于您,更不會記恨您。”
狐幽神君歪了歪頭:那當年,如若邪闕執意飛升,不管你修為盡失,不顧鳴鸞送死,你當真不會記恨他么?即使不恨,心中也能沒有一絲芥蒂,沒有一絲失望么?”
夙冰愣住。
“聽說你已經集了七萬多條眾生悲喜根?”
“回神君,是的。”
狐幽神君伸手在靈臺一摸,摸出一個闊口青玉**,一揚手,扔給夙冰,“拿去吧,此乃化生獸玉露,你回去倒在息壤之中,余下的三萬條,便不必尋了。”
“神君您……”
夙冰惶惶上前接過,抬眸猶疑不定的看著他。
“你想說本神君同那廝有仇,怎會救你夫君?”狐幽神君懶懶散散的翹起腳,托腮繼續望月,“本神君也是煩了,那只小鳳凰在狐仙殿整整跪了五百年,本神君當真不想再看見他了。”
“鳴鸞……”夙冰攥了攥化生獸玉露,忽然領悟,“神君,您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不然去哪找你?”
勾魂眼兒一轉,狐幽神君笑著就消失了,最后,空余下一聲嘆息,“其實本神君看著你也挺高興,若是當年本神君也不曾躲過天劫,我想我的小阿寧,也會如你這般為我奔走五百年,只是不知,會不會遇到如我這般心善的狐貍,幫她一把呦……”
“種善因,得善果,善心的狐貍,自然也會有善報的吧。”
夙冰低頭望著手中青**,喃喃自語。
……
回去之后,雖然已有化生獸玉露,夙冰還是取了余婆婆的一絲悲喜根。
夜已深,她便在此地宿下。
入了房間之后,她將抽來的悲喜根遞向玉盒,悲喜根瞬間便沒了。猶豫再三,她還是將那**化生獸玉露倒了進去,然后合上蓋子,吹了油燈,抱著盒子躺在床上。
她現在不必打坐,不必閉關,每一次悟道,修為就會自然而然的增長。
而斗法的技巧,隨著這三百年的游歷,自不必贅言。
“大白,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八尾神君,鳳凰在狐仙殿跪了整整五百年,求著他來的。”黑暗中,夙冰望著房梁一點兒碎光,自言自語,“他問了我一個問題,若是當年你犧牲了鳳凰,不顧我死活,強行飛升,我會不會失望。”
“我想我不會失望,因為你若如此,我根本不可能似現下這般念著你,不念著你,又豈會失望?”
“但同樣的,你若不曾拼著最后一絲心念回來我身邊,我不會見到那棵神魔樹,不會在神魔樹下悟道百年,不會有這五百年經歷,而是繼續在修仙界打打殺殺,搶靈氣、搶機緣,好勇斗狠,追求境界,追求飛升。爾后我飛升至仙界,同你會合,我們一起修煉,一起搶機緣,一起打打殺殺……”
“看似一對兒愛侶,但兩顆心,永遠不會像今天這樣,貼的那么近吧?巴士網不少字”
“但我同時又多么希望,你當時能拋下一切,只顧你自己。”
“真矛盾啊,不愧是封神之狐,枉我悟道多年,竟被他這一個問題難住了。”
說到這,她的脊背微微一僵。
黑暗之中,一只溫暖的、毛茸茸的手,就這樣覆在她的手背上。
夙冰不敢再動。
“你想這些有的沒得干嘛?悟道就是讓你瞎想的么?事實就是當年我糊涂了,確實癲了那么一回,但如果時光倒流,我想我還是做一樣的選擇,因為我依然會糊涂,依然會癲那一回。不瘋不癲,那就不是我了。”
邪闕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蜷縮著身子,將毛茸茸的腦袋擠進夙冰的肩胛窩里,“別被八尾神君攪了你的心智,他是修煉到了頂峰,但說起修行,他比起我師傅來差太遠了。別瞎想了,休息下吧,有什么話明天再說,我累。”
反手抓住他的手,夙冰緩緩閉上眼睛:恩。”
一夜無話,靜待天明。
第二日便將余婆婆祖孫二人嚇了一跳。
夙冰出了房間,后面竟還跟著一名男子,一身紫衣,披著一件紫色斗篷。
余婆婆驚訝地道:這……”
夙冰笑笑:他是我夫君,昨夜來的,怕擾著你們,就從窗子跳進來的。“
余婆婆祖孫二人望了望房內那只有巴掌大的小窗,震驚的無法言語,但她們也知道,這姑娘不是一般人,她的夫君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也就釋然了。
但一展眼瞧見她夫君的長相,再次震驚:姑娘,你這夫君生的……生的……”
也太好看了吧!
潛意識卻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是狐仙廟里的狐妖?
邪闕拿著筷子尖戳桌面,不耐煩地低頭大吼:聊完了嗎!還讓不讓人吃飯啦!”
余婆婆祖孫倆嚇了一跳,趕緊去廚房。
夙冰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去他對面坐下,設下隔音結界之后,雙手放置在桌上,淡淡道:大白,我必須和你約法三章。”
邪闕沖她呲牙。
這會兒若是被余婆婆她們看到,一準兒嚇昏。
如此精致漂亮的臉,一張口,居然能露出兩顆尖長獠牙。
夙冰淡定的拿起筷子,指著他的嘴:第一,這里是俗世,你如今沒有法力,說話請客氣一點,當然,你也可以不說話,但絕不能露獠牙。”
筷子突然就變成鉗子,邪闕立刻捂住嘴。
夙冰挑挑眉,繼續說:第二,出門將斗篷帽子戴上,或許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樣帶個面紗。但無論怎樣,都不可以露出耳朵和尾巴。”
“第三,吃飯的時候,不要蹲在椅子上……”
下一秒,邪闕就蹲桌子上了。
夙冰一張臉憋的發紫。
本來想罵他兩句,但罵不出口心就軟了,只能雙目炯炯的盯著他。
盯著盯著,邪闕就自己退了回去,卻還是蹲在椅子上。
兩只毛茸茸的爪子偷偷從斗篷里伸出來,邪闕扒著桌子,可憐兮兮地道:老子現在只是個小妖怪,根本控制不住身體,你能不能別那么多要求?你要是怕我嚇人,就捏個訣啊!”
夙冰搖搖頭:施法對你不好,你要自己運氣控制。”
說話間,她腰間儲物袋一陣震動。
夙冰從里面摸出一張靈符來,附耳一聽,見邪闕偏著耳朵湊過來,便解釋道:是露華的信,她和她師傅總算是修成了正果,問我能不能回去喝喜酒。算算日子,再過一百年,可悟也該出世了,到時候,咱們得備一份大禮。”
“嘁!誰想知道?”邪闕瞥嘴,“對了,那只胖狗呢?”
“你說多多啊,一百年前化了形,去南疆跟著小曦了。”
“小曦在南疆?”
“是啊,南疆現如今的王者,可比你當年還要威風。”
“嘁!”
……
傍晚時,余婆婆道:姑娘,馬已經買好了,就在門外拴著呢。”
夙冰施了一禮:多謝了。”
余婆婆連連搖手:不謝不謝,姑娘一看就是個仙人啊,真是我們祖孫倆的福氣。”
夙冰正打算再寒暄兩句,邪闕已經出了門,直接翻身上馬。
夙冰就只好跟了出去,正打算上馬時,邪闕皺眉道:你瞧這馬瘦的吧,肯定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阿夙,你還是在下面牽著吧,我一個人騎就行了。”
“也好。”
夙冰就在前頭牽馬,迎著落日余暉緩緩向鎮口走去。
身后余婆婆指著兩人一馬,叮囑自家孫女:瞧見了么,瑤瑤,今后可不能找這么好看的夫君,高傲的很,簡直就像娶個祖宗回來。你看夙姑娘嬌滴滴的,竟被欺負成這樣,沒良心啊。”
邪闕惡寒的抖抖肩膀:還嬌滴滴,你一拳頭揮出去,能把這鎮子掀翻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夙冰摸摸鼻子,呵呵一笑,抬頭打岔道:大白,你現在已經醒了,尋你失落的悲喜根這事兒,可以暫時緩緩。你說,咱們是找個靈山去修行,還是繼續紅塵歷練?”
“你說反了吧?巴士網不少字”
周圍有目光不斷脧來,邪闕將斗篷帽子帶上,帽檐壓得極低,爪子攏在寬大的紫袍袖中,慵懶道,“阿夙,你知道為何佛修又被稱為行者么?匿在山洞中,那叫修煉,而行走在路上,才叫做修行。莫管佛修道修儒修,天下大道,殊途同歸,你慧根既生,身為悟道者,身體的修煉于你來說,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
夙冰微微頷首: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怕你身體吃不消。”
“那你牽好馬,我困了,睡會兒。”
“恩,那咱們走哪是哪吧。”
“記得給我備好貂子肉,餓,醒來要吃。”
“上哪兒給你弄去,湊合著,啃饅頭吧,咱們是苦修。”
“你悟道又不是我悟道,老子要吃貂子肉!”
“饅頭。”
“貂子肉!”
“饅頭。”
“……”
吼著吼著,竟就睡著了。
夙冰牽著馬,體內的靈力注入馬兒的身體內,保持它的穩定。抬起頭,落日的余暉碎了一地,家家戶戶,裊裊炊煙,她閉了閉目,感受人的悲喜、風的流動、氣的流轉,以及蘊含在其中的喜怒、因果。
她又想起狐幽神君問她,修煉到了頂峰之后,還有什么目標?
其實,修煉只是修行的一部分,修煉并不是以飛升為目的。飛升也好,封神也罷,永遠都只是一路修行的一個必經階段,真正的道法,是修煉不出來的,它存在于天地之間,那是重重迷障之下的本心所悟。
修煉或許尚有頂峰,而修行永遠沒有。
修行,永遠都在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
無番外,因為下篇文《炮灰逆仙手札》是這文幾百年后的事情,故事同樣發生在北麓,也就是修二代們的故事,包括酥餅家的兩只小半妖。
有興趣的可以去新文捧個場,這是傳送門:
《炮灰逆仙手札》
沒顯示的話,也可以點我名字直接進專欄~
以下是完結感言:
這文結尾的手寫稿是三萬字,后來因為生病鬧心了兩個多月,考試沒考,工作辭了,十月初狀態好一些的時候,一個人四處去游歷了下……
走走寫寫,這文的結尾就從三萬字變成了七萬多字。
原本想申榜單慢慢發,足夠撐一個月的,但我答應過回來就貼結局,而且都耽擱這么久了,精神狀態差是我的理由,但不能成為借口,始終都是我的責任,對不起大家,所以就全貼上咯。
僅以此證明,若不是特殊情況,咱的坑品還是很良好的,是的吧是的吧?巴士網不少字
最后,謝謝那些陪我走了一段的朋友,更謝謝那些陪我到最后的朋友。
或許你們中有人對這個結局不是滿意,但這卻是我最終敲定地結局,也是我個人非常滿意的結局。在別的地方看到,有人說我中途因為大白呼聲高而換了楠竹,但我可以非常確定的說,此文從一開始構思,楠竹就是敲定了大白的。
相信看結尾,你們都能看出來。
中間問我楠竹是誰,我猶豫,是因為中途的時候,特別想把大白給換掉,因為我看上了秦清止,但又特別雷師徒戀。掙扎了幾掙扎,看大白呼聲這么高,就沒敢下手。。哈哈,完結啦,個人認為沒有爛尾的嫌疑。至少,我是真的真的,非常用心了呦~~
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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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最終章 ·悟道者(四)是 由小-說-巴-士-網會員手打,更多章節請到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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