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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蝶同眠
余修遠離席時,杜婉玉正興致勃勃地邀請岑曼陪她逛逛花木市場,好讓她修葺裝點一下那個荒廢多時的院子,末了還頗為感慨地說:“還是回來這里好啊,市區(qū)只適合年輕人鬧騰。”
岑曼跟她開玩笑:“那就多住一陣子!最好就別搬走,那我就能像以前那樣過來蹭飯吃。”
沒想到杜婉玉還真點頭:“我們遲早都會回來養(yǎng)老的,市區(qū)那宅子就留給小遠結(jié)婚的時候做婚房……”
杜婉玉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岑曼不知道是倦了還是別的原因,之后的話她都沒認真聽,回家洗了個澡已經(jīng)忘得干干凈凈。
睡前看了看手機,岑曼才發(fā)現(xiàn)姐姐給自己發(fā)了一條微信,詢問她是不是從外地趕了回來。她沒有多問,只寫了一個“是”發(fā)過去,等了幾分鐘也不見回復(fù),于是就關(guān)燈睡覺。
岑曼整晚都睡不好,醒來的時候昏昏沉沉的,前往醫(yī)院的路上也打不起精神。
余修遠又被杜婉玉拉去做司機,他一路都很沉默。岑曼以為他只負責接送,不料他也跟著到住院部走一趟,手里還提著剛買的水果籃。
他們走進病房時,龍精虎猛的錢小薇正在那窄小的陽臺舒展筋骨。余家母子來訪,她詫異又驚喜,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根本看不出半點病態(tài)。
她們正聊得高興,岑曼知道母親一時三刻也不會搭理自己,干脆就找主治醫(yī)生了解病情。
得到的結(jié)果與岑曼猜想的相差無幾,她母親的身體沒有出什么問題。輕微暈眩原本沒必要弄得這么嚴重,不過他們堅持留院觀察,醫(yī)生只好順他們的意。
岑曼多問了幾句,主治醫(yī)生就被小護士叫走了。一轉(zhuǎn)身,她就看見余修遠正朝自己這方走來,不由得頓住腳步。
余修遠手里拿著手機,那屏還亮著的,應(yīng)該剛通完話。岑曼收回視線,隨后聽見他說:“阿姨沒事吧?”
“沒事?!贬唵位卮?,“醫(yī)生說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br/>
余修遠端詳著她的神色,突然有了頭緒:“被你姐氣的吧?”
聞言,岑曼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認了。
岑曼不是家中獨女,她還有一個比自己年長六年的姐姐岑曦。
岑曦有一個談了幾年的男朋友,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兩個月前,她不僅跟男友分了手,還毫無預(yù)兆地跟一個陌生男生登記結(jié)婚。這事岑曼比父母要早知道,當時她雖然沒有父母那么大的反應(yīng),但也驚訝得幾乎不敢相信。
那位準女婿,岑家兩位長輩都很滿意。得知他們分手,兩位長輩已經(jīng)不太高興,接著又聽說岑曦莫名其妙地嫁給了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男人,氣得差點把她趕出家門。
岑曼覺得這次鬧進了醫(yī)院,就算不是因為岑曦,肯定也跟她脫不了關(guān)系。
果然,他們一同回到病房時,錢小薇正情緒激動地訴著苦:“……那死丫頭就知道氣我,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敢拿來胡鬧!我好說好歹,她半句話也聽不進去,前天回家告訴我們下個月辦婚禮?!?br/>
杜婉玉安撫她:“曦曦做事肯定有分寸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丈母娘就行了?!?br/>
錢小薇還是忿忿不平,她說:“別說商量,她連意見也沒有問過我們。既然這樣,她干脆拿婚宴請?zhí)o我,我就當作是別人家嫁女兒算了!”
杜婉玉瞥了兒子一眼,聲音稍稍壓低:“說起這事,我更煩心呢。我家疏影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下來,余修遠這個做哥哥的還是不肯安定下來,真讓人著急?!?br/>
余修遠假裝沒聽見,他從水果籃里拿出蘋果,坐在一旁靜靜地削著皮。
岑曼知道母親氣得不輕,她發(fā)微信給岑曦通風報信,并讓岑曦自求多福。岑曦滿不在乎的,還約她周末到影樓挑伴娘禮服。
中午杜婉玉約了朋友吃飯,她問兩個孩子要不要一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拒絕。杜婉玉也不勉強,只吩咐兒子送岑曼回去。
上車以后,岑曼對他說:“載我去最近的公交站就行,我回公司。”
余修遠似乎沒有照做的意思:“不是請假了嗎?”
畢業(yè)兩年,岑曼都在雅蕾國際餐飲服務(wù)管理公司任營養(yǎng)顧問一職。雅蕾今年有一個重點項目,計劃引進起源于西班牙的分子料理餐廳,先在霜江等地試點運營,之后逐步覆蓋全國的一、二線城市。
最近幾個小組都在跟進這個相當棘手的項目。分子料理的歷史一點也不悠久,甚至還很年輕。對于這種融入實驗室科學的新型烹飪方法,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腦,遲遲交不出讓高層滿意的市場調(diào)研,更別說完成那一份全面的分析評估報告。
雅蕾花費重金從國外請來專業(yè)團隊坐鎮(zhèn),并邀請分子廚藝研發(fā)總監(jiān)講解相關(guān)的科學原理,以協(xié)助他們開展前期工作。正因如此,岑曼上周才會被安排出差,到總公司交流進修。
幸好岑曼悟性不低,一番學習后思路便清晰起來,常見的球化、乳化、凝膠等技術(shù),她不再是一竅不通。不過這到底是現(xiàn)代實驗室科學的產(chǎn)物,她對很多輔助劑和常用設(shè)備都不太了解,加上中途還罷課,這跟化學相關(guān)的部分應(yīng)該會讓她很吃力。
想到這里,岑曼側(cè)過腦袋,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駕車的男人。眼珠轉(zhuǎn)了兩下,她突然說:“我請你吃飯吧?!?br/>
余修遠抽空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又打什么主意了?”
他們那樣的熟悉,被看穿的岑曼不覺出奇。她簡單地說明情況,他不應(yīng)聲,她又說:“不會妨礙你很多時間,你就當給我補一節(jié)化學課吧。”
余修遠以實際行動給了她答案。午飯是在霜江的星級酒店吃的,點單時他也沒跟她客氣,兩個人就點了一桌子的菜。
就這么一頓飯就坑了岑曼兩個月的工資,還差點把她的卡給刷爆了。她知道這男人是故意的,也懶得跟他計較,只要他能夠協(xié)助她完成工作,這筆賬怎么算她也不會虧。
雅蕾試點的分子料理餐廳,位于標建筑錦霜大廈的三十三層。餐廳的裝潢已經(jīng)進入收尾階段,只需再作微調(diào),就可以進駐開業(yè)。
像實驗室一樣的廚房早已竣工,在寬敞光潔的空間內(nèi),一系列特殊的工具和設(shè)備井井有條地擺放著,相比之下,那些瓶瓶罐罐的分子輔助劑則要凌亂得多,它們還放在箱子里,被雜亂地堆在角落。
岑曼把電閘打開,而余修遠隨意拿起了一罐纖維素,一目十行地瀏覽著貼在背面的標簽。
他們剛進去不久,一個皮膚黝黑的健壯男人搬著大箱的貨物進來,發(fā)現(xiàn)里頭有人,他便語氣不善地嚷道:“喂,別亂動這里的東西!”
岑曼連忙舉起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并跟他說明來意。
盡管如此,那男人的態(tài)度還是有些許怪異。他過去理了理那堆制劑,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走開。
終于把人請了出去,岑曼才從包里翻出平板和厚厚的資料,準備工作。
這種前衛(wèi)的烹飪方法,是通過物理特性和化學特性改變了食物原本的面目,創(chuàng)造出不符常規(guī)的狀態(tài)。經(jīng)過調(diào)查,接近三成的食客對分子料理的營養(yǎng)價值和食品安全抱有懷疑,同時也存在不少反對和批判的聲音。對于分子料理的制作方法與過程,她雖然沒有必要完全掌握,但是某些關(guān)鍵的原理就必須知道,否則就不能對此進行研究和初步的論證。
說到下廚,余修遠絕對是外行,不過把制劑和化學設(shè)備當成實驗的一部分,他又能十分輕松地處理。他在一流理工大學的化學系研究生,求學那時經(jīng)過待在實驗室,整天跟大批試液和試管打交道,眼前這些簡單的反應(yīng)只是小菜一碟。
一整個下午,岑曼滔滔不絕地向他提問。夜幕悄然降臨時,余修遠還在給她展示液氮罐的使用方法,兩人似乎都忘了時間。
在分子料理的制作過程中,經(jīng)常會使用液氮來制作冰激凌和冰霜意境的菜式。余修遠自然不懂得制作冷菜,他以牛奶做原料,只傾入1升的液氮并不停攪拌,不一會兒就讓液體凝結(jié)成乳白色的小顆粒。他告訴岑曼:“液氮無色、無嗅、無腐蝕性,也不可燃。氣化的時候要小心,盡量不用跟人體接觸,很容易凍傷的?!?br/>
岑曼的指頭不斷地敲著屏幕,快速地記下液氮的屬性。她的工作筆記已經(jīng)做了好幾頁,今晚回去加加班,明早應(yīng)該就能上交出差報表以及比較完備的進修記錄。
他們很晚才離開錦霜大廈。夜風凜冽,岑曼那身輕便的衣裝變得不太御寒,還沒走到停車場,就接二連三地打噴嚏。她正懊惱著忘了帶披肩,余修遠的手臂便悄無聲息地伸了過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人已經(jīng)被他摟住。
岑曼下意識用手肘撞他,他像是跟她較勁,不僅沒松開,還漸漸地手臂收得更緊:“再撞試試看。”
他的體溫隔著衣衫傳來,岑曼像忽略也忽略不了。她敵不過他的力氣,干脆就打破那表面的和平,免得雙方都別扭:“你這樣摟摟抱抱算什么,我倆早完了!”
余修遠冷笑:“是嗎?”
岑曼干脆將手舉到他面前:“麻煩你注意一下,我有男朋友的!”
那枚白金戒指依舊安然地環(huán)在她指間,余修遠只覺得礙眼。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明明怒極了,聲音卻平靜得可怕:“甩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