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是紛紛揚揚落下,夜間眾人都沉睡著,殷離正昏沉間,被一雙冰涼刺骨的手貼在臉上,她蹭地一下跳了起來,看見王二在她身旁蹲著,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
她忍著怒氣問他:“你做什么!”
王二湊近她,貼著她耳朵說道:“有法子了,今晚可以過西街。”
她清醒的小腦袋瓜飛快地運轉著,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才打消方才的怒意,想要整理行囊,卻發現王二早已背在了身上,二人便躡手躡腳走出了寺廟。
半夜間雪已停,極低的氣溫另殷離直打哆嗦,她看看王二,面色不改,又想到暴風雪的那天晚上他居然能這樣拖著虛弱的身體走到了寺廟前,心里倒有些佩服。
她上牙與下牙戰栗著,艱難地蹦出一句話:“什么法子,怎么過西街?”
王二這時顯出的沉穩很可依靠:“前幾晚我都在這觀察過,每隔三日便有一輛郭府的馬車過路,守夜士兵不會檢查,想來那馬車中的貨物是違禁用品,我們現在去郭府,翻墻進后院,上那輛馬車偷渡出去。”
殷離又問:“郭府沒有下人看守么?好歹也是大戶人家,敞著門讓賊偷東西么?”
王二耐心回答她:“那后院就是一個馬廄,有何可偷的?”
殷離聽到這處,內心不禁思想這王二如此了如指掌,想必是蹲點了好多天,她不禁懷疑,這家伙難不成原先是作那偷雞摸狗的行當?
說話間二人走到了郭府后院墻邊,看著高高的墻,殷離面色呆滯,這高墻,是正常人能翻過去的么!
她心里正犯難,想問他怎么翻墻,就見王二已蹲下身,雙手撐著地,對她說道:“你踩著我,翻過去。”
殷離還有些為難,他說道:“趕緊的,否則我把你扔進去!”
殷離看他焦灼,一咬牙踩上他肩膀,王二一聲悶哼,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真……重!”
殷離攀著墻沿,又狠狠踩了兩腳泄恨,兩手一撐,使盡全身力氣,卻用力過了頭,反是把自己摔進了后院里,王二只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隱忍的□□。
殷離好容易雙手支起自己,全身像散架了一般疼,她揉揉摔痛的屁股站起來,就看見王二已站在了她身前,是一身輕松,仿佛無事發生似的站在眼前,哪里像她一樣狼狽?
她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我會錯意了,你不是被仇家追殺,而是個賊?!”
王二對著她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在馬廄旁的一輛運貨馬車,上面顯然已經裝好了貨物,用一塊大幕布遮蓋起來。
他使了使眼色,殷離閉了嘴,兩人打開幕布一角,鉆了進去,車內裝的是幾只有半人身高的木桶,整齊放置,與一邊的車壁還有一點小空間。
殷離湊上去聞了聞,正散發出一股酒味,只是空間過于狹小,兩人只好擠在那一方小空間中,方才鉆入,就聽聞車夫系緊幕布上馬的聲音,一聲鞭響,馬車便顛簸著開始上路了。
殷離窩在里間,以側躺的方式將自己塞在酒桶與角落之間的間隔中,王二這樣的大塊頭幾乎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得以擠進殷離身后,殷離被他擠得是齜牙咧嘴。
兩人背對背靠著,殷離只覺得自己快被擠得散了架,她甚至要認為自己儼然成為了這馬車結構的一部分,嚴絲合縫地和酒桶親密接觸。
另一邊的王二也好過不到哪里去,只能乞求這樣的路程快一點結束,她詢問道:“你知道這輛車要到哪里去嗎?”
王二緊皺著眉頭,同時艱難地搖了搖頭,無法得知所處之地,她正在腦里思索著要是被發現了,她就大喊救命,說是這王二脅迫她的,想了想不禁贊嘆自己妙思,眼皮卻越來越沉,徑直睡了過去。
這方王二已抽出一柄小刀,將那幕布劃開一道小口,外間凌厲的風吹在他臉上,似刀割一般的隱痛。他看到這外間似是山路,黑乎乎的一片,分不清深處的方位。
良久,王二才回答道:“這車上所載貨物都是酒,此間又是山路,距離雍城最近的僅有襄陽城,想必這批貨物是要進給襄陽城內的酒家,或者是哪個大戶人家也不一定,總之,極大可能是通往襄陽,我們只……”卻聽見耳后綿長又清晰的呼吸聲,不禁失笑,他感受到背部來自于殷離的體溫,微微的溫暖傳來,內心方才感覺到一身的疲乏,將身子松懈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路程踏上了平緩的道路,還有瑣碎的攤販叫賣聲,讓他意識到,大抵是進入了襄陽城東市,他用手肘用力捅了捅身后睡熟的家伙,殷離才悠悠轉醒,想要舒展身體,才發現仍維持著原先的僵硬姿勢。
她的聲音還帶著朦朧的睡意:“嗯……這是到哪了?”
王二回答道:“想必是快到達目的地了,等他停了車,若是人煙稀少之處,我便劃開這幕布,我們二人一同鉆出,記得手腳利索點。”
殷離聽了,卻有點緊張,問道:“要是外邊有人,被發現了呢?”
王二回道:“三十六計,跑為上策。”
馬車似乎是轉進了一道小巷,停穩,隨后響起的是車夫急促往屋內走的腳步聲,想是急著要去方便。
王二看這小巷附近沒有旁人,便雙手撕開了那片幕布,將那幕布撕開一個大口子,殷離才翻轉過身來,身邊就空空如也,還來不及驚詫,一雙手就將她從里邊撈了出來。
腳才落地,這王二就拉住她的胳膊瘋狂飛奔,殷離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只得順著他的步伐雙腿狂奔,直到看不見那馬車所在之處了,兩人才停下歇腳,殷離自詡體質不弱,但大口氣的喘息簡直像個剛溺水被救回的垂死之人。
她看了看王二,對方一臉輕松,還在四處觀察周圍的環境,周圍是一片繁華景象,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王二雙手插了腰,向四處觀望,說道:“這里就是襄陽城東市了,沿這姑息河往北四十里,就是天師處所莊府。”
殷離思想著,王二雖說自己是西京人,可對這襄陽城內是了如指掌,又想想,這王二是把自己當荷包用,指不定用完就丟,那玉牌可得好好保存,若他利用完自己跑了,還可以當掉那玉牌,應值幾個銀錢。
殷離來了精神,雙眸閃閃發光,面上更是堆上了諂媚的笑容:“這么快就到襄陽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王二,看來你真是上天派來的貴人!”
王二瞇著眼睛看著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假笑道:“本貴人累了困了,還得要個干凈地方梳洗沐浴一番,你看著辦吧。”
殷離那笑容就凝固在臉上,手里摸了摸腰間上的荷包,心里嘀咕,這老本可是保不住了。
二人在那東市市街上,沿街找了一間旅店住下了。
這一晚她方才把王二的那塊玉牌拿出來細細觀看,就見那玉牌上有著浮雕式的紋飾,雕刻地極為精致,那上頭似乎是一只鳥的圖案,她瞧著這成色,應能賣個好價錢,正在瞧著,突然間那門便被人一腳踹開,一瞬間,她便將那玉牌塞入胸內。
她驚恐地起身,就看見王二才著了寢服,還敞露著胸膛,滿臉怒意,一把向在床上的她撲過來!
殷離被撲倒在床上,那王二撐著雙臂在她上方一手捂了她要驚呼出聲的嘴巴,怒目圓睜,怒聲道:“是不是你拿了我那塊玉牌!”
這會兒他捂著自己嘴巴,殷離出不了聲,便象征性地“唔”了一聲,他松開手,殷離趕忙大叫:“非禮……”王二惡狠狠地掐住她脖子,滿臉兇相,那聲音沒了往日的調侃之調,盡是兇狠:“你敢耍花招,我就殺了你!”
他說著便開始伸手在她腰間亂摸,殷離雙手想要阻攔他,卻敵不過他手的力道,她試圖推開那沉重的身軀,卻發現這家伙像鐵打的一般,兩人力氣懸殊之大,根本就動彈他不得。
王二搜刮了一會兒無果,整張臉鐵青,額上青筋暴跳,怒聲說道:“說!你藏到哪里去了!”他的手松開了一點鉗制,殷離決定死鴨子嘴硬到底,艱難地突出幾個字:“我……沒……”
他湊近她的面容,一雙眼睛沒有半點笑意,完全似是見到仇敵的凌厲之色,他說道:“死到臨頭,還不承認是嗎?”
這會他看見她脖子上有一條紅線,用力一扯,便將她母親給的玉佩扯下來,他掐著她脖子的那雙手用力了幾分,殷離被掐得喘不過氣來,雙手不自覺地緊摳了他的手。
憋……憋不過氣了……救命……
這方王二看到那枚玉佩,卻不是自己要找的,面上不免失望,他冷眼看眼前的女子,此時的殷離面目已成了紫紅色,眼里爬上一道道血絲,他又欺身上壓,最后試探道:“你說不說!”
這會子門口卻傳來一聲響,王二轉過頭去,是那店小二上來送茶水,看見大門洞開,小二在樓梯間便聽到奇怪的響聲,到里邊一看,又是一男一女這一幕,這二人衣衫散亂,姿勢親密,正是在行那風月之事,他忙帶上諂笑,說道:“二位繼續,繼續……我幫你們把門帶上哈!”
她企圖抬起一點頭,讓這店小二看看此時的情境,嘴里發出的卻是無聲的吶喊,救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