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白月光的宿敵之后 !
第157章番外
卯時,天未亮。
蘇明嫵于睡夢中翻轉(zhuǎn)了個身,習(xí)慣性地探手摸索到左邊的空位,觸手涼涼,感覺不到有剩下的余溫。
她微微睜眼,人呢?
這半個月,符欒如同以前忙碌,就是晚上不管多晚都會過來陪她,宮里本來的規(guī)矩該由皇上招后妃至乾清宮里侍寢,侍寢完再命太監(jiān)送回后宮,但符欒喜歡膩在她這兒,自然無人敢置喙,所有的規(guī)矩形同虛設(shè)。
蕙香輕手輕腳地端來漱口牙具,“皇后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
“嗯,皇上這么早去上早朝?”他早上少有不折騰她,怎的無端轉(zhuǎn)了性子?而且她醒的不晚,平常這時,他還在穿衣呢。
“娘娘您忘了,今日是登基大典,皇上提前了上朝的時辰。”蕙香遞過擦嘴香帕,“皇上吩咐奴婢在門外守著,別教人打攪您,誰知皇上前腳一走,您也不睡了。”
蘇明嫵莞爾,昨夜下雨微涼,符欒身上跟個暖爐似的,她實在是想忽視都很難。
蕙香伺候完主子洗漱,驚呼一聲,從袖口里捏出一封信,“對了娘娘,奴婢還有樁事要稟報,這封信是前兩天守刑部大牢的侍衛(wèi)送來給皇上的,皇上沒拆,轉(zhuǎn)而扔給奴婢,叫奴婢想起來的時候,過兩天丟給您看。”
“丟?”
蕙香搗蒜似的點頭,“是啊,皇上原話,過兩天丟給皇后娘娘看。”
她不算聰明,領(lǐng)會不了帝王心意,只好嚴(yán)格按照字面的‘過兩天’丟出來...
“...”
不必多說,蘇明嫵眼下十分確定這封信是符璟桓寫的,她看了眼緊張的宮女,笑了笑安慰她,“你怕甚,皇上與我逗趣呢。”
符璟桓的信能傳到后宮,顯然是符欒默許,他向來尊重她的私隱,大概怕她留下遺憾,所以心不甘情不愿,終究讓她收到了昔日‘竹馬’的親筆信。
蘇明嫵匆匆看完,內(nèi)容顛來倒去無非回憶起年少情誼,期盼她不管如何能去見他一面,他還有好多話想當(dāng)面說,譬如他們二人與眾不同的境遇...
她了解符璟桓的意圖。
百姓們都說新帝仁慈,進(jìn)宮當(dāng)日沒有絞殺逆賊,而是選擇將他們看押再擇日發(fā)配邊關(guān),但不管是朝廷還是后宮,都很清楚符璟桓絕無生還的希望。
他可以在途中不小心‘病死’,也可以不小心遇到山匪被虐殺,總之無法活著走到邊城。
符璟桓現(xiàn)在見她,便是想利用她去向符欒求情,他也不想想,她若真的開口,怕只會教他死的更快。
蘇明嫵帶著兒子經(jīng)歷過冷宮的那一年,不會傻到同情敵人,易地而處,符璟桓得勢,他會放過符欒么?
成王敗寇而已。
蘇明嫵隨手扔下信,下床踩上攢珠屐鞋,蕙香立馬迎上來服侍她穿衣,拎袖時瞄見皇后玉臂的斑駁吻痕,宮女從起初的羞澀到如今的見怪不怪,皇上寵極了皇后娘娘,宮里誰人不曉。
“蕙香,把皇上前些日子留這的披風(fēng)拿來,我們先去刑牢。”
蘇明嫵對符璟桓無甚觸動,但她確實想去見一見他,有些話,她想與他說,好像也只能與他說。
蕙香指了指門外,悄聲問:“殿外有侍衛(wèi),娘娘,咱們帶著么?”
“嗯,多帶幾個,再派人知會李公公一聲。”李泰慶必定會告訴符欒,蘇明嫵沒想瞞著,“就說本宮要去見符璟桓。”
“是,娘娘。”
...
刑部關(guān)押普通犯人的地點設(shè)在宮外的黃石胡同,宮內(nèi)臨時的牢房設(shè)在西南角落,石階走下去能看見類似地窖深淺的隔間,方塊豆腐般用鐵欄圍成,關(guān)的多為皇親貴戚。
黑磚黃泥和封,宮人雖然清掃干凈,因為不見天日,空氣中依舊泛著撲面而來的霉味。
蘇明嫵緩慢步下階,攏緊符欒的外袍,袍子沾染的熟悉香氣能讓她忽略不適,她的身后跟著四位嚴(yán)肅的鐵甲侍衛(wèi)。
隔著掉漆的欄桿,里外是兩個天地。
一夜透雨,淪為階下囚的男子站在柴草堆旁,形容干瘦,白色單衣壓在他的身板,映出嶙峋的肩胛骨,可憐可悲。
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頭,神色閃過片剎驚喜,“嬌嬌!”
蘇明嫵心里不起漣漪,同時不想給他虛假的期望,嘆了口氣,直言道:“符璟桓,我?guī)筒涣四恪!?br/>
不止他,這次符欒下手絞殺的舊派骨干諸多,總不能看誰可憐都去救,她容易心軟,所以能做的就是置若罔聞。
符璟桓聽出她的念頭,偏移目光,黯淡下去,“也罷,當(dāng)做我們見最后一面吧。”
他走近,望著久違的臺階上的一束光,“嬌嬌,我第一次見你,是你出生的那日,那時我年幼,懵里懵懂,以為自己多到了個妹妹。”
“你自小長相極好,天天跟在我身后,連老師都默許你長大會嫁與我為妻,我當(dāng)時真心很歡喜。”
“無論遇過多少人,都沒有那般心情。”
隔間的姜莞心如死灰地望過來,蘇明嫵蹙起秀眉,卻是不想再聽下去,“別說了。”
符璟桓不肯停,“嬌嬌,我變成這樣算是恕罪,一開始我就該信欽天監(jiān),當(dāng)年你心儀于我,要不是我頻頻讓你失望,我們怎會如此。可惜重活一世,仍沒趕上。”
“我心里,你始終難忘。”
“符璟桓。”
蘇明嫵語氣淡淡轉(zhuǎn)向他,“說夠了嗎,別再故作深情,你設(shè)計害瑤瑤那次之后,我對你連僅存的情分都消散了。”
符璟桓被拆穿并不惱,嬌嬌容易心軟,他多說幾句肺腑之言,應(yīng)該能打動,他們畢竟相熟十?dāng)?shù)年,再者,他的話并非全是假作。
“嬌嬌,你不要騙自己,你來就是放不下我。”
蘇明嫵搖頭,“你錯了,我來是為了自己。”
“什么意思?”
“符璟桓,我從來沒有心儀過你。”蘇明嫵說完,仿佛卸下了重?fù)?dān),長長舒了口氣。
“...嬌嬌?”
“是的,我就是要說這句,我同你一樣,以為自己鐘意你,可我越發(fā)明白,我曾經(jīng)只當(dāng)你是哥哥。”
蘇明嫵幼年時,親哥哥心底愛護(hù)她,待她卻捉弄逗玩,父親蘇鴻旭對她左右不滿意,唯當(dāng)時的太子殿下,善于直白的表露體貼,凡事遷就,珍貴玩意不離手地哄她高興。
彼時的年紀(jì)滿心以為想念就是喜歡,卻忘了她也可以想念陪她玩耍的普通伙伴。
“前世,最后幾年我很久不寫信給你,連我也覺得是因為癆病,其實是根本想不起你,我太恨符欒了,滿心滿眼都是他。”
符璟桓不由得打斷:“嬌嬌,你恨他是因他強(qiáng)娶——”
“對,我恨他強(qiáng)娶,其實是恨他娶了還不珍惜,我恨他撩撥,其實是恨他撩撥了我還要去寵別的姬妾,我恨他若即若離,恨他半途而廢,最恨他看不透我的心。”
符璟桓不可思議,皺眉否定,“不,不會的,你因為姜莞的話氣吐了血,你是為了我...”
“我想那是因為,只有喜歡你,我才不會顯得那樣自作自受,你是騙我的,我便連最后的支撐都沒了。”
蘇明嫵也是在徹底懂了男女情.愛之后,終于體會出她隱匿起來的心情,或許這就是為何,她這一世的心動能很快確認(rèn)的緣故。
她對符欒的期待夾雜膽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
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前世所有的痛苦執(zhí)念,從來和第三者無關(guān),是她和符欒之間的糾纏往復(fù)。
蘇明嫵的眼眶濕潤,“前世,如果熬到,我再見他一面就好了,我想告訴他,我在意他的。”
符璟桓聽完心里很壓抑,到此時,他對嬌嬌留有感情,怎么能接受得不到人,連心都沒得到過。
“為什么現(xiàn)在告訴我。”
蘇明嫵幽聲說,“不然,還能告訴誰呢。”
其實她并不是最近才有這個認(rèn)知,而是最近符欒對她越發(fā)的溫柔體貼,她反而容易患得患失,于是想起前世的細(xì)節(jié)越來越多...
她以后都會好好活在當(dāng)下,但前世細(xì)細(xì)想來的確是個遺憾,她想把遺憾了結(jié),同樣重生的符璟桓成了她放下之前,最適合的傾訴對象,不然她快要憋死了。
蘇明嫵說完,徹底地放開。
站在暗處的蕙香適時上來提醒,“娘娘,底下潮氣重,您呆久了會不舒服,奴婢扶著您出去好嗎。”
“嗯,走罷。”
符璟桓心灰意冷,喊住她道:“嬌嬌,既然你都說了,難道不想聽聽前世,符欒對你的死,是如何的心情么。”
“不想。”
符璟桓盯著女子的背影,一句一頓,“他很快就忘了你,后宮佳麗,數(shù)不勝數(shù)。”
蘇明嫵提起裙擺,回頭一瞥,“你不用挑撥,我清楚那時他心里有我。”
“那又如何,你以為能有多久。”
蘇明嫵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再理會,腳下不見停留地走到平地外,頭頂是雨后天晴,晴空萬里。
遠(yuǎn)處徘徊鐘鼓鳴擊,當(dāng)鳴到第三響,吉時已至。
蘇明嫵一身輕松,回宮經(jīng)過御花園,看到了高高的假山亭子,她記得站在上面,似乎能看到宮城中央的大殿。
“蕙香,扶我上去。”
“是,娘娘。”
蘇明嫵攙著宮女的手,踩在石凳上,踮腳眺望東南的漢白玉拱橋,連接一片的重檐廡殿。
因為先帝駕崩,登基典禮從簡。
她看的時機(jī)很湊巧,天壇和太廟的官員們恰好結(jié)束了祭饗天、地、宗社,以及抵告受命于上天和先祖的步驟。(1)
新帝下了輦駕,伴著奏樂穿過金水橋,步行走向太和正殿。
繁瑣的儀式交接,蘇明嫵離得遠(yuǎn)看得不甚清楚,她的視線只落在唯一的焦點上...
列隊為首,黃羅傘蓋下,男人的身姿卓絕,儀容矜貴,天生異瞳,明黃色的綾羅緙絲十二章龍袞,綴繡團(tuán)龍飛升,五爪下是云錦織造的祥云,寬大袍擺輕動間,他正要跨進(jìn)正殿。
就在此時,符欒似有感應(yīng),側(cè)過頭往西北看了眼。
李泰慶溫聲提醒,“皇上,到時辰了。”
符欒仿佛看到了心中所念,勾了勾唇,“嗯。”
文武百官對新帝的身世心知肚明,刻意忽略,魚貫而入進(jìn)行拜賀行禮,稱臣上表,(2)一側(cè)的司禮監(jiān)大公公從袖中捧出即位詔書,開口朗朗:
“昔高皇帝,仁風(fēng)義聲,震蕩六合。百十年間,煌煌功業(yè),德澤廣布,至仁彌流。侄璟桓以幼沖之資,嗣守大業(yè),秉心不孝,戕害先帝...”(3)
新的時代,終于正式開啟...
...
***
三年后,皇后誕下了一位公主,宮中大喜。
長春殿內(nèi)要辦小公主的百日宴,宮女太監(jiān)們忙著來回奔波布置,后宮就一位皇后,氣氛難得這樣熱火朝天。
洛婉琴早早進(jìn)宮,抱住女娃撒不開手。
三個月大的奶娃娃,臉蛋屁股皆肥嘟嘟,睜著雙紅彤彤的大眼睛,揮舞短手噗嗤愛笑,任誰看一眼都心癢癢地想親。
蘇明嫵被綠螢服侍換衣,“母親,你別總抱著她,讓宮嬤嬤抱會兒,你不累的么。”
“不累,甜甜不重。”洛婉琴笑道:“她和你小時候十成十的像,都道女兒像爹,兒子像娘,嬌嬌生的倒反過來。”
“嗯。”
蘇明嫵腹誹這樣才好,女兒家的性子得像她乖一點,別像符欒,否則,長大了不知要禍害多少世家少年。
洛婉琴哄弄孩子,邊道:“聽說瑤瑤過完年就要來京,你在宮里常喊悶,也好有個伴。”
“嗯,李予燈在涼州府尹做了三年,是時候調(diào)回京,瑤瑤高興地寫了三封信與我。”
蘇明嫵當(dāng)然沒敢吹枕邊風(fēng),依符欒的脾氣,本來板上釘釘要調(diào)來的,她若是給李予燈說兩句話,又得趕牛似的趕回去。
外面隱約起了議論。
洛婉琴走到屏風(fēng)外看了眼,了然地笑了笑,“看來是你哥哥來了,甜甜百日,鎮(zhèn)日跑江湖的國舅總算給了次面子。”
綠螢彎腰給蘇明嫵理完裙角,添油加醋地說道:“蘇公子一來,宮里的小宮女們都要眼巴巴的來瞧了。”
蘇蒔廷性子溫潤如玉,待人如沐春風(fēng),那副桃花眼笑起來彎一彎,看的人臉紅心跳。
‘小宮女們’之一的蕙香無意間被說中,微紅著臉,傻乎乎反擊道:“綠螢姐姐,霍統(tǒng)領(lǐng)這個月都來找你五六趟啦,求著你快嫁呢!”
綠螢的臉皮做生意早練出來了,笑嘻嘻地道:“哦,原來蕙香你也喜歡蘇公子啊!”
“瞎,瞎說,我沒有!”
蘇明嫵正和母親聊家常,偶爾聽幾句她們的閑扯,聽到這轉(zhuǎn)過頭順帶一提,笑道:“綠螢,我可是替你問過了,霍刀這次回來,想要常駐在京華,為的是早些娶到某人。”
三年前,霍刀到底沒開口,孤身跑到邊關(guān)打了兩年多的仗,軍功立下不少。這次回京聽聞綠螢拒掉了王家提親,他終于鼓足勇氣死纏爛打。
蘇明先前察覺綠螢不排斥,曉得她心底是愿意的,便替她問符欒打聽了點消息。
果然,綠螢?zāi)弥鴵圩樱粱ㄆ颗つ螅骸澳锬铮趺匆矌椭ハ惆。∥胰サ共枞?”
“哈哈哈...”
...
今日大喜日子,長春殿全然沒設(shè)規(guī)矩,連宮女們都敢嘰嘰喳喳,歡欣熱鬧的宛若沸水炸開了鍋。
蘇蒔廷撩袍走進(jìn)殿中,因為提前和皇上說過,沒人攔他,“嬌嬌,你這兒好生忙碌。”
他眸中星耀,鼻梁挺秀,常年在民間游山玩水,氣質(zhì)儒雅的像個山水詩人,腰間還綴了塊通透的墨玉。
“哼,再忙也沒有你忙。”
蘇明嫵從洛婉琴手里接過嬰孩兒,瞥了自己哥哥一眼,想起半年前那次他的缺席,半真半假的嘀咕道:“蘇蒔廷,我的生辰你不來,為了甜甜就有空了麼,厚此薄彼。”
洛婉琴站在一旁聽了,不由得笑話她,“都生了兩個孩子,還與你哥哥撒嬌。”
蘇蒔廷聞言,接的無比自然,“母親,確是我不對,當(dāng)時被俗務(wù)絆住,往后嬌嬌每年生辰,哥哥保證都來。”
江湖勢力不可小覷,他近年遍地游走安插,天子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小動作,左右是給蘇明嫵撐腰,符欒便放任了沒管。
蘇蒔廷從背后拿出紅錦盒,笑道:“嬌嬌,我?guī)深w蓬萊島的紫鮫珠,一顆為上次賠罪。”
“還有一顆呢。”
蘇蒔廷輕笑,想起了在西南那處的日子,“是位故人托我送給你。”
蘇明嫵想不出還有誰認(rèn)識她,正想問,耳邊聽到一陣呼喚。
“母后!”
偌大的殿內(nèi)已然很嘈雜,太子的嗓音明潤微涼,像在沸水中丟了塊冰。他疾步走近,少年拔高不少,收斂心性后,俊秀的眉眼很少表露情緒,只在最親近的人面前,能看出他此刻的欣喜。
符斯延朝蘇蒔廷點頭,蘇蒔廷頷首表示回禮,甥舅兩個算是問候完畢。
符斯延伸手抱過妹妹的襁褓,輕柔顛在懷中,“我妹妹真好看。”
蘇蒔廷不甘示弱,“當(dāng)然,是我妹妹生的。”
蘇明嫵:“...”
符斯延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指戳弄她的唇角,“甜甜,哥哥答應(yīng)你,往后誰都不敢欺負(fù)你。”
他曾缺失的肆意瀟灑,他的妹妹必須擁有。
蘇蒔廷捏著扇柄,湊上來,“嗯,甜甜要是在宮里呆膩了,舅舅帶你去游玩山水闖江湖,外頭同樣沒人敢欺負(fù)你。”
蘇明嫵聽地直搖頭,“你們這樣細(xì)致,往后甜甜嫁人,你們怕是要查遍人家的族譜還覺不夠。”
——“嬌嬌,我外甥女為何要嫁人。”
——“母后,妹妹為何要嫁人。”
甥舅兩人焦急地異口同聲,惹得眾人哄笑,甜甜也跟著傻樂,咯吱咯吱的在哥哥懷里手腳并用地劃動。
蘇明嫵跟著他們笑了會兒,看了眼窗外,不禁疑惑符欒怎的還不到,他說下了早朝就過來。
綠螢煮完查茶回殿內(nèi),“娘娘,奴婢陪您去瞧瞧?”
“嗯。”
皇后娘娘帶宮女走出前殿,大家自是有留意,猜到她要去等誰,心照不宣的沒過去打擾。
蘇明嫵站在后宮內(nèi)廷外,不久,終于看到了朱紅袍服的身影,踏著一地的碎梧桐葉而來。
“怎么站這里等。”
蘇明嫵習(xí)慣地鉆入敞開的懷抱,“皇上,您下朝好晚。”
男人身后的霍刀見狀,咧著嘴憨笑,拉著綠螢識相地往一旁撤。
符欒解開自己的氅衣,將把女子裹住在身前,“邊城有點事,兵部拖著不讓朕走,朕與他們說,今日嘉柔公主百日宴,晚歸了皇后不讓朕上床睡,他們才放了朕。”
蘇明嫵聽他前半句聽得認(rèn)真,以為要說緊要的國事,到后面才知他是戲耍她,壓不住唇角在他胸膛上咯咯笑出了聲。
里頭談話聲喧囂,隔了道院門,外面靜謐的多,但是并不寂寞,因為有兩個人在。
蘇明嫵仰起頭,偷偷道:“皇上,我們出去走走吧。”
符欒心領(lǐng)神會,勾唇道:“皇后想獨處?”
“嗯!”
走出后宮,符欒揮退了隨侍,蘇明嫵見左右無人,直接挽起他的手臂,嘴里嘟囔不停,“皇上,上早朝前有沒有想我。”
“嗯。”
“用早膳有沒有想我。”
“嗯。”
“來的路上有沒有想我。”
符欒聽她那一堆明知故問的問題,聽的悶聲暢笑,“皇后,朕除了正事,全都是你,滿意了么。”
“哦,你意思是說,我不是正事!”
“...哈哈。”
后宮外邊有座小花園,小道兩側(cè)是梧桐樹,天高去淡,疊翠流金,落下的黃色葉片隨輕風(fēng)飄灑,仿佛蝴蝶展翅一般旋轉(zhuǎn)飛舞。
赤紅的朝日越過樹梢,女子靠右邊依偎,暖陽拖出長長的兩道影子,交疊在一塊兒,看起來寧靜而美好。
“皇上,臣妾到現(xiàn)在,唯有一件事瞞著你,你想聽么。”
符欒略一思索,側(cè)眸道:“關(guān)于皇后做過的那些夢?皇后能通曉將來?”
蘇明嫵十分驚訝,停下腳步,“皇上怎么如此猜測。”
“很早之前,在涼州時候,你比欽天監(jiān)更清楚旱災(zāi)發(fā)生。”
當(dāng)然還有許多零星的疑點,他當(dāng)時不曾放心上,明知她在努力地用她的方法對他好,為何不允許她有自己的秘密。
“皇上不介意嗎,不覺得臣妾是妖怪。”
符欒發(fā)些她容色有少許緊張,故意揶揄,“...妖怪么,朕看皇后昨天晚上倒是很像妖精。”
“...”
蘇明嫵釋然,她扯唇道:“好吧,臣妾其實也不算能通曉預(yù)言,只是知道部分前世發(fā)生的事罷了。”
“前世?”
“唔,就如同今生不同的軌跡。”
聊起這個話題純屬偶然,更細(xì)節(jié)的譬如重生,很難與符欒講清楚,不如就這樣帶過。
“皇上,您放心,您往后會成為一代明君,彪炳史冊,江山萬里!”
“生了幾個。”
“嗯?”
符欒撇過頭,看向她,“皇后所看到的前世,朕和皇后生了幾個。”
蘇明嫵微微一愣,短暫的不知所措后,笑的很燦爛,“三個,都很乖,皇上很喜歡。”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我們還活到了九十九呢!”
“我們老的時候,也像這樣漫步在花園,挽著手曬太陽...”
...
繞了一圈,蘇明嫵就胡謅了一圈,她早就在見過符璟桓那次后放下了不甘心,也不必要讓符欒失望。
等他們回到長春殿門口,遠(yuǎn)處,先前空空的臺階上,此時竟然已站滿了人。
蘇蒔廷正在和洛婉琴說話,兩人分出余光,面上帶笑,“嬌嬌,皇上,回來啦。”
綠螢踩在板凳上掛彩綢紅燈籠,前一息還在皺著眉嚷嚷著要霍刀快點遞過來剪子,后一息看到蘇明嫵,立刻笑出了蘋果弧,“皇后娘娘回來啦!”
霍刀遞到一半,收回手,憨憨地另只手撓頭,粗聲粗氣,“微臣參見皇上。”
李泰慶氣喘吁吁地從小門跑來,絆了個跤栽到人群中,“來信啦,來信啦,涼州的李府尹的信來啦,娘娘呢?”
蕙香偷偷拉扯他,他往對面?zhèn)冗呉豢矗鞍眩欧讲趴床砹耍艆⒁娀噬希屎竽锬铮 ?br/>
最前方的符斯延抱著嘉柔公主,看到他們正慢慢走近,揮了揮手,“父皇,母后,快點兒,該時辰給甜甜抓周了。”
“嗯,我們回來了。”
蘇明嫵站在院中看著眼前的一切,她想,她真的很滿足,她的親人,朋友,還有最愛的人都在身邊,或是來她身邊的路上。
她沒有再想要的了。
符欒站在她肩側(cè),俯身湊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后在她的呆愣中,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握地帶她走上前...
長春殿內(nèi)傳出的歡笑聲不絕,屋檐高處,有兩只喜鵲鳴啼婉轉(zhuǎn)。
仿佛在說,與子偕老,百年好合。
...
***
年關(guān)剛過,小公主嘉柔六歲了。
蘇明嫵剛有身孕,趁肚子沒顯,抱著她坐在御花園的翹角亭外,喂她新鮮果脯,“嘉柔,甜食不許多吃,還剩兩塊。”
小公主稚氣未脫,淺紅色的眼睛圓溜溜似葡萄,她奶聲奶氣地不情愿,“哦。”
小東西脾氣來得快去得快。
“母后,您肚子里是弟弟還是妹妹。”
“母后沒問太醫(yī)呢。”這個孩子,連劉淼的熏香都防不住,估摸是個脾氣急躁的。
嘉柔膩在母親懷里忽然想起件不明白的事,“母后,昨日宮里除夕宴,好多小姐姐求我把她們寫的信,交給太子哥哥,為什么呀。”
好多,她的小包袱都放不下。
蘇明嫵一聽,立刻就懂了,笑道:“小姐姐們是想和嘉柔的哥哥說悄悄話呢。”
小姑娘抬頭用手撫摸母親漂亮精致的五官,“母后,什么是,悄悄話。”
蘇明嫵不想那么早教她懂那些感情的事,似是而非地解釋,“就是將心里所想,偷偷說出來,通常是好話,聽的人應(yīng)當(dāng)會高興。”
嘉柔似懂非懂,委屈兮兮,“啊,那怎么沒人跟我說呀,我也想高興高興。”
蘇明嫵心癢地把她抱懷里揉摸,“甜甜放心,等你長大了,找你說的人,要比你哥哥還多呢!”
“真的嘛!那我也要和很多人說!”
“哈哈哈。”
“母后。”嘉柔揚起小臉,“父皇也跟你說過許多悄悄話吧。”
“嗯,你父皇慣來會哄的。”
小公主尋到了寶物般雀躍,手舞足蹈,“那,那母后最高興的是哪次?”
最高興...
童言無心,蘇明嫵卻認(rèn)真地思索起來,符欒情緒內(nèi)斂,有兩次與她坦誠,她都高興,一次是在涼州王府,還有一次,正是嘉柔的百日。
蘇明嫵記得特別清楚,那天殿外院子里有微風(fēng),房檐上有喜鵲,對面有她重要的親人和朋友,旁邊有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嫵兒,對不起,讓你一個人記得前世,我想大概也不是你說的那般美好。”】
【“雖然我不記得,但從以前到將來,若是世上有前世和來生,若是你我還會相遇,你或許知道,更有可能不知道,那我也必定只鐘愛你。”】
【“我不信命,但我確信,你我是命中注定。”】
...
在不同的世界里,他們只要遇見,還是會無數(shù)次地相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