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趕緊拉住一位憨厚的中年人。</br> “叔……這個自行車，在哪里賣？”</br> 那中年人指指前面。</br> “就在銀莊對面呢！”</br> “還別說，這自行車真的比十兩銀子一匹的駑馬強。不吃草不喝油不會生病。有力氣蹬，連續跑個幾十里跟玩兒似的！即便托東西，也能帶上百斤，鄉間小路都能跑！”</br> “小伙子，你要是想跑小生意，買這個確實合適！”</br> 沈毅掉過頭來，眼巴巴地瞅著老爹。</br> 劉老疙可舍不得。</br> 口袋里和折子上的錢，已經超過了五十兩。</br> 可他哪舍得花十兩銀子去買一輛車轱轆？</br> 縣城里的一進小院兒才多少錢？</br> 不超過四十兩！</br> 老大老二不是要買房么？</br> 湊一湊，年底就能給他倆置辦了，沒準兒還能討兩房婆姨呢？</br> “老三，你買那玩意也沒用啊！”</br> 劉毅眼神灼灼地道。</br> “爹，您不讓額去參軍，額去煉油廠應聘總成吧？”</br> “每天回家，有自行車，多方便啊？”</br> 劉老疙眼一瞪，頓時不樂意了。</br> “在家養羊不好么？”</br> “前年，你大哥才置辦的四對羊羔子。”</br> “到了今年，咱家已經有三十六只了。”</br> “你算算，額們每年賺了多少？”</br> “不比你去那什么煉油廠強？”</br> “再說了，你憑什么覺著人家就要你？”</br> 劉毅卻不這樣想。</br> “爹呀，養羊確實比種地強些。”</br> “可額家有您跟娘就夠了呀！”</br> “額好歹也讀了四年書，能寫會算，憑啥應聘不上？”</br> “不試試，誰知道？”</br> “額也想上進呢！”</br> 他可不是僅僅只是想去當個普通的煉油工人。</br> 大哥二哥在軍中都能不斷上進。</br> 自己比他倆當初的條件好多了，沒理由不努力嘛！</br> 劉老疙最終沒有拗過小兒子，不過他堅持先去煉油廠看看。</br> 誰知道，在建的城西煉油廠，對有文化的工人很是歡迎。</br> 可培養性高呀！</br> 如今的鐵城下屬的工廠，哪兒不缺文化人？</br> 讀過四年書的，也算！</br> 劉毅不出意外地被招進去了。</br> 簽了合同，領了衣服鞋襪，三天后上班，參加培訓。</br> 這下劉老疙沒話說了。</br> 看那位主管很是看好自家老三，他也予與榮焉！</br> 螺頭山有誰家娃娃在縣城上班呢？</br> 沒有吧？</br> 大方鎮恐怕都沒幾個！</br> 好吧，這回真要破財了！</br> 煉油廠初建，一年之內都只包吃不包住。</br> 每月給二百文的住宿補貼，家里遠的可以在縣城租房。</br> 劉家現在買一套小院沒問題。</br> 但買房是大事，還得等老大、老二回來看看不是？</br> 花錢去租房？</br> 舍不得啊！</br> 父子倆存了錢，跑對面賣自行車的店鋪一打聽。</br> 軍屬居然還能打折？</br> 買車的解釋了。</br> 自行車廠是大都督的新產業。</br> 他任性，想怎么搞，別人也干涉不了。</br> 一丁參軍，九五折。</br> 兩丁參軍，那就了不得了，直接八折！</br> 好家伙，父子倆只花了八兩銀子就把自行車推走了。</br> 把其他顧客羨慕得不要不要的！</br> 算上賣羊減免的稅錢，加上這小子一年二兩四的房租補貼。</br> 咱家，這回受大都督的恩惠，多了去了。</br> 劉老疙忽然嘆道。</br> “唉！”</br> “值了！”</br> 劉毅在前面歪歪扭扭的騎著車。</br> 他已經在賣車的大后院里，練過半小時了。</br> 現在上路，有點戰戰兢兢，慢慢騎也沒事。</br> “嘎！”</br> 他捏住剎車把，兩腿叉地。</br> “爹？”</br> “您感嘆啥？”</br> “啥值了？”</br> 劉老疙拍拍車后座，樂呵呵地道。</br> “額就是說啊，讓你大哥、二哥給大都督賣命，這輩子真值了。”</br> 劉毅驕傲地昂起頭。</br> “哈哈，當然值了！”</br> “聽說煉油廠也有大都督的股份呢！”</br> “額不就等于給他賣命嘍？”</br> “爹啊，您瞅好吧！”</br> “額要當技術員，當主管，額也要混個出人頭地！”</br> “額老劉家三兄弟，個個都是英雄好漢！”</br> 劉老疙掏出旱煙袋在鞋底上磕了磕，裝上焦黃的煙葉卷，慢慢用火媒子點上。</br> “呼！”</br> 他愜意地噴出一長串眼圈，瞇縫著雙眼揮揮手。</br> “走！”</br> “回家！”</br> 十天后。</br> 銀州城。</br> 南郊大營。</br> 第九集團軍直屬師某偵查連。</br> 一排長李勇訓練了一天，渾身大汗。</br> 他沖了個涼水澡，換了一身干凈的軍常服，筆直地坐在宿舍里。</br> “呼！”</br> “小弟來信了。”</br> “看看都寫了些啥？”</br> 家信很薄，只有兩頁，但每一個字都仿佛洋溢著家人的笑容。</br> 劉勇恨不得一口氣看完，又寧愿三天也看不完。</br> “哥，見字如面！”</br> “爹娘的身體都很好！”</br> “額家的羊賣了。二十八頭，趕上了好時候，足足四十九兩銀子呢！”</br> “爹說先存著。等你年底探親回家，額們就去縣城看個院子。要是你能說個漂漂亮亮的婆姨，那就最好了。”</br> “額聘上煉油廠的工人了，六月八號上班。陳主管說額讀過書，是干技術的料子，前途光明。”</br> “嗯嗯，額覺得也是！”</br> “對了，爹給額賣了一輛自行車，可好騎了。”</br> “因為你和二哥的原因，咱們賣羊免了稅。買車打了八折。”</br> “大哥，額覺得吧！”</br> “做軍屬，真好！”</br> ……</br> 篤篤篤。</br> 敲門聲響起。</br> 大白天的，軍官宿舍也不關門。</br> 劉勇回頭，趕緊站起來。</br> “連長，您來了？”</br> “有事？”</br> 偵察連長楊進光也是延長人，算劉勇的老鄉，兩人關系莫逆！</br> “小勇，來家信了？”</br> “都還好吧？”</br> 劉勇笑道：“都挺好的！”</br> “額們這兵當的，就兩個字——”</br> “值了！”</br> 楊進光頓時樂了。</br>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額們偵察部隊是啥裝備？”</br> “對了，你一排的考核任務下來了。”</br> 劉勇一挺身，神色莊重！</br> “請指示！”</br> 楊進光也一本正經地道。</br> “任務——師屬偵察營一連一排。”</br> “前往左廂回鶻軍轄區，偵查長城一線。”</br> “明早出發！”</br> “記住，你部是潛行，新式武器盡量別開火。”</br> 劉勇鄭重地點點頭。</br> “放心吧，連長！”</br> “即便只有一個班的復合弩，那也不是吃素的。”</br> 楊進勇點點頭，轉身出門。</br> “自己……小心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