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勒魯乞的鐵騎一人雙馬，跑完五十里，能花多少時間？</br> 不過半小時而已。</br> 周尚坤的難民隊伍臃腫龐大。</br> 就算所有人都有牛車、馬車乘坐，慢慢騰騰的也才離開白馬鎮不到二十里。</br> “報！”</br> “將軍，韃子來襲！”</br> “鐵甲騎近萬！”</br> 后方哨騎呼呼喘著白氣，臉上寫滿了擔憂。</br> 護衛兵馬只有三千二百余騎。</br> 輕傷員就有好幾百。</br> 重傷者？</br> 能跟大伙兒撤到黃家堡么？</br> 對方可是更加強大，人數過三倍的韃子鐵騎啊！</br> “相公，咋辦吶？”</br> 羅秀兒坐在馬鞍后面，死死拽著丈夫的鐵甲后擺，生怕他一轉身，就再也回不來。</br> 周尚坤跳下戰馬，抱起愛妻放到一架牛車上，跟街坊鄰居擠在一起。</br> “放心，我一定能回來！”</br> 敵人再多，也得擋住。</br> 要不然，諸位弟兄們的托付，豈不是成了滿嘴空話？</br> 周尚坤說著就要去解胸前的小棉被。</br>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兒子周遇吉露出個小腦袋，虎虎地嚷道。</br> “爹！”</br> “我不下去！”</br> “我……我要跟你殺韃子！”</br> 羅秀兒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br> 相公一個人去就……就行了。</br> 怎能帶著兩歲大的兒子呢？</br> “吉兒，你……你給我下來。”</br> 周遇吉一撇腦門，倔強地道。</br> “不！”</br> “娘，我長大了。”</br> “我要殺韃子！”</br> 時間不等人了！</br> 周尚坤用手背往臉上一抹，強笑道。</br> “好！”</br> “咱父子倆今天……就一起去！”</br> “秀兒……”</br> “珍重！”</br> “駕！”</br> 周尚吉拔轉馬頭。</br> 蒼茫的雪原上，三千二百鐵甲騎排成銀色的騎墻。</br>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br> 悲壯的歌聲響徹四野。</br> “風蕭蕭兮……瀘水寒，”</br>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br> “外御寇兮……保家園，”</br> “千秋留名兮……一身是膽！！”</br> ……</br> 遼軍鐵騎卷起漫天風雪，獰笑著狂奔而來。</br> 在他們眼里，區區三千義軍騎兵。</br> 如何抵得過大遼勇士。</br> 原本袖手旁觀的鐵鋒軍艦船突然轉上，一艘艘沖向了西岸。</br> 就像回應義無反顧的義軍鐵騎一般。</br> 更加嘹亮的軍歌聲沖天而起。</br> “狼煙起，江山北望。”</br>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br> “心似黃江水茫茫。”</br>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br> ……</br> 伴隨著歌聲，一匹匹高頭大馬踩著踏板，猛虎出籠一般沖上西岸。</br> 他們奔跑著迅速列成黑潮一般的騎墻。</br> 五百！</br> 兩千！</br> 五千！</br> 上萬！</br> 義軍鐵騎和急速靠近的遼軍都傻眼了。</br> 他娘的！</br> 鐵鋒軍？</br> 具甲騎兵！</br> 你們，又不講武德！</br> 怎么老是很插一杠子？</br> 一匹赤紅如火的寶馬沖過周尚坤的面前。</br> “老周！”</br> “且看梁某人殺敵！”</br> “全軍，沖鋒！”</br> “虎！”</br> “虎！”</br> “虎！”</br> 這是一場雙方都沒有動用重武器的騎兵對決。</br> 遼軍追擊難民隊伍，根本來不及攜帶。</br> 海軍陸戰騎是不屑于用！</br> 拿梁龍的話說。</br> 就算全用冷兵器，老子的隊伍也足以碾壓韃子。</br> 哈勒魯乞原本猶豫著要不要掉頭就走。</br> 畢竟鐵鋒軍重武器的威名，已經傳得很恐怖了。</br> 但是，他看見，對方居然要跟大遼勇士展開純粹的騎戰？</br> 這……簡直是求之不得啊！</br> “大遼勇士們！”</br> “殺光南蠻子！”</br> “殺！”</br> 一黃一黑兩股巨浪，越沖越近。</br> 遼軍的大黃弓拋射遠比復合弩準確。</br> 二百步！</br> 漫天的白羽輕箭如雨！</br> 如今的鐵鋒軍騎兵，人馬都是統一的冷鍛防刺甲，幾十步的直射都不懼。</br> 更別說隔著兩百步的拋射了。</br> 一百八十步了。</br> 梁龍高喝道。</br> “準備——”</br> “射！”</br> 咻咻咻！</br> 鐵桿弩箭爆射而出。</br> 宛若狂風驟雨。</br> “啊啊啊啊！”</br> 遼軍鐵騎頓時倒下去好大一片人。</br> “再射！”</br> “第三輪！”</br> “第四輪！”</br> “拔刀！”</br> “殺光他們！”</br> 復合弩的一匣第五箭，是射不出去了。</br> 雙方沖得太近，遼軍都棄了大黃弓，紛紛改用刀槍。</br> “轟隆隆！”</br> 兩軍激烈碰撞！</br> 四輪箭雨，遼軍已經只剩一半。</br> 雙方錯馬而過。</br> 哈勒魯乞左右環顧，沖出來的勇士們，連五百都不到了。</br> 他清晰的記得，明明一槍扎向對方的胸口，卻怎么都刺不進去。</br> 他反倒被對方手里的五尺斬馬刀削掉了頭盔。</br> 要不是自己武藝高強，千鈞一發之際低頭躲閃。</br> 恐怕在那位鐵鋒騎將手中，一回合都走不過。</br> 實際上，他得感謝自己碰上的是海軍陸戰騎。</br> 這幫人只是輕騎配置。</br> 只有十斤斬馬刀，沒有四米長的鐵桿馬槊。</br> 要不然，他早就被梁龍洞穿了。</br> “撤！”</br> 眼瞅著兩里外的義軍鐵騎已經起步了。</br> 周尚吉怎會錯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br> 不過！</br> 哈勒魯乞想的太美好。</br> 梁龍的陸戰騎兜了個彎，又追了上來。</br> 沒辦法，鐵鋒軍的戰馬實在太好。</br> 比遼軍的標配還要超出一籌，全是上等戰馬。</br> “射！”</br> 最后一支鐵桿弩箭，終于離弦。</br> 五百余遼軍殘兵瞬間就被射成了刺猬。</br> 每個人身上，都插著不下二十支箭。</br> “清點傷亡！”</br> 梁龍滿意地點點頭。</br> 兄弟們沒減少幾個。</br> 倒是有些被撞下戰馬的倒霉蛋，已經尷尬地重新歸隊了。</br> “駕！”</br> 兩位大將在滿是殘肢斷臂的戰場上見了面，相視大笑。</br> “哈哈哈！”</br> “哈哈哈哈！”</br> 梁龍掀開面甲，突然開罵。</br> “他娘的，上戰場，怎么把娃娃也帶上了？”</br> 周尚坤溺愛的摸摸自家寶貝兒子的虎頭帽。m.</br> “他不下去。”</br> “臭小子，叫梁叔叔！”</br> 周遇吉小大人一般滿是感嘆。</br> “梁叔叔，你們好厲害啊！”</br> “我長大了，要跟你們殺韃子。”</br> 梁龍背過手，在甲胄后背上擦擦血污。</br> 他費力地從防刺甲內口袋里掏出幾顆奶糖。</br> “好樣的！”</br> “有志氣！”</br> “來，叔請你吃鐵城的大白兔。”</br> “快快長大了，跟叔叔殺韃子去！”</br> 這是鐵鋒軍裝備冷鍛防刺甲以來，打的第一場騎戰。</br> 很快，傷亡報告就統計完畢。</br> 一團戰沈青開心地匯報道。</br> “團長，輕傷四百五十二人！”</br> “重傷一百一十九。”</br> “無一陣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