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影越來越近。</br> 沈麟還是第一次。</br> 近距離看到這些龐然大物般的水軍戰船。</br> 可惜,都是木結構。</br> 造型、做工堪稱精致。</br> 就是怕火啊!</br> 難怪這時代的水戰,都是火攻為先。</br> 當然,木船的結構,再強也有限。</br> 重型投石機可以把車輪大的石頭砸到三百步遠。</br> 隨便一艘大戰船挨一下,都受不了。</br> 虎大龍古怪一笑。</br> “三艘萬擔級,十六艘五千擔級,三千擔以下,一大群。”</br> “難道,澶州水師副將,鄒明賢那個老家伙靜極思動了?”</br> “這下熱鬧了。”</br> “李廣利不過升個參將,朝廷就讓他領兵一萬。”</br> “鄒明賢麾下也不過兩個水軍參將,一人將兵五千。”</br> “中軍五千!”</br> “所有人瞧著老李,都得流哈喇子吧?”</br> 大周的經制軍隊,游擊和參將,領兵數量其實相差不多。</br> 副將和總兵,也一樣。</br> 南方有些總兵,吃空額吃得狠的。</br> 手下能拉出兩千堪戰之兵就不錯了。</br> 再瞧瞧北方這些大將。</br> 無論是前任張峰奇也好,還是如今的莊子才也好。</br> 他們其實都是總兵領總督的虛銜。</br> 總兵已經算武將的天花板了。</br> 上面就是封爵,這一點,大周卡的很死。</br> 除了開國那一批公侯伯三種爵爺。</br> 這二百多年來,就再也沒封過幾個。</br> 還多數是人都死了,才追封的。</br> 不是世襲,人家的后代,根本享受不到多少好處。</br> 邊關重將責任大,朝廷不敢怠慢。</br> 核兵兩萬,多的你自己招,自己養。</br> 加個總督銜,見到一品文官也可不跪。夠榮寵了吧?</br> 再給你劃出十幾個縣,所有賦稅都給你養兵。</br> 屯田也可以。</br> 實際上,安定的賦稅原本歸澶州的,這才有水軍協防。</br> 可安定縣實在太富裕了,稅賦可是一塊大肥肉。</br> 于是真定的文官系統,和澶州的總督府扯皮幾十年。</br> 最后決定了,一家一半。</br> 可澶州更近。</br> 水軍協防,更多的隱性收入全進了軍方的腰包。</br> 甚至遠遠超出了那一半兒賦稅。</br> 因為,尋常賦稅可不包括三十稅一的商稅。</br> 反倒便宜了沈忠信。</br> 要不然,他哪有錢練出二萬八千鄉兵,班軍?</br> 現在更是便宜了東路游擊沈毅。</br> 核定五千兵員,他都有一萬了。</br> 他老爹肯定支持他。</br> 周元和李乘風也更信任本鄉本土的子弟。</br> 總比交給澶州軍打水漂強吧?</br> 看看,他么的都過去十二天了。</br> 你們是來支援的,還是旅游的?</br> 有多的錢,還不如偷偷送給李廣利。</br> 讓他自個兒招兵買馬呢。</br> 好歹他的水軍要擴編到一萬人。</br> 李廣利敢戰,不怕死。</br> 這次水軍死了一千多人,都是為了安定。</br> 周元已經慨然承諾。</br> 下個月的商稅一旦收上來。</br> 就撥付五萬兩銀子給李廣利。</br> 讓他去發放撫恤金。</br> 李廣利當然很開心。</br> 這筆錢他是用不完的。</br> 澶州總督是他親舅舅,就算有所克扣。</br> 七八成的撫恤金肯定能到賬。</br> 遠比澶州其他軍隊要強多了。</br> 當初,虎大龍的重騎兵戰死一千余,傷兵滿營。</br> 卻只收到三成的撫恤。</br> 好歹副將馬原存在拉攏之心。</br> 額外幫他要來兩萬降兵。</br> 攻占落陽山賊巢,虎大龍收獲頗豐。</br> 否則,他哪有十萬兩銀子找沈麟買戰馬?</br> 吳七雙手抱胸,一臉的鄙視。</br> “有啥好羨慕的?”</br> “人家李廣利是用命換來的。”</br> “澶州那撥參將副將,打一群烏合之眾。”</br> “圍了落陽山長達三月之久。”</br> “還不得靠重騎兵出馬?”</br> “鄒明賢的一萬五千水軍,七爺看,也就那樣了。”</br> “論治軍本事,七爺就服李廣利!”</br> 嘿?</br> 當咱倆是擺設呢?</br> 沈麟和虎大龍一起轉頭,目光如刀。</br> 吳七嚇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br> 沈麟還是他和紅娘子教出來的,武藝一般般。</br> 虎大龍那可不一般,論久戰,吳七心里發憷!</br> 他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干笑著道。</br> “口誤!”</br> “絕對口誤!”</br> “你倆比李廣利。”</br> “還要強那么一丟丟的。”</br> 其實吳七心里還是覺得李廣利更強。</br> 沈麟和虎大龍就是憑著裝備欺負人。</br> 人家李廣當初,死得就剩下那么點完好的部下了。</br> 吼一嗓子“去報仇”。</br> 就連重傷的兄弟,都想拄著刀上城墻。</br> 這種治軍本事,窺一斑見全豹啊!</br> 虎大龍不是太熟。</br> 沈麟嘛,自家兄弟。</br> 這家伙擺弄奇技,呃,也包括吟詩作對。</br> 確實無人能及。</br> 可練兵打仗嘛,還得一步步學著走路!</br> 全知全能,那不是人。</br> 是神仙!</br> 沈麟當然是人,比較妖孽一點而已。</br> 幾人正談論澶州水軍呢。</br> 一艘萬擔級旗艦直挺挺地沖著大碼頭而來。</br> 喂!</br> 你們走錯方向了。</br> 水軍大營在右邊。</br> 可人家依然不管不顧,靠的就是民用碼頭。</br> 水面上幾艘快船趕緊轉帆搖櫓,邊罵邊讓開水路。</br> 這他娘的,要瘋了。</br> 萬一被撞上。</br> 戰船就掉幾塊油漆。</br> 民船不跑快些,絕對船毀人凍屁了!</br> 大船靠岸,搭板一放,沈麟和吳七掉頭就走。</br> 最他么討厭的人,來了。</br> 陪同的李廣利一愣。</br> 表弟,莊大公子,你好像不怎么受歡迎啊?</br> 張明陽張牙舞爪地遠遠喊道。</br> “沈麟,你給本游擊站住!”</br> 啥?</br> 沈麟還真站住了。</br> 你個公子哥兒一仗沒打,憑什么從千戶升到游擊的?</br> 難道,就應為你有個當總督的好爹?</br> 原本因為升官的小小欣喜,突然間蕩然無存。</br> 沈麟有種憋悶的感覺。</br> 這大周朝的武官,也太他么的不值錢了吧?</br> 他不陰不陽地拱拱手。</br> “喲?莊大公子呀?”</br> “你的水軍,跟遼人在黃龍江上見過真章了?”</br> “難怪十來天才到呢。”</br> “沈某還以為,澶州真的見死不救了。”</br> 莊名揚又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聰明。</br> 他哪里聽不出沈麟話中的譏諷之意?</br> 可這家伙的臉皮,早就練的跟城墻一樣厚了。</br> 難為情?</br> 那是什么?</br> 能吃么?</br> 他指著碼頭上,幾千匹油光水滑的戰馬樂呵呵地笑道。</br> “別呀!”</br> “咱們做生意不是一回兩回了。”</br> “沈麟,本游擊是給你送銀子來的。”</br> “這些馬,我全要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