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尹川看著熟睡的可兒,思緒萬千。自己虧欠她們太多了!
可兒自幼身子弱,多少次生病,自己因為加班不在家,妻子只能獨自承擔照顧可兒的責任。自己一心撲在工作上,卻忽視了她們母女。就連妻子什么時候患上了抑郁癥,他都不知道……尹川永遠不會忘記妻子自殺的那天晚上。
他推門回家看到妻子躺在沙發上,旁邊是已經倒空的安眠藥……他瘋狂地抱著妻子跑進醫院,送進搶救室,可一切都太晚了。BIquGe.biz
他失去了愛妻,五歲的可兒失去了媽媽。
他痛苦,自責,恨自己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更不是個稱職的丈夫……
床頭柜上手機發出的振動聲將尹川拉回到了現實。他穩穩神,拿起手機,走出了可兒的臥室。
“姜文靜受傷進醫院了。”聽筒里傳來俞凱茵焦急的聲音。
尹川一怔,趕忙問道:“在哪家醫院……”掛了電話,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警方對失火原因連夜組織了調查,調取了附近的監控錄像。監控錄像顯示涉事王朝元霸凌案的五個孩子出現在了現場,于是警方對他們逐個進行了走訪。然而,在場的五個孩子都說,他們只是和姜文靜聊了會兒,并沒有誰放火。
張皓倫帶人到李銘起家走訪,孫超正好也在場。
“沒沒沒,警察同志,我兒子今天一晚上都在家,門都沒出過,怎么可能有他呢?你看,剛好孫律師也在,他也能作證。”李波小心翼翼地說。
張皓倫見問不出什么來,也就帶人走了。
警察一走,李波就變了臉,對李銘起大吼:“你說你到底做了什么?”孫超也氣得發抖,指著李銘起說:“你現在還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李波甚至又動起手來。
李銘起急了,一把推開李波從沙發里站起,吼道:“這事跟我沒關系,出了事就會往我頭上推,憑什么!”然后又惡狠狠地對孫超說,“他們又憑什么反水,你之前讓我們串供,我們是全部照做的,他們跟我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他又看著李波挑釁道:“你要是再打我,我就把所有事情都捅出來,誰也別想好過!我寧可坐牢也不想像現在這樣天天被你打!”
孫超和李波不由得愣在當場。
醫院里,姜文靜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任天宇陪在床邊,心疼地看著她那蒼白的臉。這時,處理好手背燒傷的嚴律走進來問:“姜文靜怎么樣?”任天宇看了他一眼說:“化驗單還沒出來,但應該沒什么事,醫生說吸入的濃煙有點多,不過救治還算及時,不會對身體造成什么大影響?!眹缆陕勓苑判牡攸c了點頭。
任天宇看到嚴律手背上的繃帶,忙問:“你的手怎么樣?”
嚴律滿不在乎地回答:“沒事,皮外傷而已?!?br/>
任天宇打量了著他道:“我好像沒見過你……”
嚴律笑了笑打斷他:“但我見過你,鐘穎的案子我當時在旁聽席聽審。我是姜文靜的同事,我叫嚴律。”
任天宇看著他略微頓了頓,試探地問:“你們——很熟嗎?”嚴律一下沒反應過來。任天宇指了指姜文靜,嚴律這才明白過來,“哦,你說姜文靜?算熟吧,上班天天在一起。”
聽了嚴律的話,任天宇斜他一眼,脫口道:“我是她房東,還住她對門,每天都見面……”嚴律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任天宇又追加道,“她還在我家過過夜!”最后幾個字還特意加了重音。
嚴律停頓半響:“這樣啊……那你們也挺熟?!?br/>
“不是挺熟,是非常熟。她在我家過過夜!”任天宇再次強調道。嚴律更懵了,不自覺地后退一步,似乎明白了什么,連忙擺手澄清道:“她沒在我家過過夜,那還是你們比較熟。”
這時,姜文靜發出了幾聲囈語,不自覺地推開了被子。任天宇和嚴律見狀,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拉被子,然后又同時停住,彼此看向了對方。
嚴律愣了愣,自覺地縮回了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還是你來吧,你們比較熟?!比翁煊钸@才給姜文靜蓋上被子,臉上竟露出一絲得意……
如此“細致”的照顧下,姜文靜似乎也睡得安穩了許多。
“怎么起的火?姜文靜為什么要去見那幾個學生?”嚴律轉到了正題上。
任天宇搖搖頭:“還不清楚,應該是為了新的證據。”
嚴律詫異道:“證據?是他們有什么證據要給姜文靜,還是姜文靜找到了什么證據被他們發現了?”
任天宇現在最關心的是姜文靜的健康,于是不耐煩地說:“我怎么知道?你才是她同事,是你天天跟她在一起工作……”
話還沒說完,祝瑾走了進來,直奔到他身旁,緊張地問:“任律,你沒事吧?”祝瑾看著任天宇,根本沒注意到旁邊還站著嚴律。她下意識地扶住任天宇雙臂,仔細查看起來,“我看看,上次胳膊的傷才好沒多久……”
任天宇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說:“我沒事,倒是嚴律受了點傷。”
“嚴律?”祝瑾聞言一驚,這才看到嚴律就站在一旁。
任天宇介紹道:“你們還沒見過吧,這位是嚴律,姜文靜的同事,這位是祝瑾,我的助理?!眹缆珊妥h獌扇艘荒樢馔獾乜粗鴮Ψ剑患s而同地愣住了。
這時,護士進來通知取化驗單。不等任天宇和嚴律說話,祝瑾搶先跟護士走出了病房。嚴律的目光也追隨她的身影一道望了出去。
任天宇卻沒注意到兩人的不正常,一心看著病床上的姜文靜。嚴律有些恍惚地問道:“你們——很熟嗎?”
任天宇以為嚴律說的是姜文靜,頭也不回地說:“熟啊,剛不是跟你說了?”任天宇感覺有些不對,抬頭看到嚴律目光的方向,才意識到他說的是祝瑾。“啊,你說祝瑾???熟啊,同事,天天上班在一起?!?br/>
嚴律的目光慢慢收了回來,眼神有些莫名的悲傷,像在問話,又像在自言自語:“同事,很熟……那你們也一起過過夜嗎?”任天宇像被電到了一樣,迅速坐直道,“沒有!當然沒有!”嚴律輕輕“哦”了一聲,好像松了口氣。
……
病房外的走廊上,祝瑾拿著化驗單往回走,臨近病房時,腳步卻慢了下來。這時一位護士從旁邊走過,祝瑾忙抓住她說:“護士小姐,能麻煩你幫我把這幾張化驗單交給這間病房3號床病人的家屬嗎?”說完也不等對方答應,就將化驗單塞進了護士的手中,轉身逃也似地離開了。
護士沒法,只好將化驗單送進姜文靜的病房。任天宇接過護士遞來的化驗單,正覺得奇怪,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一聲,打開一看,是祝瑾的信息:“既然你沒事,我先回去了,有個文件落在公司了?!比翁煊钚α讼拢焖倩貜偷溃班?,沒事,回去早點休息。”
一旁的嚴律看過來,試探地問:“是你同事嗎?她——沒事吧?”
任天宇放下手機,不以為然地回道,“哦,沒事,她落了東西在公司,先回去了。”嚴律又“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任天宇沒想太多:“沒什么事,要不你也回去吧?這里有我一個人就夠了?!眹缆牲c點頭:“嗯,那也好?!?br/>
只是嚴律剛剛轉身,尹川和俞凱茵又走了進來。
任天宇和嚴律又向他們介紹了前后情況,確認了姜文靜沒什么事,尹川與俞凱茵這才松了一口氣。
四人坐在病房里分析姜文靜受傷的原因,這時張皓倫給尹川打來電話,通報火災調查的情況。
監控錄像除了拍到那五個孩子,還拍到起火前有一對男女慌慌張張地從里面出來,不排除起火原因可能跟他們有關。警方正在想辦法聯系這兩個人。
尹川把情況向大家轉述了一遍。
“就算不是那幾個孩子放的火,但是單獨約姜文靜在這么偏僻的地方見面,還是很可疑?!庇釀P茵說。
四人分析來分析去,認為應該是姜文靜昨天去學校知道了什么,而且還被那些孩子發現了,所以孩子們才想了解姜文靜掌握的內容。
這時,姜文靜在病床上動了動,卻沒有醒,嘴里絮絮叨叨起來。任天宇湊上去,只聽她說:“錢青青,相……相信我……”任天宇一聽“錢青青”,思路一下通了,直起身道,“錢青青!”
一旁的尹川和俞凱茵相互看了眼,尹川思忖道:“可能就是錢青青!學校的取證范圍無非是學生和老師,之前的偵查,在老師方面并沒有太大收獲,所以幾乎可以圈定在學生部分,而且王朝元本身的同學關系就不復雜,除了參與的七人,剩下的就只有錢青青了?!?br/>
大家都覺得這個分析很有道理。
“如果真是這樣,那幾個孩子接下來會不會針對錢青青?”嚴律擔心道。
俞凱茵聞言臉色一變,“我去給錢青青的爸爸打個電話,讓他多留心些。”俞凱茵說著,去病房外打電話去了。
尹川看著俞凱茵的背影,神情微微有點異樣,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據我所知,倉庫里那些孩子,少了個人?!比翁煊钫f。
“少了李銘起,張皓倫說今晚李銘起一直在家,沒有出過門。那五個孩子也承認他不在現場?!币ù_認道。
嚴律訝然:“李銘起?難道姜文靜真的查到了什么?而那幾個孩子受到了未知證據的影響,之前的聯盟出現了分裂?”
“是的?!比翁煊铧c點頭,“他們之前的證詞明顯像是受人安排,而這次他們找到姜文靜,估計是怕如果證據提交,他們之前的證詞會受到影響,迫不得已想要自保,甚至打算供出李銘起。”
尹川點頭,“看來現在的關鍵就是錢青青?!?br/>
俞凱茵打完電話回來加入了討論,“我們要不要找錢青青聊一聊?”
尹川猶豫了下,任天宇接話道:“還是我去找錢青青吧,這樣最方便?!币ê陀釀P茵點了點頭。姜文靜還沒有醒,四人決定由任天宇留下來守夜。
夜里,任天宇守在姜文靜病床前,不時能聽到她的囈語:“任天宇……接……電話……”任天宇看她夢里還在生氣,又好笑又心疼。
他拿起毛巾,輕拭她額頭滲出的汗珠,又牽起她露在外面的手輕輕放回被中,剛要松開,卻姜文靜反手抓住。
她眉頭緊皺,像遇到了危險在呼喚他:“任天宇……別……別走……”任天宇動容,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姜文靜的神色這才慢慢放松下來,終于安穩地睡著了……
窗外的夜色漸漸退去,東方出現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姜文靜醒來,發現自己換了衣服睡在病床上,任天宇正趴在她床邊睡著。她“啊”地一聲挺身坐了起來。
任天宇被她吵醒,緩緩坐直身子,打量著她說:“這么精神,看來身體恢復得不錯?!?br/>
“任天宇,你怎么會在這里?”姜文靜一臉茫然。任天宇把昨晚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你昨晚在睡夢中已經提醒了我們關于錢青青的事,所以你算是功德圓滿了,現在可以安心在醫院休養了。”聽了這話,姜文靜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怎么樣?躺了這么久,要不要幫你把床調高些坐一會兒?”任天宇說著伸手跨過姜文靜的身體去摸床另一側的自動按鍵。
他一俯身,臉就在姜文靜的正上方了。姜文靜頓時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不用了,還是我自己來弄吧?!苯撵o羞澀地說。“沒關系,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還是我幫你弄吧。”任天宇渾然不覺。
“真沒關系,我自己來就行……”姜文靜伸手亂摸,慌亂間居然按動了開關,床板慢慢升了起來。她和任天宇的臉變得更近了,兩人四目相對……
任天宇上身俯得更低,姜文靜以為他要順勢吻下來,羞得趕緊閉上眼,還尷尬地捂住了嘴巴,“啊,不行,我還沒刷牙?!?br/>
任天宇知道她想歪了,笑道:“何止啊,還沒洗臉,還沒化妝,還沒梳頭……”他伸長手探過身去重新調整好床的高度。姜文靜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不對,索性縮進被子里:“你快出去!出去!”任天宇笑著出了病房。
手機響了,姜文靜從被子里鉆出來,來電顯示是“混蛋律師”,她接起電話。
“豆漿要不要甜的?”任天宇在電話那頭說。
“要!”掛斷的電話,姜文靜嘴角不覺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