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正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前腳剛說不認識浣靈,就因沈爻說了一句話,后腳便承認與浣靈合謀?沈爻說的那番話到底什么意思?方太醫(yī)失去了什么寶貴的東西?</br> 眾人都一頭霧水,不知沈爻那話對方正有何魔力,堂外一時議論紛紛,吵鬧紛雜。</br> “肅靜。”</br> 關(guān)玉琪厲喊一聲,見百姓不再議論,嚴肅問道:“方正,你真承認與浣靈合謀?幫浣靈威脅馮遷?”</br> “是。”</br> “那你為何前后證詞不一?”</br> “下官……”</br> 方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br> 沈爻望了一眼糾結(jié)的方正,上前一步,說道:“大人,此事方太醫(yī)不宜講,還是由草民來說吧!”</br> “你?”</br> 關(guān)玉琪疑惑的打量了沈爻一眼,心中納悶這沈爻怎么什么都知道?又看了看方正,視線回到沈爻身上,淡淡說道:“那你說吧!”</br> “方太醫(yī)之所以要殺馮遷,那是因為馮遷做了件比殺了方太醫(yī)還要殘忍的事。”</br> “比殺了方太醫(yī)還要殘忍的事?馮遷做了什么?”</br> “馮遷將方太醫(yī)所著的《醫(yī)者筆錄》據(jù)為己有。”</br> 沈爻擲地有聲的回了句,目光掃視了一番眾人,見眾人臉上驚詫之色,繼續(xù)說道:“對,《醫(yī)者筆錄》真正的作者乃是方太醫(yī)。”</br> “方太醫(yī)?”</br> 關(guān)玉琪望向方正求證。</br> “他說的沒錯。”</br> 方正坦然承認,繼續(xù)說道:“馮遷那奸佞小人根本不配學醫(yī),醫(yī)者要有濟世之懷、要有研究醫(yī)理的恒心,他一樣也沒有;當初,我瞎了眼,收他為徒,這些年來,他醫(yī)術(shù)毫無增進,為人治病全靠太醫(yī)署的同僚,更加可惡的是他故意陷害我,宮中曾有位冷宮的貴妃重病,馮遷一開始安排我去醫(yī)治,可后來又悄悄派他手下的醫(yī)師診治,結(jié)果,貴妃身亡;這本與我無關(guān),可馮遷手中握有我診治的證據(jù),以此威脅我將我一生專研據(jù)為己有,若非我態(tài)度強硬,他已私底下將其中藥方高價賣給他人,為了能讓大多數(shù)病人受益,我便與他約定只要他將《醫(yī)者筆錄》公布,就不說這《醫(yī)者筆錄》是我所著;可我心中不忿,馮遷這種草菅人命、欺世盜名之輩竟名利雙收,天道不公,直到浣靈找到我,說她想殺馮遷,問我愿不愿意幫她,我答應(yīng)了。剛才沈先生問我若有機會拿回寶貴的東西,我該怎么做?我承認罪行,這些就是我殺他的動機。”</br> ……</br> ……</br> 馮遷案至此徹底真相大白,然而,宣判卻是個難題。</br> 浣靈、方正雖有殺人想法卻未實施,方正更與拋尸都無關(guān),浣靈雖拋尸影響查案,可她留下的諸多線索都在幫官府指向兇手;如此案例,前所未有,如何宣判?至于婧妃案,也只是浣靈一人所言,并未有確實證據(jù)證明此案有兇手,至于是否重查此案,關(guān)玉琪也只能如實上報,只好下令先將二人收監(jiān),商討之后再行判決。</br> 案審結(jié)束,浣靈、方正被衙役押著,準備帶去大牢。</br> 沈爻心里還有些疑點想不通,可此時在大堂之上,不宜多問,只能在探視時向浣靈求證。</br> “大娘。”</br> 陳十六見浣靈被押走,連忙迎上前。</br> 浣靈臉上浮現(xiàn)出欣慰的笑容,囑咐道:“十六,能見到你還活著,民婦此生已無憾,不要為民婦難過,娘娘在那邊沒人照顧,民婦去照顧她了。”</br> “大娘。”</br> 陳十六有太多的話想說、想問,可一時不知說些什么。</br> 浣靈望著他,笑了笑,她能感受到陳十六真心實意的關(guān)心自己,她所做一切本不求奢望,如此已足夠了,扭頭望向沈爻,語帶祈求的說道:“沈公子,以后十六就勞煩你照顧了。”</br> “他是我的人。”陳十六淡淡回道。</br> 浣靈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又朝陳十六說道:“十六,以后照顧好自己,聽沈公子的話。”</br> “我會的。”</br> 陳十六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大娘,我一定會救你。”</br> “走吧!”</br> 衙差不耐煩的催促了句,推著浣靈離開。</br> 陳十六望著漸漸離去的浣靈,心里不是滋味,大娘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娘親,若娘親的死真與皇上有關(guān),那她定兇多吉少,該怎么辦?</br> “走了。”</br> 沈爻喚了陳十六一句,邁著步子朝刑部大門走去,陳十六抑制住心中的難過追上沈爻,說道:“先生,大娘她……”</br> “她有罪沒罪,刑部自會定案。”</br> “可就怕皇……”</br> 陳十六這話尚未說完,沈爻突然止步、轉(zhuǎn)身,壓低聲音冷冷說道:“你想死嗎?”</br> “我……”</br> 陳十六滿腹委屈,不知該說些什么。</br> 沈爻見他這般,心中無奈,勸慰道:“我會想辦法。”</br> “我就知道先生宅心仁厚。”</br> 陳十六聽聞這話,一臉歡喜,先生足智多謀,真想救大娘,定有辦法。</br> “走了。”</br> 沈爻沒好氣的說了句,邁著步子出了刑部大門;主仆二人剛出大門,站在門口的三人就攔了上來,這三人雖常人服飾,可氣度不凡,一瞧便是練家子;堂審剛剛結(jié)束,三人就出現(xiàn)在刑部門口,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是皇上派來的。</br> 領(lǐng)頭一人上前,亮出侍衛(wèi)的令牌,語帶命令的說道:“沈先生,皇上召見。”</br> 皇上命自己暗中查拋尸者,其意不言而喻——殺人滅口,隱藏婧妃案——如今浣靈自首,鬧的人盡皆知,與皇上初衷不符,皇上定會惱怒,不知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如何才能化解這場危機?沈爻心中也沒底。</br> “十六,你先回去。”</br> “先生。”</br> 陳十六擔憂的喊了句,他知皇上命先生查拋尸者,這其中可能與娘親的案子有關(guān),可現(xiàn)在大娘自首,皇上幾乎最后一個知道事情真相,案審剛結(jié)束,皇上便派人請先生進宮,難道是要對先生不利?</br> “回上爻堂,哪里都不準去。”</br> 沈爻厲聲說了句,朝三人說道:“走吧!”</br> “沈先生,請。”</br> 領(lǐng)頭一人在前領(lǐng)路,其余二人一左一右的“帶”著沈爻朝停在前面的馬車走去,沈爻上了馬車,領(lǐng)頭那人跟了進去,其余二人動作利落的跳上馬車,揮鞭驅(qū)馬,馬車揚長而去。</br> 陳十六滿腹焦慮的凝望著遠去的馬車,不停的責備自己無能。</br> ……</br> ……</br> 馬車飛速前行。</br> 沈爻氣定神閑、穩(wěn)坐于位,可心情卻非表面這般平靜,他一直在思考若趙權(quán)真對自己治罪,該如何應(yīng)對?如此想了一路,也沒想到應(yīng)對之法,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br> 馬車行至宮中。</br> 沈爻隨著三人下了車,踏著青石板往前走,這路越走越陌生,沈爻心中不由忐忑起來,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三人在一處幽靜的別院門前止步。</br> “沈先生,皇上在里面等你。”</br> 沈爻心中不安的點了點頭,邁著步子走了進去,只見這院子實在愜意,滿地翠綠新竹,遠遠一座涼亭,涼亭被小湖包圍,只有一座竹橋通往其中,趙權(quán)一腳踏在涼亭欄桿,弓著腰正往水里丟食,水里的魚躥騰而起,一口咬住拋下的食物、沒入水中。</br> 沈爻隔著小湖,距離稍遠,喊道:“草民沈爻參見皇上。”</br> “過來說話。”</br> 趙權(quán)頭也沒抬,淡淡說了句,繼續(xù)丟手里的食物,將最后一塊肉丟掉,他拍了拍手,轉(zhuǎn)身凝望著踏著竹橋走來的沈爻;這竹橋與水面齊平,身子上去,湖水漫上來,腳底如浮在水面一般。</br> 沈爻穩(wěn)步走著,突然,一條長著大口,露出鋸齒的魚從水下竄了出來,朝沈爻直飛而去,鋸齒發(fā)出“咔咔咔”令人發(fā)毛的聲響;沈爻慌亂中穩(wěn)住心神,腳尖輕點竹橋,身子凌空躍起,抬腳踹去。</br> “砰”</br> 一腳擊中。</br> 魚兒被踢入水中。</br> 沈爻尚未站穩(wěn),水下又竄出一條,他哪里遲疑,又是一腳,身影快速的踏過竹橋,跳上涼亭,望著不斷從水中冒起的魚頭,心里發(fā)毛。</br> “知道這玩意嗎?”趙權(quán)淡淡問道。</br> “草民才疏學淺,從未聽聞。”</br> “這并非我朝境內(nèi)之物,古人書中也未有記載,你不知并不為奇;此物能食人,故而叫做食人魚。”</br> 趙權(quán)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長的撇了沈爻一眼,繼續(xù)說道:“食人,實在兇殘;不過,在朕這,它還沒吃過人,沈爻,你不會想成為它們吃的第一個人吧?”</br> “草民不明白圣上何意?”沈爻惶恐道。</br> “不明白?”</br> 趙權(quán)淡淡問了句,笑著說道:“那朕告訴你,昨日你查到那老宮女,又去她家,說明你已查到線索,為何昨日不將那老宮女帶來見朕?卻讓她今日在刑部大堂信口雌黃?”</br> “草民冤枉,昨日草民確實查到浣靈,可并無證據(jù),直到今日一早才罪證確鑿,可晚了一步。”</br> “那便是你辦事不力。”</br> 趙權(quán)一臉漠然,臉色突然陰冷起來,繼續(xù)說道:“朕容不下蠢材,更容不下壞朕事的蠢材。”</br> 沈爻心中冷汗直流,聽皇上這話,已動了殺心,他拼命的思考應(yīng)對之策,各種想法從他腦海中一一閃過,卻都被推翻。</br> 這里是皇宮。</br> 皇上想殺他,他無路可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