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斌如此一問,陳十六也頗為好奇,目光投向沈先生尋求答案;沈爻微微一笑,端起茶壺邊給溫斌沏茶邊說道:“心通眼,眼顯心;溫先生心有傲骨,故顯的傲慢便有些格格不入了。”</br> “先生,你這說與不說有何區別?”陳十六對如此含糊的答案不甚滿意,嘟嘴埋怨道。</br> “不。”</br> 溫斌笑著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這便是眼力。哈哈……如此說來,在下實在不適合當戲子。”</br> “縱然溫先生適合,恐怕也不愿吧!”</br> “沈先生這雙慧眼能看透人心啊!”</br> 溫斌笑著稱贊,緩緩端起茶杯飲了口茶,將茶杯放在茶具上了;短暫的無話似乎預示著剛剛所談內容告一段落,該進入正題了。溫斌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說道:“沈先生,在下之所以如此行事,實在是此案異常詭異。”</br> “哦?”</br> 沈爻語氣顯得頗為好奇,目光投向溫斌,期待對方繼續;溫斌直視著沈爻的眼神,一臉認真的問道:“先生相不相信世上有狐仙?”</br> “狐仙?”</br> 沈爻淡淡的重復了一句,想了想,緩緩說道:“世間萬物皆有靈性,習得其中法門,成妖成仙并非妄談,古往今來靈異鬼怪之事數不勝數;只不過,在下無緣,未曾一見。若閣下問在下信不信,在下信,但在下不會祈命于仙。”</br> “沈先生果然非同常人。”溫斌抱拳恭維了一番,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此案詭異之處便是狐仙作案。”</br> “愿聞其詳。”</br> “此事說起來要追溯到一年前,王爺管轄的封地有個村子,叫作靈狐村,這個村子的村民都信奉狐仙,多年之前村民們還為狐仙建了座廟宇,一直以來,這個村子都相安無事;然而,就在一年前,村里有個叫胡山的村民砸毀廟宇里的狐仙神像,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先是胡山死于非命,村民們認為是狐仙發怒,向狐仙懺悔、祈求,可無濟于事,村民相繼慘死,死狀都如胡山一般跪在狐仙像前、雙手托著自己的心臟,像是在向狐仙供奉心臟;王爺曾派人調查,卻無發現,后來,這個村子就成了荒村。前不久,王爺派官兵與匠師去村子,打算重建此村,這幾人也都不幸罹難,死狀與村子里的村民如出一轍;王爺府的幕僚劉夜奉命帶人斂尸、調查,當晚留在破廟,結果除了劉夜之外的其余留夜的官兵全都死了,死狀與那些村民一致,而劉夜雖幸免于難,可受了驚嚇,瘋了,口里一直嘟囔狐仙。”溫斌緩緩講述道。</br> “那么王爺派閣下前來是為了讓在下查證幾宗命案是不是妖鬼作亂?”沈爻當即明白過來,問道。</br> “先生就是先生。”</br> 溫斌抱拳,繼續問道:“沈先生,不知咱們何時能出發?”</br> “現在。”</br> ……</br> ……</br> 三日后。</br> 沈爻一行人進入北定王趙辰的封地地界。</br> 這三日來,路途雖然顛簸,然而溫斌也博覽群書,見識廣泛,可謂與沈爻志同道合,兩人談古論今,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便不覺得路途乏味;又過了小半天,馬車在北定王府門前停下,溫斌、沈爻相繼從馬車上下來。</br> 門口的兩名侍衛見來者是溫斌,連忙迎上去,行禮說道:“溫先生,您回來了?王爺吩咐了,若是溫先生回來,可直接去書房,無需稟報。”</br> “知道了。”</br> 溫斌淡淡回了一句,扭頭對沈爻說道:“沈先生,請。”</br> “請。”</br> 兩人一同邁進王府,陳十六跟了上去;侍衛見狀,立即上前攔住,道:“公子,兵器一律不準帶入王府。”</br> 陳十六板著的臉愈發冰冷,凌厲的眼神撇了侍衛一眼,多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早已令他養成劍不離身的習慣,有劍才有安全感;然而,此地是王府,他自知不可造次,不由將目光投向走在前面的先生,見先生扭過頭用眼神示意,不甘的將劍遞給侍衛,冷冷說道:“好好保管。”</br> 侍衛接過破劍,見陳十六走進王府,打量著手中的劍,不滿的嘀咕道:“不就是一把破劍嘛!扔了都沒人撿。”</br> 北定王府曾作為先皇游玩的行宮,雖不及皇宮內院,但也氣派十足,而且府內景色宜人,假山、木橋、流水令人心曠神怡。溫斌、沈爻邊聊邊走,陳十六沉默的走在后面,愜意的欣賞著美景;這時,迎面走來幾名二十出頭的女子,走在最前面的女子衣著華貴、面容貌美、氣質頗佳,一看便知并非常人,而跟在后面的幾名女子相比便樸素、平凡了些。</br> “見過王妃。”</br> 溫斌見到來人,連忙上前行禮,此人正是北定王王妃方茴。</br> 方茴微微點了點頭,望向側身站在一旁的沈爻,好奇的問道:“這位便是王爺派你請來的沈先生吧?”</br> “正是沈先生。”溫斌老實答道。</br> “靈狐村發生的怪異之事令王爺食不知味、睡不安寢,還望先生盡快查清靈狐村之事,為王爺分憂解難;若真是鬼怪為禍,勸說王爺不理也罷!”方茴打量著面前壓低腦袋的沈爻,話有暗意的說道。</br> “草民定竭盡所能。”</br> “王爺在書房,你們去吧!”</br> “微臣告退。”</br> 溫斌向王妃施禮之后,便帶著沈爻、陳十六繞過方茴離開了;方茴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待三人走遠,她也邁著步子離開了。</br> 書房的門四敞,管家關松守在門口隨時伺候。</br> 關松曾是宮內的太監,北定王尚是皇子時,關松負責伺候他的飲食起居,之后趙辰封為北定王,關松便隨之來到藩地,前前后后已服侍了二十余年,在府中的地位非比尋常。</br> 溫斌遠遠見到關松,加快腳步走了上去,抱拳行禮道:“見過關公公。”</br> “溫大人來了。”</br> 關松回禮,注意到旁邊的沈爻、陳十六,打量了兩眼,望著沈爻說道:“這位便是沈先生吧!王爺已等候多時了,請。”</br> “請。”</br> 關松帶路,三人跟著進了書房,只見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正伏案看書;關松走了上去,輕聲說道:“王爺,溫先生、沈先生到了。”</br> “參見王爺。”</br> 溫斌、沈爻齊齊行禮,陳十六對王府禮數不甚了解,學著沈爻、溫斌動作行禮,顯得滑稽了些。趙辰放下手中的書,打量著沈爻站起身,說道:“無需多禮,都起來吧!關公公,看茶。”</br> “謝王爺。”</br> “是。”</br> 關松應了一句,便去沏茶;沈爻幾人隨著王爺去了大堂,坐下之后,趙辰開門見山的說道:“溫斌請先生來時,想必已向先生講述了此案,本王也不多說了,此案就有勞沈先生了。”</br> “草民既然接下此案,定當竭盡全力查破。”</br> 沈爻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繼續說道:“王爺,草民尚有一事不明,懇請王爺不吝賜教。”</br> “沈先生請講。”</br> “據溫大人所言,靈狐村在一年前已淪為荒村,此事過了這么久,王爺因為何事派人去靈狐村?甚至如今又要調查?”沈爻不解的問道。</br> “稅收。”</br> 趙辰無奈的回了句,見沈爻眼神期待,繼續說道:“朝廷法度,藩王每年需向朝廷繳納稅收,除糧食之外,藩王封地發現的礦產也要按稅率上繳;近年來,朝廷連年征戰,國庫空虛,特別是一年前國庫失竊,朝廷對藩王稅收加重,特別是在礦產方面,這一年來將之前的礦場幾乎都采集完,只能開采新的礦場。”</br> “新礦場就在靈狐村附近?”沈爻問道。</br> “沒錯。”</br> 趙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新礦場就在靈狐村后面的山里,狐仙為禍本就無真憑實據;縱然一年前派人未曾查清真相,本王也覺得幾宗命案乃是人為,既是人為,如今村子已成荒村,兇手自然不可能繼續留在村里。”</br> “可是詭異的命案又發生了。”沈爻幽幽說道。</br> “是啊!”</br> 趙辰無奈的回了一句,這時,關松上前沏茶,微笑著打斷道:“沈先生,請用茶。”</br> 沈爻微微點點頭,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將茶杯放下,緩緩問道:“王爺如今依舊不信是狐仙為禍?”</br>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br> 趙辰笑了笑,款款說道:“本王雖不善辦案,但也略微了解一二,正如本王所說,若兇手并非狐仙,村子已成荒村,兇手為何還要以詭異手法殺人?兇手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么?這些疑點都令人猜不透,反而狐仙為禍更能解釋;可本王得凡事求證,這才請沈先生前來調查。”</br> “草民明白了。”</br> 沈爻立即領會趙辰話中之意,或許他心中希望命案乃是人為,如此只要抓住真兇便可大告天下,礦場開采能順利進行;若是狐仙為禍,人心惶惶,恐怕無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進山開礦,沈爻繼續問道:“王爺,草民聽溫大人所言,府中有位幸存者?”</br> “沒錯,正是府中的幕僚劉夜。”</br> “草民可否見見他?”</br> “自然可以。”</br> 趙辰爽快答應,立即吩咐道:“溫幕僚,此事就交于你,沈先生有何需求,你都盡力滿足。”</br> “下官領命。”</br> 溫斌應了一句,起身說道:“沈先生,請。”</br> “草民告辭。”</br> 沈爻向趙辰行禮,隨溫斌退出書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