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從窗簾縫隙中偷溜進來的晨曦暖光沉沉地落在凌云帆的眼皮上,將他從睡夢中喚醒。</br> 凌云帆迷迷糊糊睜眼,瞧見一身西裝的紀滄海站在穿衣鏡前打領帶。</br> 近來天氣熱,紀滄海穿的是西裝馬甲,深黑色的馬甲恰到好處地勾勒出腰線,牢牢地吸引著他人的目光。</br> 紀滄海顯然不怎么會打領帶,動作生疏,領帶被他弄得別別扭扭的,像擰巴的麻花。</br> 他聽見床上傳來哈欠聲,轉頭看去,見凌云帆已經坐起,正在伸懶腰。</br> “云帆,你醒了。”紀滄海走到床邊,撩起凌云帆的額發,在他額頭落下輕吻。</br> “嗯,你要去上班了嗎?”凌云帆伸手,壞心思地扯紀滄海的領帶。</br> 紀滄海被他扯了一下,不得不前傾俯下身:“對,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放在餐桌上,你等等吃的時候,如果餐涼了就拿進微波爐里熱下再吃,你胃不好,記得千萬不能吃涼食。”</br> 凌云帆:“知道了。”</br> 紀滄海彎眸笑了起來:“我該走了。”</br> 凌云帆:“好,去吧。”</br> 紀滄海:“我會早點回來,你好好呆在家里,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br> 凌云帆無奈:“紀總,能有什么事啊,再這樣下去,我好好一個有手有腳的人,都要被你養廢了。”</br> “就讓我養著你吧。”紀滄海低頭親吻凌云帆的側臉,認真的語氣如同虔誠忠實的信徒在禱告,晨曦被他拋在身后,半張臉因逆著光而模糊不清。</br> “紀總,我是會愿意讓別人養的人嗎?”明明是可以當成玩笑話一笑了之,凌云帆仍然給出了屬于他的回應。</br> 紀滄海眸光微閃。</br> 凌云帆那過于不屈的自尊心總讓紀滄海覺得苦惱和遺憾。</br> 如果凌云帆稍微軟弱點,更易屈服點,將他困在身旁會容易得多。</br> 凌云帆:“好了,別發愣了,你快去公司吧,即使身為總裁,也不能隨便遲到吧。”</br> “嗯。”紀滄海點點頭,又戀戀不舍地親了凌云帆一下,這才起身出門。</br> 紀滄海走后,凌云帆邊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去學學如何系領帶,邊起床走進衛生間洗漱。</br> 他刷牙洗臉后,去餐廳吃起了早餐,正不緊不慢地吃著時接到了人事姐姐的電話。</br> 人事姐姐:“云帆,你什么時候有空,來工作室辦下離職手續吧。”</br> 凌云帆:“我今天就有空,上午過來,大概十點左右的時候。”</br> 人事姐姐:“好。”</br> 掛斷電話,凌云帆快速吃完剩下的早餐,將碗筷洗好放進櫥柜里,揣上個手機就出門了。</br> 在擁擠的公交車里搖晃了一路,凌云帆來到工作室,找到人事姐姐辦理了離職手續。</br> 收拾好離職材料后,凌云帆惆悵地嘆口氣,為這短暫卻收獲頗多的實習日子。</br> “姐,運哥在工作室嗎?我想找他道個別。”凌云帆問。</br> 人事姐姐:“應該在吸煙室抽煙吧。”</br> 凌云帆:“啊?運哥會抽煙啊?”</br> 人事姐姐:“會啊,運哥這兩天抽得可猛了。”</br> 運哥他愁啊。</br> 唐運在吸煙室里吞云吐霧,滿臉絕望。</br> 因為新來的實習生,不能說是毫無用處,只能說是啥也不懂,唐運手把手教了兩日,覺得再過幾天,自己辭職和掐死紀蒼穹這兩件事總得發生一件。</br> 其實唐運也納悶,因為紀蒼穹向來很好說話,但不知為什么,在辭退凌云帆這件事,他態度十分堅決,連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br> 唐運將煙從嘴里拿下,在煙灰缸里按滅,嘆了口氣,準備離開吸煙室。</br> 就在這時,吸煙室的門被推開,凌云帆探出半個身子:“運哥。”</br> 唐運眼前一亮:“凌云帆?你這是準備回來繼續實習了嗎?”</br> 凌云帆無奈地笑了笑:“沒有,我是回來辦離職手續的,這下我是真的要走了,來跟你說聲再見。”</br> 唐運臉瞬間就拉下來了:“這樣啊。”</br> 凌云帆:“運哥,這些日子謝謝你。”</br> 唐運張張嘴,想讓凌云帆畢業后來工作室上班,但仔細一想凌云帆可是B大的學生,等畢業了估計看不上他們這小廟,于是最后什么都沒說,擺擺手,算是和凌云帆做了道別。</br> 凌云帆點點頭,退出吸煙室,離開了工作室。</br> 他走出寫字樓,一眼看見不遠處那座高聳入云的縱橫集團大廈,炙熱的陽光被玻璃外墻反射,晃得人眼暈。</br> 凌云帆仰頭,瞇眼看著那座高樓大廈,心想:之前還盼著跟紀滄海一起上下班,沒想到這個愿望這么快就破滅了。</br> 抱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過去看看’的念頭,凌云帆優哉游哉地晃到了縱橫集團大廈門口。</br> 縱橫集團財力雄厚,光是大門就有八個保安站崗,行色匆匆身著正裝的員工進進出出,車水馬龍,門庭若市。</br> 凌云帆邊驚嘆大廈的現代感邊走進大廈,結果發現大廳被數臺閘機分隔成兩半,需要有員工卡才能刷進去。</br> 凌云帆也猜到了閑雜人等進不去縱橫集團大廈,沒有覺得多少失落,轉身打算離開。</br> 他剛走到門口,一名保安突然攔住他,讓他后退到一旁:“您好,等一下再過,等一下,謝謝。”</br> 凌云帆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退到角落。</br> 與此同時,大廳變得嘈雜起來,大家紛紛看向大門。</br> 不一會,一行西裝革履的人大步流星地走進大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員工。</br> 凌云帆好奇地伸長脖子看,不過一眼,目光一下定在為首那人身上。</br> 不止是他,大廳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人身上。</br> 紀滄海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朝電梯的方向走去,修長筆直的腿邁步時氣勢十足,過于俊逸的面容讓人的注意很難從他身上轉移到別處。</br> 凌云帆心想這么巧,抬手要喊紀滄海的名字,卻在話出口的瞬間渾身一僵。</br> 因為他看見紀滄海身旁,跟著一個面孔熟悉的人。</br> 容湛。</br> -</br> -</br> 紀滄海邊快步往電梯走去,邊對身旁的容湛說:“通知下各部門經理,半個小時后開會,制定下和龍騰地產集團合作的方案。”</br> “好。”容湛點點頭,他目光落在紀滄海空蕩蕩的衣領上,疑惑地問,“紀總,您的領帶呢?”</br> 紀滄海:“口袋里。”</br> 容湛知道他不會系領帶,于是說:“既然等等要開會的話,那還是系一下比較好,到辦公室后我幫您系吧。”</br> “嗯。”紀滄海點點頭,忽然想到什么,腳步一頓,原地站立。</br> 雖然他和容湛在公共場合從未有過肢體接觸,但因為他是Alpha,容湛是Omega,容湛又是自己的專屬行政秘書,所以集團上下總有他倆恩愛有加,親密無間的傳聞。</br> 紀滄海雖然不喜歡這些傳聞,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流言幫他騙過了紀蜚找來調查他的偵探。</br> 事實證明,他和容湛的緋聞越多,凌云帆的事就越不容易被紀蜚發現。</br> 紀滄海想了想,從口袋里拿出卷起的領帶遞給容湛:“現在幫我系吧。”</br> 容湛一愣,反復確認:“現在嗎?”</br> 這可是人群熙攘的一樓大廳。</br> “對。”紀滄海肯定地點點頭。</br> 容湛知道紀滄海自有他的打算和考慮,沒再多問,接過領帶,仔細地給紀滄海系上。</br> 當是時,原本就熱鬧的大廳好似冷水倒入沸騰的油鍋里,喧囂議論聲瞬間炸開。</br> 紀滄海充耳不聞,滿意地撫了領帶一下:“系得不錯,走吧,去我辦公室做開會相關事宜的準備。”</br> “好的。”容湛刷卡打開閘門,等紀滄海通過后跟在他身后,往專屬電梯快步走去。</br> -</br> -</br> 凌云帆不知自己是怎么回過神來的。</br> 他聽見身旁的人都在議論紛紛:“真般配啊,好甜啊。”</br> “我前些日子看見容秘書后頸上貼著疤痕貼,是被標記了吧。”</br> “他早就被紀總標記了吧,聽說他們結番四年了。”</br> 凌云帆深呼吸了數下,進入肺部的空氣非但沒能給他平靜,反而變成了尖利的刀,殘忍地劈開他的五臟六腑。</br> 凌云帆無法冷靜,他腦袋嗡嗡作響,渾身的血都燒開似地滾燙,他幾個箭步上前,沖到閘門口,大喊紀滄海的名字:“紀滄海!”</br> 可紀滄海已走進走廊盡頭的專屬電梯,凌云帆的呼喊聲在吵鬧的大廳里,不過是一瓶灑進大海的水。</br> “小伙子,干什么呢,你是訪客嗎?有預約嗎?”保安注意到了凌云帆的異樣,連聲質問。</br> 凌云帆沒回答保安的問題,手撐住閘機翻身一躍,想越過閘機去追上紀滄海,抓住他,讓他立刻把事情說個清楚。</br> “喂!”但保安也不是吃白飯的,伸手扯住凌云帆的衣服,阻止凌云帆逾越規矩的行為。</br> 凌云帆被保安一拽,沒能越過閘機,重重摔倒在地,膝蓋手肘在大理石地板上磕出巨響,疼得悶哼一聲。</br> 疼痛迅速占據了凌云帆的大腦,這反而讓他冷靜了下來。</br> 凌云帆打算緩過疼痛后離開縱橫大廈,然后給紀滄海打電話。</br> 但保安沒給他一點時間,直接喊了幾個人來,把凌云帆連拖帶拽地丟出了縱橫大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